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我的唇有一点颤抖。
好狠厉的话……
居然说在我们已经……那样之后……
林晓风……你——你这是在彻底接纳我之前，想要给我打下最后的预防针么？
你无法再容忍我有下一次的背叛，不管是逃跑或者是……
他的脸贴近了我，动人心弦的声音仿佛就在耳旁响起：“所以……香香，我问你……你真的下定决心，要留在这样的我的……身边吗？”
一字一句，冷静又富有力量，敲在我的心上，好重，好疼。
在那样的激情之后，给我浇下来这样的冷水……？我明明已经……再没有退路了。
唇角突地弯起一抹苦笑。
——啊，对了，兴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要挑这个时候来对我说这样的话。
他是在警告我，不要以为彼此有了肉体的牵绊，这些问题就可以忽视了，他不会因为这样便对我继续纵容。
……真不愧是我的老公，连我当成猴子来驯了。
我有点郁闷地想。
我都已经将我的一切双手献上，如此明确地表态给他看了，他还是不肯完全相信我……陈年老账，全部都要翻出来清算一遍，这就是我所不太中意的那个事事细致的林晓风了。
如果要算账的话，那以前他跟莎娜的那些暧昧态度跟书信，我都还没有跟他清算过呢……
赶紧按灭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不行，绝对能提这个。如果我现在提起来这个，根本就是跟他找架吵了，才刚刚能够甜甜蜜蜜，我可不要又蹦出什么火药星子来。什么莎娜之类的……等下次再跟她打交道的时候，再好好跟林晓风算账吧。
眼前重要的是我爱着的这个人……我要如何令他安下心来，相信我。
实话说……林晓风的样子，看起来有一点可怕。这种严肃的态度几乎都能把人的皮肤划出血痕来……
可是，如果我现在退缩的话，之前所有的一切就会化作泡影了。我们的相遇，相识，结婚，缠绵……经历的这一切一切，就会变作没有意义。而我一想到之前自己害他受的那些苦，就心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是的……他如今这个样子，他要这样对我下最后的通牒，除了上一代的事情留下的阴影之外，就都是我逼的……
是我的错。
他刚刚回国的时候，刚刚娶我的时候，是那么单纯地对我好着，可是那个时候，我却完全不懂得珍惜，甚至总是令他失望，令他愤然，又跟他吵个没完没了。后来，更当着他的面，跟一个又一个不该亲近的人走得那么近……
我亲手刻下的这个伤，需要我在未来用一点一滴的关怀，慢慢治愈……
手攀上了他的手指，扣紧，我看着他的眼睛，凝视。
“晓风……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以前做过很多不该做的事，但……我会补偿——从今往后，只要一天你还想要我在你身边，我就会陪着你，决不离开，也绝不有任何背叛你的想法……任何事都跟你商量，任何事都对先对你负责……”
望着他的眼睛，说：“……我发誓。”
这……可以算是我给他的誓言吧？
晓风……结婚的那一天，你对我认真地起了誓，而我只是随意地说了那句“我愿意”……如今，这是我还你的这一句誓言。
林晓风认真地听了。
那双漂亮又深邃的黑色眼眸，牢牢地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知道，他不只是听了，他还会记得。
牢牢地记在心里……
他的面容，终于重新软和了下来，淡淡的温柔之气重现在那张漂亮得没有瑕疵的脸上。
然而……他的笑意没有回来。
“晓风……？”
我忍不住有一点困惑。
……还有什么？
——莫非我刚刚说错了什么吗？
我没有提莎娜，没有提莫言，也没有提Brian……我好像，找不到自己说错了那个词那个意思……我有点不知所措，却又找不出自己的原因，只好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他，想要他给我个直接的答案。
林晓风离了我的额头，手轻轻地抚上我的面颊，弯度完美的俊眉轻轻地蹙着，目光投在我滚烫的脸颊上，缓缓飘荡——
“香……我们结婚，已经有半年多了……”
他仿佛想起了很多不同的事情，面上的表情复杂而深刻。我也随着他变化不定的神情，不知不觉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在学校的那一个“华丽”的邂逅。
逼婚。逃跑。结婚。分离。重聚。误会。争吵。疏远……
发生了好多好多事。
相遇的时候，我们都是十六岁……而今天开始，林晓风已经是十七岁了。
不久之后，我也快要走进十七岁的年份了……
“嗯，好久了……”我不禁有种幸福的惆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视线，却又他那双夜空般轻灵的眼眸吸引过去。
他的手，温柔地拂过我的发丝：“我……那样不顾你的感受，硬将在学校呆的好好的你拉进这个家门……又让你经历那么多本不该有的波折，受那些本不该受的气……还一直将我自己的感情强加给你，要求你这样那样……”
“你……”
这番话，他似乎说得相当犹豫，到这里，那温柔的声音已经轻如蝉翼轻震，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然而他的唇轻微地抖动着，仍努力地往下说完他要说的话——
“你不会恨我么……香香？”
立刻，我的心如被拨动了的琴弦般微微颤动起来……
天啊！
这个人……
我以后怎么可能搞得定他？
——我现在就敌不过他了！
先是冷酷到底，又柔情似水，再激情迭起……一夜之后，先给我一轮热吻，之后又要我发誓不会背叛他，我发誓之后，他却又转而向我请罪……一时硬一时软，一时热一时冷，却是一步一步，更深地透入我的心里。
我几乎可以预见，以后自己完全被他掌控在手心里的形势了。
然而……
没关系。
只要是他的话，即使被人掌控在手心里——也无所谓了。
不觉伸手环紧了他的脖子，贴紧他的身体，在他的耳畔轻声诉说——
“如果不是你，我没有这个家。我怎么会恨你？晓风，我应该要感谢你才对……”
我甚至在他的怀里满足地笑了一下……
天啊，自己真像是被洗了脑的小动物一样，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了，还带着这样幸福的感觉。
算了……
不想去想太深的问题。
也不想去想别的事情。
我只要珍惜这一刻的幸福，就好了。
林晓风再也没有往下说什么，只是再次拥紧了我。这一次，他的手臂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力，似乎想要真切地确认我的确在他的怀中，而且永远永远也不会离开。
我的下巴枕着他的肩膀，疼得做了个鬼脸，因为他实在使太大劲儿了。
然而，这疼痛也是我欠下他的吧……只要能让他感觉最好，这样的疼不过是小意思……
我默默地忍着，不打算做任何抱怨，只是轻轻地抚摸他的肩膀和头，往他那边传达我想要呵护他的意思……
“晓风……有件事想要跟你说。”
洗漱完毕，我替林晓风打领带的时候，忍不住将话题引了起来。因为都光顾着想事情，将他的领带都打歪了，他见了，干脆就接了过来，重新解了，熟练地重新打好。
我见他动作这么俐落，面上顿时滚烫得不行——真觉得自己受的新娘教育都白搭的，全是绣花枕头的功夫，根本就不如他做得好。
仍不放心地对着镜子确认领结打得规整妥当了，夹上我递过去的领带夹，林晓风才转过头来问我——
“什么事？”
我踌躇了一瞬，才说：“我想要去洪青帮找二哥谈一谈。”
黑玉一般的眼眸霎时闪了一下，林晓风的俊眉轻轻地蹙了起来，断然地说：“不准。”
“晓风！”我赶紧伸手拉住他一边的袖子，不让他转身去拿外套，“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这件事，我想了好一阵子了，我觉得罗江的问题，还是拜托二哥最好了……”
“不考虑。”林晓风决然地看着我的眼睛，“第一，我不希望你再回去跟那个帮派里面的任何人再打那种交道——之前那个叫做阿糖的女孩子因为是你的闺房好友，我才容忍的，任何其他更进一步的，我都不会准，以后也是一样。第二，罗江如今是一只解了牙套的猛犬，随时都会咬人，如果你竟然要去他的势力范围之内，危险程度可想而知。你不用再说了，我不会答应的。”
林晓风一番话堵得我几乎无话可说，怔了怔，我慌忙又拦到他跟前——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嘛！我才说了一句，你就说十句，还马上就回绝掉，这样太不公平了。”
他很没好气地咧嘴笑一下，才说：“好，你说。”
圈起双手，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站在我面前。
我忍不住撇了撇嘴，抗议他这样不尊重人的态度，硬是将他拉到床边坐下才肯说话。
“首先，我认为我们跟二哥合作的话，会比自己就这样跟罗江对抗要来的容易。二哥是洪青帮里面除了罗江之外最有势力的人，罗江跟他在帮里兜兜转转也叫做斗了好多年了，所以罗江的弱点和对付他的办法，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现在我们家中最了解罗江的二叔，在医院躺着——当然，二婶已经叫人打电话来说他度过危险期了，可毕竟还是昏迷中——如果放着罗江不管，不知他接下来又会搞出什么事来，到时候我们在明他在暗，暗箭难防，就很被动，不如跟二哥主动地合作，去找罗江来的好。更何况，跟他这样黑道上的人斗，如果我们是冠着林家的名义去，难免要躲躲闪闪，诸多不便，搞不好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拜托二哥……”
林晓风听了半天，叹口气说：“总而言之，你的意思就是说，罗江为了那批货，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再次交锋是难免的事。而如果我们跟你所说的二哥合作，一来因为他了解罗江脾性底细，可以事半功倍，二来也是假以人手，不至于令林家的名声冒上过大的风险。”
“啊……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听得忍不住拍掌叫一声好，又马上情绪低落下来，“怎么你三言两语，就把我那么多话归纳起来了？莫非我说话真的很罗嗦？”
林晓风忍俊不禁地说：“因为你一边想一边说，难免这样。香香，我其实同意你所分析的……事实上，我有考虑先处理完股票方面的事情，再寻机会和时间联络你的那一位“二哥”。”
“咦——那你刚才干嘛说“不准”说得那么绝情？”我立时大为不满，“莫非你就是冲着拒绝我的那一阵快意去的？”
“你没有仔细听我说的话，”林晓风笑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不希望由你去做这件事，并没有说你的思路不对。”
我点着下巴回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挑着眉一拍坐着的床：“干嘛我去做就不行？我不同意这一点。按照你的思路，你是不想让我继续跟洪青帮拉上关系，可是若让你去做的话，不是让你这个身家清白的人，从此染上跟黑帮打交道的底子了吗？你可是林家未来的当家人，这种事，该由我这个本来就落了底的人来做，才好保全你的清白啊。”
他的眼睛闪了闪，冷然说：“比这个更重要的是你的安全问题。二叔跟二婶如今都在医院，与外界完全隔绝，也处于最好的保护之下，所以他们是稳固不会有破绽的。罗江恐怕会从别的地方寻找突破点。”
林晓风说到这里，抬手抚着我的面颊——
“虽然我不知他会从哪里下手打我们的主意，但是以他以前惯用的手法，他会挑对象的弱点下手，以威胁的手法成事，所以……香香，你其实是最容易被盯上的——令我就范之后，再用我替他去做事，实在会立竿见影。”
我不觉脸上一烫——林晓风的意思，莫不是说我是他的弱点么？
因为我对他来说是个重要的人……
心里一暖，态度也就跟着软了下去：“可是……这件事若再拖下去，不是更容易出变故么？我觉得如果罗江要找我下手，实在不管我去哪里都一样的，他真要算计地绑架我或者怎样，就肯定会寻到下手的办法，我绝没有呆在家里不出去，就一定安全的道理。”
林晓风略一沉吟便说：“所以我准备这几天让你过去陪二婶照顾二叔，这样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我会跟西凤一起接送你，你在医院也不要乱跑，就应该会没事。那一家私人医院历来跟林家有很好的关系，一切都是熟悉的环境和人，不出意外的话，该是安全的。”
“什么——”我不忿地抗议道，“那不是等于要关我禁闭吗？我不要！至少要让我跟你一起行动，我要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似乎是真的禁不住考虑了一下，才又板起脸来说：“那些东西你又不懂，去了也就是给我捣乱。你给我乖乖地去医院陪二叔二婶，让我放心，这才是真正的帮我……”
“才不要——“我鼓起腮帮，“那边一样的，少我一个不少，而且我一直都很讨厌消毒药水的味道，我很不想去，待久了脑袋都会晕掉，太难受。”
林晓风的眼睛闪了闪，稍有迟疑地说：“你不是刚刚才答应我要听我话的么？转眼就拋到脑后去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都听你的了？”我的嘴巴不由得更鼓了，“你不要颠倒黑白——我只是说万事跟你先商量，你也要跟我讲理的，哪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叫我听你话的道理。”
“别把脸鼓得跟河豚似的，我没教过你这个。”
林晓风突然伸了手，一下将我的嘴巴压得爆了气。看我愕然的样子，他又乐得偷笑了下，气得我伸手就去捏他的脸蛋——
“谁象河豚啦？！”
“你呀。”
“呀——！”
没想到，他竟顺势将我一把拉入怀中，吓了我一跳，条件反射地想要从他的拘禁中脱身出来，却反而被他拉得倒再床上。
这个家伙手脚也太快了……转瞬便已经翻了个身，将我压在下面。
我只剩膝盖一下在床边乱踢，早没了还手之力，脸上烫得生烟，结巴地嗔道：“放……开我啦！好容易把衣服都穿好了，等下弄得皱巴巴的，又要去换。”
“再换一下难道很费劲么？”他坏坏地笑，不以为然的表情，“老婆，如果你不想我等一下那么麻烦，就别这么挣扎。”
我气短，扁着嘴停了动作：“好……我不动了——那……我的老公，正谈严肃话题的时候，你又想干嘛？”
这种时候，我可不要跟他亲热什么的！
这瘟神若敢亲下来，我就揪他的头发。
他的手轻轻地抚上我的额角，眼睛则细细地打量着我脸上的某处：“你听我的话，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好不好？我很想将你放在安全的地方免除后顾之忧，这样我可以安心做事。但是，如果你不能真心实意地答应我乖乖听话，我会担心你搞不好又要背着我擅自乱跑了，就会总是心神不定。”
他故意将“心神不定”四个字说得特别重，就是想要我乖乖地答应他的要求嘛……
“晓风，我如果答应你了，当然就不会自己乱跑，但是……”我有点没好气地说，“但是你总是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着，我在旁边跟摆设似的，我也会很不顺气的啊。别的事我不能胜任也就罢了，这件事我觉得我明明可以为你做的，为什么你就不给我个机会，让我可以帮上你的忙？”
“因为我不想要让我的老婆大人陷入危险之中。”他贴近了我，脸上笑得诱惑，“洪青帮那个地方现在已经形同狼巢虎穴，进去容易恐怕出来难。你要相信你老公我的判断，就是最好的决定。”
我一扁嘴，完全不受他的诱惑，很不高兴地侧开了脸，结果他只亲到我的脸颊。
林晓风显然相当不悦，立刻连声音都变得硬邦邦的：“怎么？还是不肯听？”
我嘟起嘴巴，瞄他一眼，又冷冷地“哼”了一声，还是不肯理他。停了一秒，自然是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不好，又愤愤地转过来说：“我这个老婆难道就是拿来抱一抱，亲一亲还管用，别的什么用场都派不上，只能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好好保护着的吗？这样的话，我的存在对你来说究竟有什么帮助？”
“你当然很重要了，”林晓风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想要让你去做危险的事情。你在医院替我陪着二叔二婶，先算是帮我尽了孝份，再者，如果聊天之间领悟了什么重要的情报，就打电话告诉我，这也是帮了我很大的忙啊。为什么一定要去什么洪青帮，非要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地方不可？”
光说理我还真是说不过他……咬了咬牙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来办这件事？”
“事情有轻重缓急，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控制不明资金对林家各个企业的股份侵吞，毕竟对方的底细还没能摸得清楚，万一不小心变成了大事，就麻烦了。”
我怔了怔：“这件事还是很着急么？二叔已经不跟你争当家人的位置了，别的人再怎么弄，也不至于变成很大的麻烦吧？”
林晓风并不急着答话，先低头偷了个吻，再微笑地看着我通红的面孔说：“二叔这么长时间里故意扮演反角跟我唱对台戏，笼络想要分裂林家嫡系的势力，将他们的底细都仔细调查了遍。这的确是很有用的情报，但是不等于问题就此解决了。”
“虽然二叔手上收购了相当部分的股权，但是主要还是为了防备Brian的资金入侵，对于这些心怀异心的分家们，却还是无暇顾及。万一不小心，被他们成功地脱离了林家的体系，这就是我没守住祖上的家业了，我当然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