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刚离开城市警卫队不远，姐弟两人就吵了起来。
「他嘴脏，欠揍。」晓泽恶狠狠地道，这种充满戾气的眼神，不应该从一个孩子的眼中流露。
「穷孩子，没爸妈的孩子，这种话你现在还没有习惯？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再忍最后一年，等拿到纹咒师准学徒证书，我就送你去更高级的地方进修，那里不会再有人嘲笑你。」娜喵思恨自己的弟弟不争气。
「错的又不是我，凭什么总是让我忍。」晓泽顶嘴。
「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抡拳头！」娜喵思生气。
「男子汉就是要用拳头说话。」晓泽说。
「我叫你别跟那些小坏蛋混在一起，你总不听，瞧瞧你现在，完全就跟他们一样。」娜喵思说。
「但也比常年不在家的某人可靠。」晓泽说。
弟弟的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娜喵思的软肋。她对晓泽总是心怀愧疚的，弟弟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她作为姐姐有很大的责任。
「那你有没有伤到哪？」她捏了捏弟弟的手腕，手铐在上面勒出了瘀痕，「疼吗？」
「不疼。」晓泽不耐烦地抽回手，自己已经长大了，再和姐姐如此亲昵会让人看笑话的，尤其后面跟着的还是一个外人。他转头斜眼，痞气十足地上下瞟了一眼哈雷，「这个莽大个又是谁？」
哈雷眉头微微一皱。
娜喵思吓了一大跳，就像是一只猫被突然踩到了尾巴。
「你别杀我弟弟，他还小不懂事！」娜喵思挡在晓泽面前，她动作有些夸张，晓泽与街边的行人都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哈雷盯着娜喵思，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该说什么？
我不杀他？
这反而听上去更吓人吧。
「你挡着路了。」哈雷绕过这对姐弟，径自朝前走。
娜喵思立马朝着晓泽的后背打去一掌，「他叫哈雷，是把你从牢里救出来的人。你要敬重他。」
「去，不就练得壮实点么，有什么了不起。」晓泽不服气，他这个年纪的大男孩看谁都不顺眼，很难去佩服一个人。更别说，是一个看上去比自己顶多大四五岁的家伙。
「嘘，他是个佣兵，杀人不眨眼的！」娜喵思警告自己的弟弟。
三个人回到了夏日寒锋武器店，正如哈雷所说的凯齐洛夫人果然是在「帮忙看店」，不过店里还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左臂吊着绷带的少年，肥嘟嘟的方脸证明他与凯齐洛夫人有着极深的血源关系。
他好像正在恐吓绵绵糖，纯白的猫四爪趴在货物架上，不甘示弱地发出叫声。此刻它看到主人归来，嗖地一下蹿到地上，然后跳进了主人怀里。
「别跑！」肥嘟嘟的少年低着头去抓猫，他的动作随着猫的移动轨迹而变化，脑袋眼看就要撞到娜喵思的胸。
晓泽用右手一掌撑住那个脑袋。
「怎么，断一条胳膊还不够吗？」
「你怎么出来了！」肥嘟嘟的少年尖叫道，「奶奶！他怎么被放出来了！」
「现在的人早已毫无廉耻了。」凯齐洛夫人说，「你们竟敢贿赂黄袍子。你别以为事情这么简单就能过去。」她用拐杖指着娜喵思，然后又转向晓泽，「我会把这事捅到学校去，就你也想拿到纹咒师准学徒的资格？我呸！」
娜喵思气红了眼。对她来说，骂她两句甚至打她两下都无所谓，让自己一家人低声下气地道歉都可以。但，决不能威胁到她弟弟的前程。
「要是晓泽拿不到，你的孙子绝不会有好下场！」
「你敢威胁我！」凯齐洛夫人跳脚。
哈雷简直无法再看下去了。
他是一个佣兵，为了获得查阅「那个人」情报的权限，正在努力升级赏金猎人的执照。
这种市井邻里间的破事，他一点都不想掺合。
他后悔了。
他之前肯定是中了邪，才答应了娜喵思的邀请。
「这个白痴为什么是左手吊绷带。你之前说的可是右手。」哈雷黑着脸一把抓住瓦波的后颈，仿佛抓着一头猪仔。
「奶奶救命！」猪仔叫道，哈雷即便没有刻意用力，他的手劲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你……你放开我的宝贝孙子！」凯齐洛夫人冲上来想要跟哈雷拼命，但哈雷的手从瓦波脖子挪开顺着肩膀一路朝下抓住少年的右手，朝后一提一掰，让瓦波疼得哇哇直叫。他的左臂从绷带里扯了出来，去推哈雷的手。
「你松开我！你松开我！」
「显然这两只胳膊都没有事。」哈雷盯着凯齐洛夫人，「要么你承担欺骗黄袍子的罪，要么我帮你孙子一把，做到『实事求是』。」他的手又是朝上微微一提，把瓦波疼地眼泪直流。
「你放开我孙子，我们走。」凯齐洛夫人赶紧求饶。
哈雷一松手，那个小猪仔连滚带爬地冲向自己的奶奶。
凯齐洛夫人拽着自己的乖孙子往外走。
「都怪你这老东西没用！都怪你这个老东西没用！」乖孙子一边从背后踢着自己的奶奶，一边干嚎。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爆出狂笑。
娜喵思也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
「不用你帮忙，我也能把他揍出去。」晓泽对哈雷说。
哈雷不想跟这种小孩子说话。
「那我走了。」他对娜喵思说。
「别走，你好歹让我留你吃顿饭，作为感谢。」她上前一把抓住哈雷的右手，她长记性了，决不敢去碰哈雷的左手。
哈雷视线一垂，落在娜喵思的手上，女人立马就松开了手。
「就一顿饭？吃完我就不烦你了。我弟弟手艺很好的。」娜喵思讨好道。
「喵~」绵绵糖从主人怀里跳到地上，撑起后腿，两只前爪搭在哈雷的小腿上，像是用猫族的方式来挽留哈雷。
只有狗才该这样黏人吧。
哈雷低头看着白猫。
「好。」他说。
「那你还不快去做饭！」娜喵思欢快雀跃地打了弟弟后脑勺一巴掌。
「凭什么我去做！」晓泽不满。
「就凭你做的好吃。」
在哈雷看来，「夸张」是娜喵思的第二天赋，第一天赋是神经大条。
不过对晓泽手艺的评价，倒是实话实说。
时间大概只用了半个小时，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就做了一桌丰盛晚宴。
整只鸡刷上红蜂蜜被烤出了独有的金中透红的亮丽颜色，切成细丝的菌菇作为点缀则被烤的焦干，放在嘴里不用嚼，只需舌头与上牙堂一压，就酥脆成渣，仿佛陈年烟丝般的浓郁香气瞬间蔓延开来。另有一盘鲜亮的翠色，是为了解肉的油腻而存在，富含嚼劲却又不失清脆，最大的特点是它特别咸，可正因如此，反而让人欲罢不能。
「这是什么？」哈雷都有些好奇起来。
「你很识货。」晓泽得意道，「这是用粗盐搓的小黄瓜。这种黄瓜必须在春天的时候摘，然后至少窖藏三季才能吃。而且，时间越久味道越足，这就是去年春天腌制的，是不是很带劲？」
「瞧，我没骗你吧。」娜喵思说，「你办事这么经验老道，真的只有十七岁吗？」
这个问题并没有意义。
但哈雷还是点了点头。
「哦。」娜喵思若有所思，「只比我小三岁。」
她吃了几口鸡肉，「对了，我该把钱还给你。」
「算了，不用了。」哈雷说。
「怎么能不用，当赏金猎人不就是为了挣钱吗？」
「不。」哈雷摇头，「对我来说不是。」
「难道你想我用另一种方式？」娜喵思小声道。
「什么？」哈雷问。
「我姐是说，她怕你想要她以身相许。」晓泽嘴里吐出一块鸡骨头。
娜喵思低着头，双颊微微羞红。
哈雷叹了口气。
「你这是在恩将仇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