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五年级的女儿问道:“妈妈,你说大人打小孩对吗?”
我心里暗笑,不定是《家有儿女》的启发,亦或是《大耳朵图图》的影响,来和我叫板了。
我不客气道:“三字经》写着呢,子不教,父之过。我们敢不打吗?”
女儿忙摆手:“我说的是一个小孩儿的妈妈,打了另外一个小孩儿。”
我一愣。说真的,小孩子的事情,我觉得还是由他们自己解决好。
女儿愤愤不平道:“康康他妈,跑到学校打哭了壮壮。”
我也愤愤不平道:“当妈的这么做可不好,会惯坏自己孩子的。”
几天后,我去参加女儿的家长会。
会议接近尾声时,一位大嗓门的胖女人站了起来:“老师,我家壮壮被打那事儿,你得给个说法。”
班主任一愣,道:“康康妈打壮壮是不对,可我后来了解到,你们家壮壮差点把康康吓死。”
胖女人嘴一撇:“太夸张了吧?吓死?纸糊的呀?”
班主任耐心道:“那天我没在场,一听家长偷跑到学校打孩子,真是气坏了。可调查后才知道,你们家壮壮将小鞭炮点燃后扔进了康康的脖领子里。”
好多家长当场唏嘘:“唉呀,难怪人家生那么大气。”
胖女人已不再理直气壮:“总归大人打小孩天理难容。”
班主任叹了口气说:“我接手这个班的时候,最闹心的就是康康。他看起来和其他孩子一样,成绩却最糟。更让我生气的是,每次让康康叫家长,他都叫不来。我心想:这样的家长太可气了!自己的孩子都不愿管,我又何必。可是,学校排名,我们班都远远落在其他班后头,我就又想:要是康康退学多好啊。”
胖女人立刻借刀杀人:“那还不赶紧开除他。”
班主任话锋一转:“康康其实是个智力低下的孩子。他一直很乖,乖的让人心酸。同学们都欺负他。每当看到他无辜又无助的眼神,我就会心疼,会动摇。”
忽然,角落里传来呜呜的哭声,一个瘦的柳条一样的女人站了起来:“谢谢你老师,谢谢!”
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对准了瘦女人,由于班级七八十个人,老师也辩不清谁是谁的家长,更何况这个瘦女人好像是第一次参加家长会。
班主任已猜个大概:“是康康的妈妈吧?”
瘦女人甚至有点结巴地说:“是。我,我错了。对,对不起。”
胖女人冷笑道:“要不我打你儿子一顿,再给你道歉好了。”
瘦女人似在颤抖:“我,我儿子三岁上,正好有一个炮仗管落在我家门口,当时只响了一下,我儿子顺手拾了起来。隔着窗户我就看到,我儿子的半条胳膊随着炮仗第二响,一下甩了出去。当我将血肉模糊的儿子抱到医院,就发现他已经吓傻了。后来,他只要听到鞭炮响,都一副被吓死的样子。”
教室里静的像没人似的,班主任正同情地盯着瘦女人,胖女人也听的入了神,像忘了她儿子的“深仇大恨”。
瘦女人的泪再次决堤:“我儿子不是天生的智障,实在是因为受了这样的惊吓。我这当妈的,每当想到没能拦住孩子拾那根炮仗,就后悔的想死。我不愿开家长会,不愿当众承认自己的儿子和别人不一样。我希望所有的人都不把他看成傻瓜,看成残疾人。当别人说有人往康康身上扔鞭炮时,我真是急疯了,气傻了,我那可怜的孩子呀!竟然又受到同样可怕的惊吓。”
教室里有人开始啜泣,班主任的眼中有泪,胖女人的大胖脸也已湿了大半。
瘦女人满脸是泪:“可是,我这样做,却伤害了另外一位母亲。”
胖女人一下哭出了声:“妹子不要说了,都是当妈的,我理解。”
家长会结束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红红的。
班主任最后嘱咐道:“希望家长们回去后,一定要叮嘱孩子远离鞭炮。”
一个家长站起来说:“我回家后,会先叮嘱我儿子和康康做好朋友。”
所有的家长都附和道:“对,我也要让孩子和康康做好朋友。”
回到家,我激动地对女儿说:“大人打小孩是不对。但是……你玩过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吗?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宝贝儿,如果你是一个可怜的残疾孩子,如果有人无端地欺负你,妈妈也会冲上去同他拼命的。”
女儿眼含热泪道:“妈妈,今后我再也不欺负康康了,我要和他做好朋友。”
发表于《劲草》2009年第八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