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雪了,风起,晶莹的雪花漫天飞舞,天地间粉妆玉砌,焕然一新。
她兴奋极了,小红帽,大红羽绒服,粉红雪地鞋,桃红手套,飞出屋子,于是,天地间多了一个精灵。
那也是一个雪天,操场上她摔倒了,一只大手把她扶了起来,她说谢谢时,笑却冻僵在唇边,因为那竟是她暗恋了好久的白马王子。
她长的太普通了,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而他却是校园里的佼佼者,校花们都在他面前竞相开放。
他扶她的手并没有松开:“你摔疼了吧?”
她脸红红的:“没事。”
他忽然也脸红了:“我想起一首关于雪的小诗:那片云碎了/碎成一地//我的心也跟着碎了/我是一枝被人忽略的红梅/傲然寒风中/期待绽放。那是你写的吧?”
她惊讶的望着他:“校报才登的,你怎么都背过啦?”
他不好意思的说:“因为喜欢呗。”
她的心就开始上窜下跳。
他扶着她走了两步,发现她的脚根本走不了路,就很绅士的蹲下去:“来,上车吧。”
她四下里望望没人,就温顺的趴到了他的背上。
其实学校里根本没几个人,学校放假同学们早就回家了。因为穷,她想靠做家教挣些钱再回去。他呢,则是帮导师做一个课题,再说他家就在附近,随时可以回家。
他竟然执意把她背回了他的家。
她看到了他慈爱的父母,鬼精的小妹,一家人对她都无比热情,做梦一样。
他的护士长老妈为她处理了脚伤,他放寒假的小妹为她端来一碗荷包蛋,就连他军人老爸都赶紧为她找来几本杂志。
晚上,小妹笑看着她:“我哥哥还从来没带女生来过我家呢。”
她又红了脸:“要不是因为脚伤,他也不会带我来。”
调皮的小妹盯着她:“我哥哥喜欢你。”
她窘迫的摆手:“可不是,你别乱说。”
小妹认真的说:“不骗你,他收藏了好多你的诗呢。他早就说过他喜欢一个叫红梅的女孩子,特别有才,特别有气质,”
她傻在那儿,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吗?
这时,他拿着两个刚洗的红苹果来到她们屋。她看一眼坏笑的小妹,再看一眼高大的他,脸比苹果还要红。
这个寒假让她觉得幸福极了,谁知道灰姑娘的故事真的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呢?
在大家万分惊奇的目光中,俩个人终于走上了红地毯。
他悄悄的告诉她:“其实那次在校园,我是特意为你留下来的,当时雪中漫步的你,一身红装,真像一朵娇羞的梅花,好看极了。”
从此,她只穿红衣服。
她怀孕了,他乐的合不上嘴,爱情的结晶呀!
怀孕八个月时,她觉得孩子不动了,他慌了,急忙把她送到医院,大夫说,孩子缺氧已死在腹中。
他在她面前永远是笑着的,他说,没事儿,我们还年轻。
但他在朋友面前却哭了,很伤心,喝了很多的酒。
晚上她想小解,回来后她觉得不对,每次他都把她搂过去暖暖她的身子,而今天,一向神经衰弱的他怎么睡得这么死呀?他一定是在开玩笑。
她忍住笑去捏他的鼻子,吃了一惊;再去摸他的胸口,吓了一跳。
她慌了,打了好多人的电话。
他死于心脏猝死。
所有的人都在哭,哭他的早逝,哭他们早逝的孩子,哭她的不幸。
她没有哭,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滴泪也掉不下来。日子怎么样也能过去,她是傲然的红梅,她曾经为爱绽放。
当一切归于平静,夜里,她对着他的遗像说:“我又变回灰姑娘了,我不再是你娇艳的红梅,因为我命如昙花败的太快了。”
夜里下了一夜的大雪。
第二天,她疯了。
她总是见了人就问:“怎么还不下雪呢?”祥林嫂般。
她年迈的父母从大山赶来,想接她回去,但他一家人不同意:“她现在也是我们的女儿,就让她在这儿吧,这儿有我儿子的过去,没准有一天她能恢复呢。”
期待了太久,终于下雪了,所以她如此开心。她是刻意打扮过的,因为他说过,他喜欢看她穿红衣服的样子,就像那天在操场上,像一朵开在雪天的红梅花。
她真的像一朵娇羞的梅花,她笑着,飞舞着,那么美,那么迷人。
她转累了,躺在雪地里,轻声朗诵着:那片云碎了/碎成一地//我的心也跟着碎了/我是一枝被人忽略的红梅/傲然寒风中/期待绽放。
泪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她想起了一切,她想他。
墙角,那株红梅开的正艳,那是他亲手栽种的。
一转身,她看见护士长老妈,军人老爸,鬼精的小妹,已喜极而泣。
一年啦!她终于活过来啦!睡着了一个儿子,他们可不愿再陪葬一个女儿。
大雪纷纷扬扬,落满对人间的祝福。
发表于《乡韵》2010年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