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雨第一次见到程远是在一场晚宴上,那时她刚被接到夏家一个月,父亲举办这场宴会名义是介绍梦雨给朋友们认识,实际上就是不想要梦雨没有身份的在这里生活,而又不想给外界媒体曝光梦雨的面容,于是就举办了私人宴会。
那天的程远出现的偏晚,他着休闲衬衫,英伦裤和运动鞋出现在这场黑白交错,西装革履的宴会上。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来参加这样的聚会,可他偏偏就是来了,而且来的这样引人注目,当时的梦雨远远看着他神态自若的神情和别人交谈,惊为天人。
梦雨离他比较远,加上些许的近视,并不能将他的脸庞看的清楚,只是这样远远看去,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年轻气息不同于在场的所有人。
彼时的梦雨刚来到夏家一个月,接触的上流社会的人和事还不是很多,她的父亲夏宏志和欧阳雨身上也有着一种气息,那是来自贵族的一种成熟男人气概,父亲虽然更加和蔼一些,他身上的气质是在夏家自小便形成的,而欧阳雨经常是一身正装,给人的是一种略显压迫感的成熟商人感觉。
而那个人的气息使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心头,梦雨看到自己脖颈上的luckylove蓝的那样耀眼,自程远出现,luckylove就变得湛蓝,就是那个人吗?据说这个石头会帮它的主人找到真爱,梦雨的心中还是不敢去相信的,这颗据父亲所说地摊上捡来的珠子真的会灵验吗?
梦雨有些自嘲的笑笑,或许只是一个巧合而已,她夏梦雨和那个人会有什么交集。
后来,梦雨没有按照他们这些上流圈子所流行的出国,而是拿出自己在林家坪就取到了的录取通知书,去了国内的一所不错的大学,而他却也不知所因的是那所大学的大学二年级的学长。
他们的故事就此展开。大学的梦雨还是个腼腆的小姑娘,不像现在这样雷厉风行,想要的东西费尽一番心思也要得到,那时的她尚不懂得去争取。
她是在学院的迎新晚会上发现他的身影的,他的身影只是那样短短的出现了一瞬而已,在熙攘的人群中出现,然后又转身离去,可仅仅只是一瞬,脖胫上的luckylove依旧闪亮,梦雨知道那一定是他。
后来,在校园里梦雨总是有意无意的寻找着他的身影,她发现他原来是她同专业的学长,他们在相同的学院。
那时的梦雨没有勇气出现在他面前,她只是默默的跟着那个名叫程远的男孩,她跟着他走过他们大学的很多地方,偶然的遇见,她总是舍不得那个眼前充满年轻与活力的背影就此消失,于是她跟着他走过很多路,后来跟的久了,知道了他的喜好,不能再将他的出现称作偶遇,因为她总会选择性的去他所去的地方。
他喜欢去学校的小岛坐坐,或者看书,或者发呆,他喜欢打篮球,从来不踢足球,他从来不去图书馆,他喜欢吃三食堂的鱼,他喜欢喝矿泉水和可乐,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平时也会和同学打交道,只是没有一个尤为关系好的可以和他总是可以称兄道弟,出双入对。
有时候运气不好,也会恰巧听到有女生当面向他告白,他向来都是不言不语的没有什么态度,别人一堆话都完了,他却只是淡淡的,谢谢。两个字就打发了别人。
可是有一个人,她是他的世界里唯一的不同,宋云羽,她和程远是同班同学,彼时的梦雨还不知道她就是宋云理的妹妹,20岁左右的宋云羽看起来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走路有时候还蹦蹦跳跳的,她在追程远。
听说,她从大一就开始追他,她总是一副快乐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从来就没有断过,她会捧着糖果和酸奶给程远,程远拒绝很多次,她也不生气,每次都是塞进程远手里,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将程远拽到奶茶店,咖啡厅的女孩儿,她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把糖果塞进程远嘴里的人,她的勇敢让程远的拒绝措不及防。
宋云羽确实是一个勇敢的人,至少相对于当时的梦雨来说答案是肯定的,胆小的梦雨从没有勇气蹦到程远面前去说一句话,每每的擦肩而过,她的心跳的快要蹦出来,可是他的记忆里或许从来就没有她这个人的存在吧!
梦雨有时候跟着程远,看着程远嘴里覃着的宋云羽塞的糖都有些心疼,他没有把糖吐出来扔掉,就是他对她的默许,其实是因为他默认了她的做法,才让她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去追求他。
彼时的梦雨以为她和程远或许是没有缘分的,再湛蓝的luckylove又能怎样,那也改变不了他和她之间从无交集的人生。
她对他的喜欢更是无可奈何,对夏梦雨来说,程远就是他心中再为熟悉不过的神,这样的人,就像是孙飘美说的那样,不适合做男朋友,放在心里,观赏就好。他的爱情,可望而不可即,她觉得自己是配不上他。
她看着宋云羽越来越频繁的腻在程远身旁,程远对她一贯纵容的态度,也让梦雨心痛。她这样跟着他走过那样多的路,可是她从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她也不知是看着程远和宋云羽的哪一刹那忽然间就明白过来,她或许不该再这样跟着他了。他和程远之间又有何种未来可言。
于是,梦雨在这种自知而明的状态下选择了离开,是逃避,是放弃或者是无奈,她不再刻意走过跟着程远的作息时间表去他喜欢去过的地方,走他喜欢走的路。她刻意不再去看见程远和宋云羽的暧昧。
那时梦雨以为或许他们之间最多也就是路人的关系,若是她不放弃这样默默的追逐,或许有一天,他们会相识,可是如今她决定要放弃,那肯定是没有任何的未来而言。
梦雨心里确实是憧憬过和程远相识,让他知道还有一个夏梦雨的存在,让他知道她喜欢他,可是跟在他身后千百次,她也没有勇气走到他的面前让他看见她。
那时的她怎样也没有想到,她放弃追逐后,他们竟是反倒相识了,那是在餐厅里,梦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着的,简简单单没有拐角,不拥挤的餐厅里,她也能撞到他的身上。
梦雨抬眼看到自己盘中的饭尽数落在他身上,污了他的衣服,甚至些许的汤水洒到他的鞋子上。
梦雨此刻的心情还是有些恍然的,除了时而和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她还是第一次和他面对面这样近的距离,她没料想到会把自己推至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
不过这些恍然也不过是那样短暂的时间,她就找回了理智。
程远这个人就是这样,无论什么事情,他都可以淡然面对,即便是这样一个情节里,他也不会先开口。他的不言不语,面无表情总让人难以捉摸,别人一开口他却总有办法用简单的语句后发制人。
他甚至都没有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去碰一下被夏梦雨弄脏的自己的衣服,神情自然的站在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梦雨先开的口,她和他说,“对不起。”
程远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被沾到米饭的污点,其实看起来不是很严重的样子,只是一块不大的污点,其实他完全可以淡的说句,“没关系,”然后回去换掉衣服就好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可是事实并不是如此。
程远要那个喊他学长的梦雨留下了联系方式,把衣服给了她并且要她洗干净,而且作为撞到了她的饭的赔偿,要请她吃一顿饭,这样就完全公平了。
请吃饭就不是在学校餐厅这样的环境了,而是专门去了校外的餐厅,吃了一顿足够买一件新外套的饭。
梦雨至今为止也不知道为什么简简单单的一个事故可以搞得这样麻烦,她可以不追究她被撞到的饭,而程远那样的人又是有多在乎那件衣服,非要留下联系方式洗衣服还衣服,还要请吃饭。
可是这样的处理方式,作为梦雨来说又是何乐而不为呢?天知道她有多喜欢那个名叫程远的人,也不知道那天她提着程远的衣服在校园里蹦跳的像个小孩的样子又是多么的幼稚。
程远带她去吃饭的那天,他们并肩走在路上,夕阳西下的黄昏很美,北方校园里深秋的气息很浓郁,程远敞开的咖啡色中长款大衣下套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简单的黑色仔裤,一双咖啡色的鞋子。
那样的程远看在梦雨眼里就是惊为天人,梦雨不知道他的帅到底是被自己从哪里看出来的,只是每次看见他时心里那种不明所以的激动涌现的那样明显。
她的心里是窃喜的,走在那条铺满了枯叶的路上,时而旋来的秋风将落叶打着旋儿吹起就好像是几只不愿结束短暂生命旅程的枯叶蝶在翩翩起舞。
梦雨指着眼前被夕阳泼上橙黄色飘荡在空中的树叶问他说,“你看,那像不像是蝴蝶,在飞舞,不愿离开这个世界。”
梦雨还记得程远当时对她的回答,他说,“不像,这样的蝴蝶太丑了,枯叶已经不完整了,残翼的蝴蝶也很痛苦。”
梦雨点头,“学长说的对,蝴蝶就应该有着漂亮的颜色,完整的翅膀在空中飞舞。”
程远转头看了一眼穿着淡蓝色毛衣,深红色棉群的梦雨,玩味的说,“学妹真是胆大,敢跟着学长出来吃饭,不知道学校里都在盛传防火防盗防学长吗?”
梦雨心笑,她怎么防得住他呢?他不觉间已经带走了她的心,心都在他身上了,她还要防他些什么呢?嘴上却说,“那以后我不喊你学长,你不喊我学妹,你不再是我的学长,我喊你程远,你只是被我弄脏了衣服的人,就不用再防了。”
程远笑笑,“真是个会自欺欺人的小姑娘,不过我勉强同意你的要求,以后我不是学长,你不是学妹,我是程远,你是夏梦雨,我们是朋友,不是校友。”
梦雨原以为程远并不是一个喜欢言语的人,可是那天晚上,程远和她说了好多好多,他们一路都在聊天,聊天聊地,谈人生,才发现原来彼此有很多相似之处,一见便如知己,这样的相处无疑是愉快的,和他一起的这样的旅途,梦雨希望可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后来,还了衣服吃了饭他们之间却也没有就这样成为陌生人。他们之间的交集大多都是梦雨撺掇出来的,起先的梦雨只是偶尔打电话给他,没什么事情也就寒暄几句然后便聊的不可开交,他们之间好像有很多说不完的话。
梦雨渐渐放开胆子约他出来玩,他没有推辞,只是问了时间就答应了。他们在一起时,就像是相识了几个世纪一样的熟捻,很多事情只是看一眼对方的眼神便明白他的心意,根本不用太多的话语,一起静静的看书,一起静静的发呆,总之是个安静而温馨的场景。
他们之间,越来越暧昧,程远从来没有主动打过电话给梦雨,但是他从来没有接不到电话的时候,几乎是24小时都有时间去和梦雨谈天谈地聊生活,每次通话都是几个小时过后,梦雨莘莘的挂了电话,他从没有一次率先挂了电话,有时候,说了再见,甚至说了几次再见,梦雨不挂电话,他就也一直不挂,一直听着,沉默好久,他也不说话,梦雨问他“你怎么还不挂电话”,他都是淡淡一句,“我在等你先挂。”
梦雨和程远认识之后,还没有成为男女朋友之前,经常一起出双入对的玩,但他们之间那时无论的哪一次一起出现,都是梦雨开口的,对于梦雨的邀约,程远从来没有推辞过。梦雨起先不敢约他出去玩,后来鼓起胆子约了他,是看的一场话剧,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梦雨已经忘了话剧的名字,忘了主演,但却永远忘不了那时的程远在寒冬里从剧院出来时给自己披上的黑色外套。后来,一次两次,程远都不曾推辞,而且出去也玩的尽兴,梦雨的胆子便壮了起来,毫无忌惮的约程远去各种看电影,看话剧,看演出,甚至是短期旅游出去散散心。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奇妙起来,说是普通朋友,又不是,哪里有男女普通朋友这般一起玩闹约会。可若是男女朋友,他们之间总也没人去桶破那层纸。
他们正式成为情侣是梦雨大一第一学期的期末将至,寒假伊始。已经考完了最后一场试,明天便是收拾东西回家的时间。
梦雨还是有些不舍离开,不舍这样多天会见不到他,她打电话给程远,梦雨站在阳台,看着北国一片银装素裹的天地和程远已经聊到很晚,梦雨已经记不起那时的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只是记得那时的自己看着一片寂寥漆黑夜空里镶着的金黄色圆月,问他,“你看到月亮了吗?很圆很漂亮。”
他说,“看到了。”他似乎是在那边伸了一个懒腰的慵懒发声,又说,“这个,代表的是思念。”
“思念,希望它能传递我的思念。”
“你在想念谁呢?”他的语气是玩味的,“我吗?”
“是啊,我在想你。要过寒假了,这一个多月里我都会看着这个月亮想你。”
“恩,我也会想你的。”
看,他们不是恋人,却总能说出这样似是恋人般的深情话语,怪不得同寝室的孙飘美总说他们是在谈恋爱还不承认。
刚开始听到他对她这样的暧昧语句,她都是开心的,可是后来这样的话语越来越多,她却开心不起来,他们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呢?除了恋人之间的牵手亲吻和那句我爱你,他们之间根本是和平常恋人无异的。
梦雨终究忍不住,她有些发脾气的喊他“程远,”却又是柔声问他,“我们这算是什么呢?你给过我像是恋人一样的承诺,你说你会对我好一辈子,你说会带我去旅游全世界,一直到死。可是我爱你,你知道吗?”梦雨不知道自己这句我爱你和前面的话有什么逻辑关系,很没有关联的一句话,可是她却偏偏连在一起说了出来。
程远说,“对不起。”这句话的意思好像已经很明显的拒绝。
梦雨心里像是刺一样的疼,这样的结果她想过,以为会没事,可还是疼。她说,“没关系,你不爱我不是你的错。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梦雨心里想,程远,你看,我就是这样爱你,爱到你不爱我,我还是不愿意离开你,哪怕是朋友,我也不愿意放过和你在一起的任何一个机会。
他却说,“不,你理解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
“我是说,对不起,有时候我不太会去表达自己,所以才会这样久我们还只是这样,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昨天下午,我在宿舍门前等你一起吃饭的时候遇到了我们导师,他问我在等谁,我说在等我女朋友。梦雨,我虽然没有和你说过让你做我女朋友,但其实这些一直都在我心里。”
听他说完些,那边的梦雨其实心里早已经沸腾起来,她现在不知道怎样去描述当时自己的心情,但是无疑她是开心的,她是笑着的。他们就这样在一起。
到后来,程远也曾牵着梦雨走在那条他们第一次一起走过的路上说,希望他们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梦雨也曾傻傻的以为他们真的可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可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遐想而已。
他们在一起甜蜜的时候真的是很甜蜜的,可是分手的时候却也是那样的决绝,梦雨至今都忘不掉当时的情景,漫天飞雪的深冬,他们在一起将近三年了,又是情人节将近,梦雨在宿舍里还想着他说的惊喜,电话响了,是他打来的。
那时的手机还不是现在这样的普遍,学校里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这样好的家境,梦雨和程远却是各自都有的。
梦雨接过电话,喊他,“小程同学。”
“我要和你说件事,梦雨。”
梦雨听着他的语气,颇为认真,嬉笑着问他,“什么事?”
“我们分手吧!”很平静的语气。
“好啊!”梦雨嬉笑着回答。
程远的语气依旧平静,“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夏梦雨,我们分手吧!”
梦雨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昨天程远还抱着她,亲吻她的额头,说有惊喜要送给她,今天却是分手,她下意识的问,“为什么?”
“我要出国去读研。”
梦雨心里还是不愿意分手的,即使是异国,“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呐!只要你没有喜欢上别人,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或者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国外念书都是可以的!”
看不见他的面部情绪,只是听得到他一直很平静,“不用了,没必要这样麻烦,只要我们分手就好了,我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梦雨有些不确定,他这话的意思是喜欢上别人了吗?可是这又让她怎样去相信,明明昨天还腻在一起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也不用去理会这些话,梦雨,只要分手就好了。”
梦雨一阵的诧异,她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去回答他,说我同意分手吗?她真的不想说,她一阵一阵的沉默,没有言语。
那边程远好像是终于不能再等下去这样的沉默了,问她,“你的沉默是代表默认吗?”
梦雨只觉得脸颊一阵异感,划过的是泪水,开口竟已是满口的呜咽,她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爱你。”
那边的回答是,“谢谢,我不需要了。”
梦雨的脑海里出现的是几年前亲眼见他拒绝别的女孩时的神情,他们在一起将近三年,她总觉得程远对自己是不一样的,不仅是自己,所有认识的人也都是这样说的。可是如今他给她这样的回答,让梦雨不自觉觉得其实他对自己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她再也听不下去了,于是挂了电话。就这样终止了他们的分手电话。
这是他们七年前打的最后一通电话,也是最后的对话,后来的梦雨也回过电话给他,可是再也没有打通过,再去他的宿舍,也只剩下空荡荡的床位而已。
他走了,带着梦雨一颗爱的深沉的心走的那样干脆利落,什么都没有留给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