“皇后娘娘，臣妾认为，还是让涵妃娘娘帮忙吧。”说此话的，竟是凌妃娘娘。
前几日，顾念确实是来了这太医院，帮了清落的忙，但此事她未曾和其他人提起，至于这凌妃娘娘为何知道，也不在众人面前解释，这其中的原因可想而知。
这宫中眼线众多，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定会被人知晓。
凌妃也不必将话说得如此透彻，众人心中亦是十分明白的。
凌妃也不过是将话引向了顾念，最终决定的还是皇后娘娘。
可皇后也未犹豫，便点头示好。
没多久，这太医院周围便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侍卫。
就连喂药之时，也必须有人在一旁看守，容不得半分差错。
即使是后宫妃子、贵人也不能靠近半步，并非是这群侍卫胆大，而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命令，无人敢违抗。
此时此刻，后宫中的一群女人在等待着，各有各的心思。
清落和顾念跟在那侍人身后，而那侍人无一丝反应，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成败在此一举……
顾念看着身旁的清落，在她的脸上，非但看不到一丝自信的神色，却是一脸倦容和担忧。
“莫非这药不能解皇上……·”顾念暗暗道，可清落又是这般在乎这颗解药。
可顾念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这解药是清落花费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怎会有假？
等她们到了皇上寝宫时，皇上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具死尸。
他身上唯一还有生命迹象的，怕也只有那跳动的心脏了。
两人相望无言，只是等着这寒气最重的时刻，也是那月升之时。
没多久，长生殿传来了一阵鼓响的声音，还有空气中人们的祈福声音。
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让顾念感到了一丝不安。
顾念看着清落紧闭的双眼，还有那紧握着药瓶的双手，那指尖触碰的地方，都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
那一刻，顾念将手握在清落手中。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顾念一脸担忧模样，心中竟涌起莫名的暖意。
“这药，也许不会有什么效果。”清落轻声说道。
皇上的毒早已深入骨髓，定是无法彻底清除的，而这世上的药，也没有一种能全然将病治好的。
更何况，皇上久病在床，神医在世，也未必能……
“你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要看皇上自己的造化了。”顾念安慰道。
“此药是我亲自研制，我怎会不知道，以那骨肉作为根基，加之寒性药材，还有其他的药材，熬制了三天三夜，这药虽不能完全解开皇上身上毒性，但也能延长皇上的寿命。”
清落所说的这几种药材，却是少了最重要一剂……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说这药丸无用？”顾念继而问道。
“前几日，我和皇后侍女月婵去了那京城郊外，虽是获得了青儿血肉，却发现，却……”说到这里，清落眼中流露出十分畏惧的目光。
“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青儿的尸身，竟是没了心脏！”
这所有的药材都已齐全，却是少了最重要的一剂，如何能将皇上身上毒彻底清除干净，又如何能起死回生？
清落所配置的药丸，不仅需要中冰虫之毒人的血肉，还要她的一滴心间血。
可青儿尸体已经腐烂，那心脏虽是干涸，若是将那心碾压弄碎，也能有一滴心间血的。
可这心脏不见了，又从哪里去寻得这滴心间血呢？
这是顾念绝想不到的事情，那晚她在皇上寝宫中听到清落和皇上的对话，绝不会有第四个人听到。
而她将此事说给清落听，皇后也是让人快马加鞭赶到了京城郊外，怎么会是这般？莫不是有人早已知道会是这样的办法，才将青儿的心脏去挖走。
顾念曾以为会有人将清落手中药物抢走，或是从中作梗，便是在清落晕倒之际，她日日守在清落身边，却从未想过这样的情况。
那此刻，清落手中的药丸也不能真正解开皇上身上的冰虫之毒，正是因为它少了一剂最重要的药材！
“这药丸给皇上服下，兴许皇上的病情会有所好转，也有可能无一丝变化，也许没有这滴心间血，也许能解开皇上体内的冰虫之毒。”清落这是在和自己打赌。
只是差了一滴心间血，便可以让皇上起死回生，便可以燃起赤国的希望。
可这一滴，又该从哪里去寻找呢？
顾念不能明白的是，既然无人听到皇上和清落的对话，平日里更不会有人和清落亲近，这滴心间血是如何……
但世上还有一滴心间血的人，不是顾念，还会有谁？
顾念看着生死垂危的皇上，还有清落一脸的担忧，还有顾承言的那张脸，长生殿此起彼伏的祈求声。
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若她死了，能够成全这一人，了却所有人的心事，那她为何不做呢？
那一刻，顾念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她的这条命早在十几年前没了，若不是遇到了顾承言。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她。
若这条命对顾承言是有用的，那她为何不这样做呢？
只见，顾念将手放在自己胸口，那胸口下跳动的心脏，丝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而清落也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顾念的异样。
她只要将这胸口戳破，放在清落面前，便是有了一滴心间血，皇上也能起死回生。
而月亮也快要升起来了，顾念在担心什么呢？还是在惧怕什么呢？
她的死，是能成全一群人，成全这天下人。
她若是死了，这世上也无自己的亲人，怕也是无人牵挂，无人为她感到难过的。
思及此处，顾念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她这一生，还未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终究是为了别人而活。
她也想要和韩芠一样，能够在江湖中闯荡，却是没机会了。
那年寒冬大雪之际，遇到顾承言究竟是个错误，还是……
这所有的一切，迅速的在顾念脑海中回放。
可想到死，她并不痛苦，她本是一个将死之人，是顾承言的存在，让其多活了十几年。
现如今，这条命也该还给他了。
正当顾念欲朝自己的胸口按下时，却听到了身后的声音。
“神医，涵妃娘娘，想来是累了，不如坐下来喝杯茶休息一下吧。”说此话的，竟是皇上身边的唯一侍人。
只见，他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莲子茶，缓缓的走到了顾念面前。
“听闻涵妃娘娘是极喜欢这莲子茶的，想来神医和涵妃娘娘累了，不如喝杯茶吧。”顾念本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但要接这侍人的莲子茶，她只好双手接过。
顾念看着手中的莲子茶，缕缕清香飘入鼻间，竟是勾起了她的情愫。
她不是一个人，也并非无人牵挂。
若她真的死了，南宫灵又该如何？她一人生活在这宫中，定会被人欺凌。
苏云也没了主子，又该何去何从？
还有百里睿，那个曾给过她承诺的男人，又该如何？
她为何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虽说要还给顾承言一条命，但这条命有千百种还法，为何要用这种愚蠢的办法呢？
顾念一向是个聪明人，为何今日会这般。
细想一番，顾念竟是笑了起来。
清落仔细观察着皇上，并未发现顾念的异样，她却不知道，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顾念就在这鬼门关走了一遭。
若不是那侍人将莲子茶送进来，此刻的顾念，早已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了。
一瞬间，长生殿的锣鼓声愈发的大了，那祈求声也是愈发的大了。
而里面更多的夹杂的是女人的声音，但又有几个是真心希望皇上能够活过来呢？
她们所祈求的，不过是这皇位罢了。
只见，顾念将皇上扶起，先将那露水喂入皇上口中，而皇上长久不能说话，加之卧病在床，便只能用导管将露水引入。
等那露水都流入皇上身体后，清落才将那药丸放到皇上口中。
可皇上已无不能吞咽，那导管也无法将这药丸送到皇上肚中。
一瞬间，清落有些慌了。
“皇上，我知道您此时是能听到我讲话的，但这药丸无法送到您的身体中，这药我们无法帮你，需要你自己咽下去，这药丸一碰到你的身体，便会起效果，您若不亲自咽下，便是无用的。
顾念这样说着，清落也在一旁看着。
清落知道，顾念这是在让皇上咽下去，但皇上连话都说不了，更何况是一颗药丸呢？
这个久卧在床的男人，早已不能动弹了。
但他确实是听到这句话了，这身体和冰虫已经抗拒了三年之久，如今真正到了生死关头，若能将这药丸咽下，那便是有活着的可能。
若不能，这条命也是到了生死尽头了。
就在清落和顾念感到绝望之时，皇上的喉头，竟是蠕动了起来。
也许是皇上的求生意志起了作用，也许是那露水滋润了皇上的喉咙，也许是那药丸起到了一丝作用……
纵使是千万种可能，但皇上终究是将这药丸咽下了。
这也许是皇上不同于寻常人把，做常人不能做的事情，亦是能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痛苦。
亦是在生命的最后尽头，能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
这位赤国的君主，身中冰虫之毒，却能起死回生，想必也无人能及了吧。
清落见皇上这番模样，却是一脸欣喜模样。
她赶紧将那竹筒之中露水喂进皇上嘴中，便是将金针刺在皇上喉间。
顾念在一旁看着，便是不敢说话，清落此番动作做完后，
顾念赶紧提她擦去脸上的汗水。
可如今已是近秋时节，无论如何也是出不了什么汗的，可清落此时冒出的汗水，并非是因为天气炎热，而是因为她过于专心，每一针都不敢马虎。
虽是施了几针，可每一针都要求恰到好处，不偏不倚，不能有丝毫差错。
等清落停下时，顾念这才问道：“皇上病情如何了？”
清落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