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不知大祭司身体是否康健。”略有些头疼,出声问道。
“家父病居家中,殚精竭虑,身子骨算是硬朗,只是操心劳肺不免有些疲累。”郭殿柔婉言。
“大祭司辛苦了。”封澈撂下话,却从未正眼瞧着郭殿柔。
郭殿柔容貌上乘,是这届秀女中最为出色的,只是,她的背景也是最为深厚的。可怜她有那样一个奸诈野心勃勃的父亲。我相信封澈,自然可怜这名女子,成王败寇,她的结局定是凄惨。我讨厌运筹帷幄之人,而我要渐渐开始学做此事了。
我望向高座的男人,深邃的目光,阴谋算计何尝离开过他?
“安定夫人可还好。”封澈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倒是忘了,大祭司的夫人安定夫人就是封澈的姑母呢。
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家更不例外。谁人不晓,安定夫人是续弦,这郭殿柔是前夫人之女,这大祭司娶了皇家的女儿,还要自己的女儿嫁进皇家,别提什么亲上加亲,这野心已然是昭然若揭了。可是,这安定公主就是爱死了郭熙和,宁愿做了续弦,也要嫁进郭家。当年,倒是将成帝气得不轻。早些前,这安定夫人便传言患了疾,可见其并不快乐。
“母亲很好,劳表哥挂心。”这郭殿柔不顾旁人非议,竟还是冷静沉着,温婉大方的答了话。若是换做别人,女孩家家本就脸皮薄,估计也是脸色惨白,哪像她这样镇定自若。郭家倒是教导的好。
封澈张唇,还未出声,我便先他一步开了口,“赐簪。”
封澈瞪了我一眼,我将脸侧到一旁,不理会他这样小孩子心性任性胡来。
“慢着。”
封澈,你要干什么!我几乎要拍案就起了,当事人却是不紧不慢的传达圣意“殿柔如此稳重,当是女中豪杰,赐郭殿柔承仪之位,协助皇后共辅社稷。”
承仪?女官之位。从四品位。
“殿柔谢主隆恩。”女子还是镇定自如,仿若早就料想到这一切。颔首后,便缓缓退出大殿。
我望向封澈,对方却直视前方。
真是搞不懂,越来越看不清了。
···
此次大选,重头戏已过,剩下的莺莺燕燕,皆是精心打扮而来。这些妙龄的少女,一朵朵美丽的花,相映红。
感叹封澈一场大选过来,竟是一丝微笑都未曾有过。
“安亭,陛下乏了。各宫的新主子先带到麒阁去安置。”抚了抚发髻,拨开一旁焚香的宫女,吩咐道。真是煎熬,这香好闻是好闻,却是太过浓郁,而且···而且还有一股难以忽视的腥气。
我轻轻看了锦瑟一眼,进来时本是脸色正常的她,此刻却略有微汗,手紧紧的攒着,嘴唇咬的发白。瞟了一眼还在焚烧的香,剩下的,我不必再管,也不可以再管,锦瑟便会处理,只是,不免也有些担忧,只希望是我多虑了。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扶着封澈,走出这个让我闷得慌的地方。越看越觉得活像一个金丝笼。
“想容,有何事,还要支开阿漫,安亭。”
“你难道不准备解释些什么?”我目视前方,并未停下脚步,倒是封澈突然停滞,带的我险些摔倒。封澈眼疾手快,扶住我。
“想容。”封澈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懂了,他是不准备告诉我原因了。
盯着他的眼,却最终败给那墨色的眸子。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比起保护,我更愿意君上相信我。”
我感觉得到封澈的手僵硬了,略带着颤抖。是激动,是动容。
“我选择信任。”
“想容···”相信我,我不会骗你,永不。我会给你江山如画,在这云天下,永世安详。
“宁愿与狼为伍,也不与狗同行。这就是我的答案。”封澈在我远去时,沉沉说道。
进退两难,那便拼拼勇气。
帝王之勇,当是以险取胜。
你一定是世上最快乐的女人。
···
大殿上——
“这香从何而来。”锦瑟捏着丫鬟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不带感情的质问。
“姑姑···”
“说。”
“姑姑,奴婢也不知道啊。”女孩满头冷汗。
锦瑟的眉毛微皱“来人···”
“等等,姑姑饶命,今早卫公主来过。奴婢当时未在意···”小丫头已经语无伦次。
“闭嘴。”
“姑姑饶命。”小丫头卑微的跪着,缩着头,浑身发抖。
“掌嘴,滚。”
小丫头连忙起身,自扇耳光,立马跑了出去。
大殿上,杏色衣裳的女子,背影憔悴,双手支撑着石柱。她闭上了眼,咬紧嘴唇,强忍着什么,终是忍不住抽泣起来。
···
我一回宫看到的便是锦瑟失魂落魄的坐在窗台边,古铜色的镜子本应光洁的镜面出现了丝丝裂纹。残破的铜镜倒映出一个残破的女子。
“阿锦。”
锦瑟不知瞧什么竟乎入了神,连叫几声却是半点回应都没有。
轻轻走上前,拍了拍肩膀,锦瑟微呼,竟是被我吓到了。
柔和的面孔熟悉的样子,只是肿胀的双眼,斑斑点点的泪痕,更是为她的眉眼染上憔悴。
“容儿。”
纵是百般坚强的她,此刻失声痛哭,才让人发觉,这到底还是个柔肠的女人,而不是冰冷的复仇血滴子。
“我好爱栎西,她是我的命!”她哽咽,泪珠不争气的一个一个往外蹦,继续道“可是她说她恨我!”
我从未做过娘,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如我所料,那抹腥气的确是栎西所为,那是磨骨香,常人闻之,并无大碍,可是磨骨之人闻之,全身发软,轻则昏迷,重则剧痛难忍,将自己伤的遍体鳞伤之事魂族很是常见。栎西不过六岁稚童,怎会懂得这些,定是大人在后捣鬼,只是,未免不让人心痛,饶是栎西不知晓锦瑟是亲娘,锦瑟多年来从未亏待她,更是照顾有加。难道这些,她全然不知道?只是小小的一个孩子,却甘心沦为别人的工具,做出恶毒之事,华浓,你教的当真是好!
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我,对栎西这样的行径感到心痛,更何况锦瑟这个亲娘。自己的亲生女儿视自己如豺狼野豹,欲杀之而后快。而更心殇的是,自己的孩子变成了这样的恶毒心肠,不辨是非。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痛的事情?
“来日方长。”我叹了口气,拍了拍锦瑟消瘦的肩膀。
眼中更是坚定,突然,感觉到熟悉的异样升起,那是来自我灵魂处不属于我的声音,她低喃——“锦瑟,原谅我,栎西真的需要清洗了。”
震惊,惊恐,一慌神,便稳不住身形地倒向一旁。
扶着大理石柱摸着心口,心脏的跳动一如既往——,
这···我到底怎么了···
“容儿。”锦瑟也感到异样,止住哭泣,连忙问道。
“无妨。今晚,你去看看西儿吧。”
我有预感今晚必有风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