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穿过无边的苍凉
有一个声音幸福安详
清晨我挥动白云的翅膀
夜晚我匍匐在你的天堂
生灵顺从雅鲁藏布江流淌
时光在布达拉宫越拉越长
无边的草原放开怀抱
我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壹
如果说最早勾起我去西藏的冲动，便是乌兰托娅的这首《我要去西藏》。迫不及待地，甚至有点奋不顾身，我踏上了N917次进藏的列车。
从成都出发时天气很热，然而当火车进入西宁后，就明显感觉到有阵阵的凉意。进入格尔木之后，头开始有点沉重。因为列车开始提供氧气，因而没有感到特别的不适。列车一扎进可可西里保护区就是10多个小时，感觉列车几乎在原地行驶。透过车窗，一样的山顶白云缭绕，一样的山下牦牛成群，一样的山峦，一样的草皮，远远望去，雪域高原连绵的山脉与近处河滩草上的绿色交相辉映，犹如一首优美的乐曲显得是那么和谐宁静，相似却不呆板地相同。
经过40多个小时的旅程，火车终于进入西藏拉萨车站。一下火车，头便感到糊涂起来，耳朵也不灵便，近距离的喊叫声好像从远处传来，时间仿佛在慢慢的凝固。乘坐在旅游公司的大巴上，不敢说话，稀里糊涂间，我们来到了布达拉宫广场。
一踏进布达拉宫山体下面的小道，就看见了路边无数硕大的转经桶。这古老的神器，不由分说，凡游人都被纳入一个预设的程序。数不清的人流在前行，数不清的手边走边推动转经桶。一年365天，转经桶肃立在哪里，只要有人，这个程序也就永远是正在进行时，每个转经桶都仿佛有了生命似的永不停息的旋转。
时光在强烈的日照和熏香中错乱，还夹杂着让我无法忍受的膻臊气味。这里有随地大小便的习惯，走在转经路上，不知哪会发出这样一阵臊味，以翻江倒海的速度折磨着胃。我闭气快步走过去，却不小心踩到坐在地上的乞讨者。我定睛一看，窄窄的便道上坐了几排乞讨者，十几只手从底下伸出来。我赶紧停下，弯下腰，快速把早已准备好的块票插秧般地塞到每个乞讨者手中。乞讨者如此心安理得，也不怪我的鲁莽伤害，把讨到的毛票码得整整齐齐攥在手里，继续坐在墙根下一言不语。
游人越来越多，人们操着普通话、北方话、上海话，还有广东话，所有的人都在赶路，所有的人都在仰望着山顶上的布达拉宫。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络绎不绝的游客互不相关，完全虚化为一种模糊的背影。除藏胞外，大多数人在这里的步姿可以为所欲为，旁若无人。但有一个相同的地方，他们不远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便是洗涤罪恶、仰慕朝圣和敬仰布达拉宫的神秘和富丽。
攀上陡峭的长梯，进入白宫。宫内有历代达赖的寝室，葛夏政府的办公用房，集会大殿。殿堂正中高悬乾隆御笔“涌莲初地”，四壁绘满壁画。殿内陈设豪华，金银瓷器不计其数，珠宝珍玩应有尽有。藏语布达拉宫为“赞木林耶夏”，意为珍宝可抵半个世界。亲眼目睹后，感觉是名副其实。
走出白宫，来到红宫。红宫的主体建筑是五世、七世至十三世达赖喇嘛的人座灵塔殿和各类佛堂。灵堂类似，但规模不同，其中五世达赖喇嘛的灵塔最大，700多平方米，14.85米高。整个灵塔耗费黄金11.9万两，上面镶满了宝石、玛瑙，虽然已历经数百年，但依然光彩夺目，精妙绝伦。
看完法王殿，又参观了殊胜三地殿、萨松郎木殿、堆廊拉康殿。在超凡佛殿时，有一双粗壮的黑手在向佛殿捐款，面目似曾相识，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刚才向我乞讨的老者。我忽然明白，在物质如此贫乏的地方，居然有如此富可敌国的布达拉宫。回头望着那些因叩长头而磨出厚厚老茧的额头，肃穆和敬仰之情油然而生。想想沧海桑田，物转星移，我们还有什么可以耿耿于怀，还有什么可以浮躁矫情？
贰
如果说布达拉宫是一座巍峨的金殿，那么大昭寺则更属于虔诚的信徒。
拉萨的中心是八角街，八角街的中心是大昭寺。大昭寺是西藏现存最辉煌的吐蕃时期的建筑，南门正对金珠中路。1300年前，文成公主带来的释迦摩尼12岁等身金像供奉在正殿，这里理所当然成为拉萨朝圣的中心。
大昭寺有着高大的金色屋顶，藏香缭绕屋顶，酥油醇香从大昭寺弥漫出来。寺前的一栋低矮的房子里点着成片的永不熄灭的酥油灯。大昭寺门前充满了磕长头的人们，他们双手合十高举，弯腰俯首，将身躯与大地亲吻。
我顺着添酥油的人流进入了寺庙，一个殿一个殿地按顺时针方向转下去。由于香客众多，每个人只能随着紧密得没有剩余空间的队伍，顺着它往前走。虽摩肩接踵，但神态安祥。寺庙里没有燃香，信徒的表达敬意的唯一方式就是给每一盏长明灯添酥油，边添边颂经，然后各怀心事地亲吻经幡，祈求好运。这些朝圣者大都是千里迢迢从青海、甘肃、四川的藏区，一路五体投地，三步一叩，历经千辛万苦，倾其所有，少则数月半年，多则一年两年才能到达这里，目标就是摸到大昭寺门前光洁的石板，给每一盏长明灯添满酥油。高原的烈日，照出了他们黝黑的脸庞。高原的大风，吹出了他们深陷的皱纹，但眸子清澈得像蓝天。
在进藏的前些日子里，耳朵里灌满了关于朝圣者如何虔诚的零零碎碎，但无法体会到今天看到的这份对信仰的极致执着。多少年来，尽管内心对宗教并无恶意，但在寺庙殿中我是从不烧香叩头的。此时，在中国最古典、最神秘的土地上，我双腿一软，打开全部的感觉器官，俯下身来，拼命用全身去捕捉和体会这几千年来的信息。
此时此景，我不知道，除了叩头朝拜，谁还能做什么？
这次朝拜，让我的心无比震撼。回头看看过去的生活，似乎快得透不过气来。大多时候我们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而在这里，时间仿佛是静止的，他们有足够多的时间来践行自己的虔诚，用自己的生活方式来追求自己的信仰，而不在乎周围的一切。
顺时间而行，顺自然而为。
叁
纳木错湖，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我们早上七点就从拉萨驾车往纳木错湖驶去，12点穿越拿多拉山脉，不久就到了念青唐古拉山观景台。山下是一个天然牧场，有藏民居住，一路可见雪山下的羊群。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海拔越来越高，身体越来越不适应。
汽车停在了那根拉山口，是最高处，海拔5190米。这里的风很大，使九月的天气冷得像初冬，走一步感觉很费力。风太大了，刺骨的冷，有同伴不行了，赶紧缩回车里吸氧。我也象征性地拍了几张照片，无心欣赏旁边的无限风光。
四周都是雪山，汽车继续在雪山沟行走。向窗外望去，宽阔的草原，成群的牛羊，不时点缀一些帐房，感觉自己在画里行走。
汽车似乎绕了一圈，才把我们带到了梦寐以求的湖边。纳木错湖海拔4839米，是高原最高的湖，也是藏族人民心中神圣的湖。远远望去，一片汪洋，阳光照在湖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波涛一浪一浪地涌向岸边，打湿了我的鞋，打湿了我的脚，更打湿了我的心。
观看纳木错湖的最佳地点是扎西岛。岛上的经幡在山间飘逸着，成为纳木错湖畔最亮丽的风景。在阳光照耀下，清澈透明的纳木错湖美得醉人。岸边的山色和天上的白云倒映水中，令人目不睱接，美不胜收。那成群的水鸭在湖水中自由嬉戏，又为她增添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纳木错湖是候鸟的天堂，到处是入秋后飞来过冬的沙鸥、斑头雁等，但未见到天鹅。湖中麻鸭挺多，三五成群地在湖中荡来飞去，黄鸭也不少，悠闲的布满水面，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偶尔有一两只来到我的脚边，又突然发出“呷呷”的叫声，飞快的窜向湖心。这种和谐相处的景观在其他地方怕是很难寻觅，让人感受到一种博爱，对人的心灵也是一种陶冶！尤其在城市的现代化进程中，少了这些可爱的圣灵，多了许多钢筋水泥的冰冷。
正当我陶醉于湖中美景时，同伴扯了一下我的衣角。沿他的手指处，在公共绿地边，一个衣着讲究的藏族中年妇女，一旋转，藏袍撒开，蹲下就撒尿。好事同伴举起相机，正要存此留念。她竟若无其事地起身径直向我们走来，对我们说：“扎西德勒”，然后笑了笑走开了，反倒使我们尴尬了半天。我们便一阵嬉笑，纷纷找身着藏装的老人、小孩或是姑娘合影。虽然语言不通，他们大多落落大方，愿意配合。其中一位卖佛珠的老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慈祥地看着过往的人们，人们纷纷与她合影，没有一个人买她的佛珠，但她并不推辞，脸上始终带着从容的微笑，那么平和，那么安祥。
到后来，离开拉萨已多时，我却一直在回味老太太那包容的微笑，总是在想，她是如何修炼出如此平和宁静的心态？
我想，这应该正是西藏不可抗拒的魅力。
肆
我要去西藏
我要去西藏
仰望雪域两茫茫
风光旖旎草色青青
随处都是我心灵的牧场
我要去西藏
我要去西藏
仰望生死两茫茫
习惯了孤独黑夜漫长
雪莲花盛开在我的心房
踏着夜色，在歌声中我们回到了拉萨。
夕阳洒下的余光柔和温婉，映照着一张张带着高原红的脸庞。西藏于我是陌生的，一切的一切，我知之甚少，更找不出些许关联。对于西藏，其实我没有太多的想法。一直以来，我都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坏人，也不需要洗涤什么。如果是坏人，也是坏人中的好人。好人有好报，我宁愿做一名好人。我对人生也没有太大的追求，有空的时候就喜欢静静地看着头顶悬挂的透明蓝天，喜欢傻傻地捕捉散落地上的满眼阳光。可悲的是，在现实生活就连这点愿望也不是经常可以实现。是西藏，给了我享受这些美好时光最舒服的感觉，而这感觉，似乎是那么的熟悉，梦中好像时常遇到。这里的阳光似乎不那么毒辣，且总是和蓝天一同照亮心中的黑暗。
在月色的映照下，清澈透明的拉萨河像一条七色的彩带，从天边飘下，又向远方飘去。河谷里，由于地面的温度高于周围的雪峰，地气氤氲，大地笼罩在一片神秘的氛围里。两岸山色和天上的白云倒映水中，令人心存幻觉，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向我望来，并发出无数厉光。
我突然感到胆怯，那是一个没有信仰内心浮躁悸动的人，面对如此平和安祥的一种敬畏。这种敬畏之心，让我在河边散步时越发觉得心虚。
今后，我们也许也能像藏族人那样在佛前双手合十地顶礼祈祷，甚至一步一叩等身的虔诚朝拜。但我们能真正理解他们内心的神圣庄严吗？我们就能心安理得的认为就不是坏人吗？
我们，与西藏仍然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伍
云开日出的时候，西藏显出原形。像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于天下。又像是梦境回到人间，只能擦干嘴角的口水。
阳光下，一群懒散的狗在街边溜达。西藏有很多狗，且多数是流浪狗。
其实，狗是流浪的，人又何尝不是呢。正如西藏有着无数的藏漂一样，与北漂深漂等相比，外在形式是一样的。毕竟，我们都是流浪者。也许，在前世我们也是一条狗。或者，这群狗在前世像我们此时一样也在西藏漂泊。我无法理清思路，只是在河边捡起一块石头，一小块阅尽人间沧桑的岩石，放进背包。
西藏，只是我的一个驿站，我在此停留，不为休养。只是高原反应，止不住心喘，只想快点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