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作为大嵛国都城,汇聚了大嵛盛世之下的能人异士,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暗流涌动!
主干道永安街由东向西飞奔来一队横冲直撞的锦衣缇骑,肆无忌惮,霸气外露!熙熙攘攘的大街顿时鸡飞狗跳起来,怨声四起,但目光一接触到那五花马千金裘冷峻脸庞上不怒自威的双目时,竟无一人敢口出秽语,非但眼神都变得服贴,甚至连腹诽的欲望都消失殆尽。当今女皇身边的两大红人之一执掌大理寺的黎通谷,谁人敢惹?纵然是当朝正二品尚书见到如日中天的大理寺卿也要给几分面子,更何况金字塔底层那些与草芥无异的平民百姓。
所幸这位三十出头就坐上大理寺头把交椅的家伙也并非徒有虚表,手上的功夫扎实,一马当先于车水马龙中竟如入无人之境,胯下宝驹并无践踏到一人,身后六名号称比大内高手还略胜一筹的跟班亦非浪得虚名,一路上骚乱不断,却并未造成什么太大的破坏。
惊讶过后的人群中便发出阵阵的赞叹和祟拜目光。与那位一听到名字就让人浑身胆寒、不苟言笑的锦衣卫指挥使徐介新不同,虽然都算得上女皇推心置腹的左膀右臂,但在百姓心中,缕破奇案、打击贪腐、怒斩恶官的黎通谷显然更得民心。加上大理寺办案手法虽然也算不上公正廉明,但与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比起来,那还是斯文许多的。
黎通谷突然大喝一声,勒起缰绳,健马暮地一声长嘶,骤然急停!精湛的骑术令人叹为观止。但更让围观者好奇的是大理寺掌权者健马官服,腰配长刀,气势汹汹带着人马竟停在了灯红酒绿的天香楼门口。
天香楼是金陵当之无愧的最好妓院,最好的意思也就是说,这里规模最大,美人最多,销费最贵!腰间没缠个百八十两银子根本就踏不进那道鲜红大门槛,家里没个四品以上的靠山外加随时能在各大钱庄取出千来两银子的底气,也甭想在此间玩出痛快,至于走进那四大花魁的闺阁这种风流才子们梦寐以求的事情就得看缘分了。
虽说风月场所向来与官场有着千丝万缕扯不清的关系,朝廷里敢拍胸脯说没踏足过烟花之地的没几个,更是传闻先皇多次微服私访天香楼听那苏小楼高山流水的琴声外加探讨《素女经》之类的古籍,至于一般的官家公子自然更不用说了,公然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但毕竟是受孔孟之道熏陶的社会,特别是女皇登基后在此方面放过狠话,当官的老爷们大多也会避避嫌,一般走后门,换便装,绝不会大摇大摆长驱直入。
像今天黎通谷此般阵仗浩浩荡荡杀来,着实是让人不由一惊,大门前那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眉来眼去的迎宾姑娘更是吓得僵住,不知所措。再没见识,她们也知道此时不是挥着手帕上去拉手挤胸娇笑的时候,只能愣在原地。心里却不免寻思,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引得堂堂大理寺卿亲临。
黎通谷也没有给她们悄悄通报老鸨的机会,二话不说直接带队杀了进去。大堂里纵情声色的男男女女顿时心惊肉跳起来!
“哎哟,黎大人,你可来了!”里屋急急走出了一个半老徐娘,正是天香楼的当家老鸨刘妈妈,但见这刘妈妈往日里处变不惊的淡定从容早已不见,满是厚重粉底的脸上仍能看出满是着急的神色。
黎通谷还没出声,只一个眼神,极擅长揣摩人心的刘妈妈立即就伸手指里头,轻声道:“您跟我来!”接而带着黎通谷急急往里走去。大堂里顿时炸开了祸,议论纷纷。
行过了一条深邃的走廊,这才发现天香楼后面别有洞天,整个占地不下十亩的苏州式园林,其豪华程度可以媲美皇家后院。这园林中又有多座独立小院落,各自分开,为那些不便抛头露面的金主们提供了最好的保密空间。这也正是为什么今天里面闹得天翻地覆,而外面大堂里的人却浑不知情的原因了。
一路上徐妈妈七分真实加三分浮夸不停地诉苦:“大人,您高高在上,乃是当今天后最庞权臣,我们孤苦无依的风尘女子不过是想混口饭吃,对您,那是给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得罪。要说您手底下那位……那位官人打死的是平民百姓,那压根就不是事,最多百几十两银子打发了。可现今死的是陵王最爱的义子,那就不是我等弱女子能处理的。只盼您二位主子好好说话,千万莫要动刀动枪,您二位动动手指,我等就要生灵涂炭了……”
陵王乃先皇之弟,当今女皇之叔,当初扫荡北凉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那时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高权重,私下有好事者常拿之来比吕不韦、多尔滚之流,说是若要造反,谁都拦不住,可谓功高盖主。后来那位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心机城府深藏不露的长乐公主登基,首先就玩了几手令人意想不到的阴招,削了这位掌握西北十万大军的皇叔兵权,出其不意下了一招狠棋,威震朝野。让那些反对女子当皇帝冥顽不化的老头子再也不敢多嘴。
陵王何等的老谋深算,审时度利,兵权一丢,直接把一身官职全都辞了,萦造出一种功德圆满告老还乡的表象,不再过问朝政。但私底下却发展党羽,学生故吏遍布朝野,虽身不在庙堂,却时时刻刻影响着朝廷里的大小决策。这些其实天子脚下的百姓们稍有头脑都能看得出来,更不用说每天招待各路牛鬼蛇神的徐妈妈了。
而今天,大理寺一个小小寺丞为了一个烟花女子打死陵王义子,这是让徐妈妈始料未及的。先不说那柳杏姑姿色虽然还不错,但丢在美女如云的天香楼最多也就算个中等偏上,称不上出彩,跟那几位颠倒众生的花魁比起来更是天壤之别,实在不至于为她惹事。就说一个九品的小寺丞,在这官员满地跑的京城,压根就没有说话的地儿。说好听点称你一声大人,说难听点就是一条跑腿的走狗。尽管大理寺风头正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理寺的九品芝麻官比其他的部门的九品总要高贵两份,但也没听说过哪个五品、六品官敢去惹陵王的。疯了,徐妈妈第一判断就是那小子疯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徐妈妈心里多少还有点等着看好戏的心理,你风光无限的大理寺这下脸可丢尽了,等会儿只怕这位英气风发的大理寺卿要难看了,清理门户那是板上订钉的事,但一个小寺丞的命只怕不足以抵上陵王义子的命吧。要知道陵王本就膝下无子,而那位林世祟虽然平日欺男霸女的勾当没少干,但人家在耍流氓的同时也有读几本书,有那么几分才华,是一个有文化的流氓,极擅于出谋划策为陵王去办一些不便露面做的事情,极讨陵王的心意,自然就得到陵王的万般宠信。打死林世祟,后果有多严重已经不言而喻了。
刘妈妈悲天悯人的一路诉苦并没得到面无表情的黎通谷任何回应,他直奔听竹轩。巡城司的人已经将听竹轩团团围住,谁都知道,掌管巡城司的朱大统领是陵王爷的女婿。事态的严重性只怕比想像中更甚!
“陵王来了吗?”黎通谷问了一句。
徐妈妈立即点了点头,轻声道:“已经在里面了!”
黎通谷再怎么处变不惊,也不由得心头一凉。估计用不着他进去清理门户,那小子已经半残了。别说那小子打死人家的义子在先,就算是人家心血来潮看他不顺眼无冤无故当街打死,黎通谷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役卒去跟陵王闹翻。同时,黎通谷有一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能打死牛高马大能活撕水牛的林世祟?要知道林世祟曾在丹山跟望川大师学过几年,外门功夫就算是在高手如林的大内也是拿得出手的。而冯乘秋那小子生性懒散,黎通谷不知道多少次劝他学些武功,还忍痛割爱把从少林藏经阁里顺来的几本武学孤本送给他,那欠揍的小子却不屑一顾,脑子虽然不错但贪生怕死的本性难改,赌钱输了钻人裤裆的事也不是没干过,今个儿居然吃了豹子胆打死陵王的人,实在难以想像。
巡城司的人看到黎通谷快步走来,举刀就要拦下,但话还没说出来,直接就被踢飞,连对方是怎么出手都不知道,黎通谷霸气十足地握刀冲了进去。几个大理寺缇骑在外面与巡城司的拔刀相向,剑拔弩张,吓得徐妈妈心惊肉跳好话说尽。
当黎通谷冲进听竹轩内厅时,倒是被里面的场景看得有点瞠目结舌。
不大的厅堂里,地面上躺上数十个巡城司役卒,这些可都是万中选一的好手,此时竟然奄奄一息。另一边是气急败坏的大统领朱颜国,此时正拔刀要杀人。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歪躺着的一具尸体,正是林世祟的。再过去就是怒发冲冠的陵王,这位曾经对十万铁骑发号施令、身经百战、天不怕地不怕阎王见了也退避三舍的沙场孟人此时脸色惨白,怒目而视,那模样可真是慑人心魂。
再看另外一边,肇事者冯乘秋那浑小子正翘着二郎腿若无其事地喝茶,另一边坐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女子,估计就是整个事情的导火线柳杏姑。而在冯乘秋的斜前方,站着一个双手握拳死死盯着地上的大个子。这大个子衣着破烂,眼神呆滞,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智障儿,但看这架势,地上躺着的那些人都是他的杰作。
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