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过叶大哥吧！”刘小雪虚弱而坚定的声音在内厅里回响，似是一把铁锤敲打着三人的心；但是却又带给三人不同的感受。
刘卫业身子微微一颤，脸上表情忽是愤怒，忽是伤心，忽是心疼，忽是无奈，最后却又统统归于平静。
他闭上了眼睛，胸膛起伏的厉害，明显在克制着什么；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来。
他看了一眼自己脸色苍白的女儿，脸上平淡之极，开口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刘小雪闻言心头一喜，连身上的疼痛都暂时忘却开来；脸上也涌起一丝笑意，随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表情又变得隆重起来，她看了一眼自己脸色平淡的父亲，心中忽是一阵悲哀。
她咬紧了一口玉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她害怕自己一放松，泪水就会把她淹没；她低声说道：“我要爹爹以女儿的性命发誓，将洗髓果送给叶大哥，并且不再为难与他！”
刘卫业身子颤抖地越发厉害起来，他看了一眼叶尘，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似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眼中满是失望。
以刘小雪的生命发誓，是不相信吗？
一个人不相信自己的父亲所做的承诺，要用她自己的性命作为后果才肯相信，这是何等的悲哀。
不是一个人的悲哀，是两个人的悲哀；父女之间的悲哀。
刘卫业嘴唇微微颤抖，他似乎也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轻轻开口，再次问道：“絮儿，你这样值吗？”
刘小雪低下了头来，她没有回答，却已经做出了回答。
“请爹爹成全！”
刘卫业闻言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却是苦涩无比。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一向理性的女儿，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大厅里，安静之极。
“滴答！”
那是有人泪水落地的声音。
“滴答！”
那是有人鲜血落地的声音。
猩红的鲜血已是落了满地，像是铺开的红地毯一般，又像是数朵盛开的红色莲花，好看而血腥。
只是刘卫业还在沉默，只是刘青却已经沉默不下去。
他看着重伤而虚弱的姐姐，心头又急又是难过。他自小便没了母亲，刘卫业又常是繁忙于家族事务，可以说刘小雪便是他最亲的人，此刻看到她这般模样，又怎么会不心急如焚？
“爹，你就答应姐姐吧！洗髓果可以没有，可是家不能没有啊！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姐姐死在我们面前？”刘青的声音越来越急，到最后不知道为何竟是变成了哭腔。
刘卫业身子猛地一震，他忽是想起了他的夫人临死之前的交代，想起自己曾经在夫人坟前坐下的承诺，想起他说的要好好照顾这个家。
他回头看了一眼刘小雪，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女儿已是不再是那个以前骑在他脖子上的小女孩，他猛地发现，在恍惚之间，已是过了十多年了；他又看了一眼刘青，菱角分明的脸庞已是有了他年轻时候的七分模样，也不再是那个流着鼻涕找妈妈的小家伙了。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听话的小女孩了，他也不再是流鼻涕的跟屁虫了。
刘卫业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眼中一片疼爱；心中却又是开心，又是失落。
开心的是儿女都长大了，失落的是他已经老了，而且儿女的想法更是与他不同。
他微微低下头来，心中茫然。
一生所承诺的东西已经达到，还如此这般是为何呢？
他想要的只是好好的一个刘家，若是因此让自己心爱的女儿受伤值得吗？
他之前问过两句刘小雪值不值得，此刻他也问了自己一句。
值得吗？
他看着地上猩红的鲜血，心中忽是一痛，但却也在片刻之间就已经有了答案。
刘卫业抬起头来，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一丝真挚的笑容，他的声音不再冰冷，便如和熙的春风一般，吹过了整个大厅。
“絮儿，之前是爹错了，爹答应你！“
刘青闻言大喜，叫道：“姐，爹答应你了！”
刘小雪闻言一愣，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醒悟过来，心头也是欢喜之极，身子也忽是放松了下来，强忍许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掉落了满地；她抬起一直低着的眉头，带着哭腔说道：“爹，谢”
话还没有说完，刘小雪忽是感觉背后的疼痛一下变得剧烈起来，原本强忍住的伤势再次袭来，身心放松的她再也承受不住，双眼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恍惚之间，只听见刘卫业焦急的声音在大厅回响：“来人，快去请何老来！”
刘小雪闻言终于放心下来，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大厅之内，满地绽开的红色莲花已经被刘府下人用水冲刷干净，看不出丝毫痕迹，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
大厅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刘卫业跌坐在椅子里，右手在轻轻按着他的额头，皱着眉头，一脸的疲惫之意；而叶尘坐在堂下，脸上却满是担忧之色。
刘卫业抬眼远远地瞄了一眼叶尘，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开口说道：“你不用担心，有何老在，絮儿不会有事的。”
叶尘闻言脸色才略微好看了一些，他抬头原本想说声谢谢，只是想起之前的事情，却是如何都开不了口来。
这一切原本因刘卫业食言而起，刘小雪也是被他所伤，此刻两人单独在一起，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刘卫业此刻也是后悔不已，虽说何老已经说了刘小雪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是他心中却仍是对自己责怪不已。这些年来，因为与何家对抗，他不但忽略了对刘青和刘小雪的照顾，心思也变得狠毒起来，从而忘记了他最初的追求。
他再次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叶尘，他如何都不曾想到自己的女儿竟会为了此人而以命相救；在他看来，叶尘虽是修为不俗，相貌不凡，可是却也不至于到那种令人神魂颠倒的地步。
只是，这女孩儿家的心思，他一个大男人又怎么会懂？
想起之前他对刘小雪的承诺，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着开口道：“齐少侠，之前老夫真是利欲熏心，还望少侠海涵。”
叶尘眉头一挑，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他原本以为刘卫业之前答应刘小雪只是迫不得已，倒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说到做到，他不由得心里提起了几分警惕，毕竟之前叶尘已经吃过他一次食言而肥的亏了。
刘卫业似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心里虽是有些不悦，却还是继续解释道：“齐少侠放心，我答应了絮儿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絮儿寒心，也不会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叶尘闻言一愣，似是想起了刘小雪之前那毅然决然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震，脸上也顿时放松了不少。
刘卫业见此脸上才露出一丝微笑，随后又忽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忽是皱了起来，像是遇见了什么难题一般。
叶尘心中一禀，原本落下的心在刘卫业皱起眉头时又提了起来，心中不自觉升起一丝担心。
他自然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他的伤势早就已经恢复，凭着他过人的体质，加上已经无限接近淬体九层的修为，刘卫业要想一个人拿下他简直是痴心妄想；那他还担心什么？
他担心的是刘小雪。
他担心刘卫业再次食言，让刘小雪如何自处？
他担心刘小雪会伤心。
叶尘握紧了他的手掌，他看着刘卫业皱起的眉头，也皱起了他的眉头。
他在想些什么？叶尘在心里想着。
许久，刘卫业才缓缓疏开眉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望了一眼叶尘，缓缓开口道：“齐少侠，不知道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叶尘一愣，完全没想到刘卫业之前竟是在想这些；他很快便是收起脸上诧异的表情，思索片刻，才认真回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不过我倒是知道自己的目标所在，我还需要不少修复经脉的灵药。”
叶尘早在之前就知道长孙小梦是被天雷所伤，天雷本就是妖族的克星，如今又拖延如此之久，区区一枚洗髓果并不能够修复她的伤势，所以他必须再去寻找一些灵药。
刘卫业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问道：“少侠为何需要如此之多的灵药，还偏偏是修复经脉所用？这修仙界内灵药虽多，但是却多为提升修为的灵药，要说着修复经脉的灵药相对于其他灵药来说，当真是少的可怜。”
叶尘苦笑一声，这点他也很早便听长孙小梦提过，他自然明白寻找灵药的艰难之处；但是长孙小梦对他有恩，不要说是艰难，便是用命去换，他也是做得出来的；这次为了洗髓果，他不就是豁出去了吗？
叶尘正了正脸色，认真道：“受人救命之恩，当以命还。”
刘卫业身子一震，满脸诧异的看着叶尘，却见他一副严肃模样，心中不知道为何，忽是有些触动。
只是这触动却是一闪即逝，他又皱起了眉头，盯着叶尘的眼睛问道：“那絮儿怎么办？”
“轰！”
叶尘只觉得他脑海之中忽是一声炸响，连带着身子都跟着一震；脑中满满的全被刘小雪三个字所占据，整个人顿时呆立当场。
对啊，刘小雪怎么办？
刘小雪因为他，连命都可以不顾，那么，如果他离开了此地，那刘小雪怎么办？
一切就好像回到了那个起点；尽管刘卫业没有再逼迫他留下来，可是他欠刘小雪的情应该如何去还？
他应该如何去面对那一个热情似火的女子，如何去面对少女的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