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纽约市曼哈顿区上城区，奈森?古德（NathanGould）家中。
奈森?古德博士小心翼翼地接好他面前的简易电路，郑重其事地做着他的演示，仿佛他正在一个千人会场举行一个非常重要的产品发布会。
然而，他的观众只有一个：劳伦斯?巴恩上尉，人称普费。
普费抱着粗囘壮的双臂，坐在一张木椅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玻璃匣子。这个三十厘米长的匣子犹如一只水晶棺，里面静静躺着一块“砂布”——这是普费对这玩意的直观印象：灰黑色，表面粗糙，细看的话还能辨认出上面毛孔大小的六边形网格。但他知道，说它“砂布”简直是莫大的贬值和侮辱，因为这区区几寸见方的纤维状物质，蕴含囘着数亿美元的专利价值，凝聚着人类当今最尖端的科学技术，融合了力学、电磁学、热力学、材料学、电化学、生化学等众多前沿领域的最新研究结晶。这块“砂布”足以买下整个上城区。
这块“砂布”将重新定义人类单兵作战的理念。
这神秘之物被安置在一个黑色的基座上，两端分别由弹簧铁片夹着。基座底部连接着红色和蓝色的导线，导线从玻璃匣子上的小孔延伸出来，连接着桌面上的一个闸刀式开关和一个由二十节五号电池组成的串联电池组，构成一个简单的回路。
“好，女士们先生们，”奈森自豪地宣布道，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闪闪发光，“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当代——也许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CryFibril纳米复合纤维！”说罢，他的手指轻轻一按，闭合了电路开关。
十秒钟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呃……”普费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奈森原本骄傲地昂起的头沉了下来。他满脸疑惑地凝视着桌上的电路沉思片刻，突然拍了一下脑门：“噢，我又忘了！这开关是坏的。”
“不错的演示，奈森。”
“别冷嘲热讽的，我换个开关就好了。”奈森一边说着，一边把断路的开关取下随手扔开，然后拉开一个堆满东西的抽屉，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终于翻出了另一个闸刀式简易开关。
“没想到你还收藏了不少中学生的玩意啊，”普费调侃道，“别告诉我你们CryNet就是用这种东西做实验的。”
“别开玩笑，伙计。”奈森故作阴沉地说道，“第一，你还没有足够资格亲历真正的CryNet内部机密实验；第二，你这样胡乱说话，随时都有可能让他们抓囘住把柄把你踢出纳米服计划——好了，故障排除。女士们先生们，请看——”说着，他再次按下闸刀式开关。
这回，普费的目光像受到磁石作用的铁屑般被牢牢地吸引住了。只见灰黑色的毛糙表面电光闪烁，伴随着回荡在空气中的“嗡嗡”静电噪音，数秒钟后，整块纤维状物质闪了闪——仿佛放在基座上的不是实体，而只是一个虚拟的全息投影——紧接着，便在透明的玻璃匣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黑色的基座上空空如也，弹簧铁片夹着的只是空气。
“哇，妈囘的！”普费惊讶得瞪圆了双眼，张成O形的嘴巴里不禁吐出了脏字。
但他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抒发惊讶之情，便看到玻璃匣子内的空气扰动起来，几道树杈状的电光勾勒出了一个长方形，眨眼间，那块纳米纤维物又真切地出现在他眼前，被稳稳地夹在弹簧铁片之间，位置不曾有丝毫变动。
“别那么惊讶，不然以后你会被自己吓死的。”奈森说着，扭过头断开开关，取下串联电池组，“——好吧，又报废了二十节电池，你可得请我喝一杯来补偿，普费。”
“噢，等等，”普费疑惑地说道，“你用二十节串联电池，就只能让这玩意消失几秒钟？”
“别天真了，普费，”奈森笑道，把电池组轻轻放下，“纳米服可不是靠几节‘美孚’就能运作起来的。事实上——好吧，既然你提起了这个话题，那么我只好把‘能源’这一课题提前来讲了。”
“我洗耳恭听，古德博士。”普费坐直身子，就像是教授面前的乖学生。
“好，普费，”奈森一边说道，一边在一张带滚轮的办公椅上坐下，“让我先来问你个问题：被恩格斯称为19世纪人类三大科学发现的理论分别是什么？”
“唔，让我猜猜……进化论？能量守恒？还有……”
“行，你知道能量守恒定律就行了。”奈森摆摆手打断普费，“人类曾经幻想制造出一种装置，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永不枯竭的能量，而正是能量守恒定律让第一类永动机的梦想落空。”
“这我知道，学校老师都喜欢讲这个。”普费点点头。
“后来，人类在遵守能量守恒定律的基础上，设计出第二类永动机——将热能完全转化为其它形式的能量，让热机效率达到百分之百。然而，相信你也知道，有一个叫‘热力学第二定律’的玩意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第二类永动机也失败了。”
“所以，你打算告诉我，CryNet做出了第三类永动机？”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奈森饶有深意地回答，“上帝给我们设置了能量守恒和热力学第二定律两道界线，我们无法突破它们，但我们可以设法不断接近它们。而在纳米服计划的便携式能源供给项目中，我们就在设法做这种挑战。”
奈森双囘腿在木制地板上轻轻一撑，让椅子带着他滑行到桌上的电脑前。他在屏幕上打开一个程序，然后对普费招了招手：“过来看看。”
普费拉着木椅挪到奈森身旁。屏幕上是几幅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白色细线的设计蓝图。
“纳米服的供能核心是一套可循环的氢氧电池设备。氢氧燃料电池是当今世界上最清洁、最高效的能源之一，自从十多年前它的概念被首次提出以来，它一直都是科学家们热衷的课题。也正是从那时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氢原料的储备都是最棘手的难题。”
“但是——”奈森紧接着说道，“也许我们曾在宏观世界碰了壁，微观世界却向我们敞开了大门。当我们把尺度从宏观的米级缩小到十亿分之一——也就是纳米级时，一切规律都改变了。正是在这纳米世界里，氢氧燃料电池得以展示出其真正魅力；也正是在这里，人类史上最强大的单兵作战服横空出世。”
普费抱着双臂静静地听着。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位科学家朋友也许在人际交往上与呆瓜相差没多少，但在科学演示上却是个十足的演说家。
奈森操作鼠标点开了蓝图上的某个结构，那个结构立即被拉大十倍，清晰展现出一个由无数六边形网格和网格之间的节点构成的管状物。“这就是碳纳米管，我们在其内表面涂上一层锂化物，就可以得到一种绝佳的储氢容器，给予适当的条件，其储氢密度可以高达45wt%。”
“那是什么意思？”普费问。
“意思就是，100公斤的这种碳纳米管可以储存45公斤的氢原料。”奈森一边解释，一边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屏幕上的碳纳米管内表面立即镶嵌上了无数红色的小颗粒，“看，氢以化合态而非氢气的形式储存在碳纳米管内囘壁，其密度比液氢还要高得多。这种储氢管道分布于纳米服背部，由一种致密材质包裹，处于密闭的低温高压环境下从而保证其储氢能力。它们呈辐散状排列，汇聚在位于脊柱附近的电池反应槽。借助碳纳米管的流动性，氢可以沿着管道内囘壁被输送到反应槽里，去跟它的情人——氧——约会。”
奈森操作了一下，屏幕上的图像变成了一个发散出无数碳纳米管的圆形反应槽，那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太阳。“反应槽里充盈着一种酸性电解质，在正极池和负极池中间的这层东西是阳离子交换膜。当氧气通过纳米服的吸收装置进入这里的时候，固定化的氢就会透过碳纳米管壁被释放到电解质中反应，生成的氢离子透过离子交换膜与氢氧根离子结合成水。”奈森输入一串指令，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演示动画。代表氧的绿色小球和代表氢的红色颗粒活动起来，在电池反应槽中有序地运动、结合。
“这个过程产生的电流会被输送到纳米服的模块化电容，从而为这套战斗服供电。”奈森继续解释道，“我们设计每套纳米服搭载两公斤氢原料，那足够让一辆小轿车跑上一百多英里了。”
“那么，我猜那可以让我隐身长些时间了？”普费问道。
“耐心点，普费。”奈森摆了摆手，“第一，纳米服能源和纳米服模块供能是两回事——这我等会再解释；第二，很遗憾，即便把这两公斤氢原料发的电全部用于纳米复合纤维的液晶化排列，你也别指望能在战场上撑超过一小时。”
“好吧……”普费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你刚刚提到了‘可循环’这个词。”
“没错，普费，这就是所谓‘第三类永动机’的关键所在。”奈森点点头，“正如你所见，反应槽的生成物水会被定向运输到别处——确切点说，将被运送到纳米服内置的微型分解池，进行氢氧原料的循环吸收。”
奈森关掉反应槽的示意图，打开了另一张蓝图，图上画着一个圆盘状的结构，其表面插满了棒状物。“氢原料的获取也一直是氢氧电池发展的一大障碍。虽说氧气在空气中无处不在，但制备氢的成本和能耗一直都很高。传统制氢的方法是电解水，但我们还不至于蠢到把刚从氢氧电池发的电又用来分解水。我们必须找到另一个输出更巨大、更稳定的能量源。”
“这个东西难道不就是……”普费摸着下巴、眯起眼睛看着屏幕，“噢，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你没猜错，普费。”奈森说道，“这是一个微型核反应堆。它还称不上是纳米级别的，所以你会看到纳米服的背部有一块隆囘起。”
“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要在背上背着一个小型核电站？”
“差不多。”奈森笑了笑，“但别紧张，这个结构的绝大部分都是高度致密的铅保护层，外面还覆盖有一层石墨，两层之间还有足够多的重水来吸收辐射的中子——你安全得很。这些密密麻麻的是镉控制棒，用来控制热核反应的速率，好让你不至于被整个汽化掉。”
“听起来挺让人心安的。”普费不冷不热地说道。
“好，回到正题。刚刚我们说到的水将会被输送到这个微型核反应堆旁边的一个分解池里，以分子的形式附着在一个特殊的催化层上。碳纳米管将核反应堆产生的热量输送到分解池里，为水的分解提供能量。因为有了催化剂的作用，水分子在大约130摄氏度的温度下即可被拆开。生成的氢会透过这个催化层，附着到上方的碳纳米管上，然后再被重新输送回储氢纳米管道或者电池反应槽中。”奈森在屏幕上播放出另一段简易演示动画。
“我有一个地方不理解，”普费说道，“为什么不直接用核反应堆来发电？”
“原因有两个：第一，我个人认为在纳米服身上搭载涡轮机组很蠢；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传统核能发电的方式是用热核反应的能量让水沸腾，从而让水蒸气驱动涡轮机发电，这种方式的效率十分低下——所以，别被教科书上的宣传给骗了。相比之下，氢氧燃料电池本身的效率可达95%以上，而碳纳米管的优良导热性和那个特殊催化层的吸热性质都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反应堆输出的热量得到充分的利用。每套纳米服都将会搭载一块100克的高度浓缩铀，而那足以源源不断地为分解池提供能量直到你们退役了。”
“所以这就是‘第三类永动机’。”普费盯着屏幕喃喃道。
“完全正确。”奈森推了推眼镜——这是他郑重宣布他认为是重点的事情时的习惯性动作，“氢氧燃料电池提供电力，核反应堆提供持续能量保证发电原料的循环再生。这套循环系统组合起来，就可以为纳米服提供几乎永不枯竭的能源。”
“但万一氢氧电池或者核反应堆坏掉了怎么办？”普费问，“我是说，毕竟这两个东西都只是覆盖在一层单兵保护材质下，而在战场上，天晓得会发生些什么。”
“问得好，普费！”奈森不禁打了个响指，“你正好把话题引到了我们今天的重点——我们身后的这块CryFibril纳米复合纤维。我正想着该怎么过渡呢。”
“原来我们还没进入重点啊。”普费抬起了一根眉毛。
“很遗憾，普费，”奈森嘴角上扬，“但跟这宝贝比起来，刚刚那点东西就是小儿科。好了，先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首先，CryNet的人员可不是傻囘子，当然会在反应槽和分解池附近加固防护。你可以看到，这套能源设备位于你的背部，而那里正是钛合金骨架与纳米纤维的主要联结点，所以那里的防护强度是全身上下最高的。首先在保卫措施这一点上，你大可放心。其次，假如这套设备真的出了问题，理论上纳米纤维也可以一定程度上替代解决。”
“理论上？”
“没错，”奈森点点头，“而且是‘一定程度上’。这两个限定词说明目前我们研制的纳米纤维还不算成熟，还不能达到理想中的最佳效果。我先给你看一些历史资料。”
奈森关掉设计蓝图，打开了一个文档。“两年前，我们在西伯利亚一块冻土层下发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特殊纤维状材质，通过一系列实验室研究，我们发现这种材质只要被通上合适的电流就会发生惊人的结构重组从而表现出各种物理性质。而且，它对电磁波谱有相当广的吸收范围——通俗点讲，它可以主动吸收从红囘外线到X射线的能量。”
“听起来不错。”普费说道。
“比‘不错’要好得多。”奈森纠正道，“我们立即意识到，这玩意或许将意味着材料学的一个里程碑式革命。我们尝试到那块冻土层寻找更多这种纤维物，但很遗憾，物以稀为贵是永远的市场定律。”
“所以你们打算自己制造这种东西。”
“是的。大量的化验表明，这种珍稀纤维的成分非常复杂，主要成分是碳和硅，构成原子以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方式排列。我们无从得知这种排列方式是怎样形成的，但我们推测，也许是西伯利亚的极端气候偶然造就出这神来之物，于是我们开始在实验室里模拟西伯利亚的环境来尝试制备它。”
奈森拉动文档的滚动条，屏幕上快速扫过令人眼花缭乱的化学方程式和原子结构图。“这是一场漫长而艰辛的战斗。终于，在一年的努力后，他们成功制备出了首批类似的纳米复合纤维——没错，是‘他们’而不是‘我们’，我还不够资格参与那么高级的项目。他们将这种新型人造纤维命名为‘CryFibril’，其具体的制备方法可以写成一篇几十页的论文，简单来说，就是把掺杂了硅和其它元素的碳分子晶体在超低温和超高压环境里通上强电流从而实现结构重组。最初版本的纳米纤维比现在还要差些，但那也堪称CryNet成立以来——甚至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
“但我不记得新闻上有提过这项发明。”
“你疯了吗，普费？”奈森惊讶地看着那位上尉，好像对方刚刚说了一句天大的蠢话，“要是把这东西弄上媒体，那么一个月它都会是头条的——可是，这玩意的烫手程度已经远远超过可以公开的范围了。CryNet把纳米纤维项目列为部门最高机密，并秘密申请了数亿——也许是数十亿——美元的专利。但你也知道，什么都逃不过那群大人物的眼睛，这种全新材料的秘密问世引起了国防部的注意，因此便有了现在的纳米服计划。”
奈森在屏幕上展示出一幅纳米纤维的图片：“这是纳米纤维的五十倍放大图。我们仿照蜂窝的形状，将纤维编织成紧密排列的正六边形，每一个这样的正六边形实际上只有一平方毫米大小，被称作一个纳米单元，是纳米服主要功能的基本运作单位。而将纳米纤维这样有序地编织起来所用的‘针线’，是另一种富勒烯结构的碳纤维——与储氢碳管有些相似，但强度和韧度更高，对温度的耐受范围也更广。”
奈森切换到下一张图片，是纳米服的全身正视和侧视图。“在一套完整的纳米服上，纳米纤维以这种方式将使用者的全身致密包裹，并在脊柱部位以及关键节点辅以钛合金外骨骼支撑，从而为人体提供辐射、极端温度等的绝佳保护。模拟环境测试证明，纳米服足以应付地球表面的任何一种温度，从撒哈拉沙漠到南极极点，纳米纤维下的皮肤表面温度始终维持在适宜的20摄氏度左右——也就是说，你在战场上的每一秒钟都在享受空调待遇。”
“希望我到时候不会舒服得睡着了。”普费打趣道。
“你不会的，普费，为了你自己。”奈森带着一种滑稽的神色说道，“既然CryFibril纳米复合纤维是如此一个无价之宝，CryNet可是做足了保密措施。一旦某个纳米服士兵被认定构成泄露纳米服技术的可能——可能是他在敌方阵地身亡或者当了逃兵——他的直属长官就有权远程启动纳米服里的保险自毁装置。只需轻轻按下一个遥控开关，纳米服内部的微型核反应堆就会立即收起所有镉控制棒，瞬间把一个稳定的核反应炉变成一个小型原子弹。”
普费目瞪口呆地看着奈森，但后者依旧神色轻松，仿佛只在是闲聊昨晚的一个电视节目：“同时，纳米服的表面材质会最大化紧密堆积——有点类似装甲模式，但抵挡的不是外来的子弹，而是内部剧烈链式反应发出的上百万摄氏度高温。形象点说，就是把整套战斗服变成一个超高温的大蒸笼，最终将人体连同纳米服完全‘汽化’掉。这样一来，有心之人即便想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结果也只能检测到汽化地点的残余微量辐射。这招够绝，对吧？”
那位有着上尉军衔的特种兵盯着眼前的科学家看了半晌，才勉强吐出一个词来：“上帝！”
“抱歉，但你应该明白，保密优先。”奈森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我能理解保密的重要性，但……”普费咬了咬嘴唇，“那些都是一个一个有血有肉的士兵啊，你的意思是，他们如果战死沙场，甚至连个恰当的葬礼都没有？他们的遗体就这么被……‘蒸发’掉？”
“你既然加入了纳米服计划，迟早都要有接受这一事实的一天，而我劝你最好尽早接受，朋友。你是暴龙小队的队长，所以到时候保险开关很可能就握在你的手中。当情况真的到来时，你的手指必须有勇气按下去。”
普费沉默不语。这一刻，他甚至不敢在脑海里想起队员们的面孔。
暴龙小队在上星期刚刚结束的纳米服计划任务效果评估阶段3中正式确立人选。诺曼、赛可、杰斯特、阿兹特克——难道终有一日，这些他视如己出、情同手足的忠实战友将会被自己一根手指的动作完全从地球上抹去，只剩下一群消散在空气中的原子？
奈森见室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连忙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人道问题让大人物们去考虑吧，我们还是先回到纳米纤维的话题上来吧。”
“是啊，这样最好。”普费喃喃道，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清。
奈森又打开了另一个详细介绍纳米纤维的文档：“我说了，我们无法突破上帝设下的界线，但我们可以努力向它无限靠近，而纳米纤维就是我们向上帝挑战极限的筹码。我们制备的纳米纤维在电磁波谱上的吸收范围比不上在西伯利亚找到的那块天然的，但它的吸能性质已经远远高于当今所有其它已知材料。它的波谱吸收范围主要是可见光，另外也包括红囘外线的高频段和紫外线的低频段。同时，它对热能也有较好的吸收能力，它在超过100摄氏度的环境下会表现出对周围热量相当活跃的感受性，但过高温度却会令其结构崩溃。其实，纳米服水分解池的催化层就是一层涂了催化剂的纳米纤维，正是这种特殊材料将热核反应放出的热量几乎全部聚集起来为分解水提供能量。”
“所以，你说这种纤维能‘一定程度上’替代能源问题。”普费恍然大悟。
“噢，是的——我都把你刚才的问题忘了。”奈森抓了抓蓬松凌囘乱的灰色头发，“确实，即便微型核反应堆坏了，纳米纤维也可以继续维持水分解池的运作——但条件是你得站在猛烈的阳光下或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旁。我们现在制造的纳米纤维还不足以从常规环境吸收足够多的能量提供给分解池，所以我们才要往你们的作战服里塞浓缩铀。至于通过纳米纤维吸能来替代氢氧电池提供能量，则完完全全是‘理论上’的事情了。”
奈森拿起一杯水猛喝一大口，润了润干燥的喉咙，然后才接着说道：“别灰心，它还不是毫无用处的。在一般环境下，纳米纤维吸收的能量或许不足以用来循环氢氧原料，但它依然可以得到充分利用。实际上，我们想到用这些能量来支持纳米服的代谢调节插件。”
“代谢调节插件？”普费有些惊讶，“好像我又在上生物课了。”
“你在上一门综合了物理、化学、生物的课，普费。”奈森说道，“作为最大限度利用能量的另一个重要环节，代谢调节插件可以实现纳米服人员的机体营养自足——换句话说，就是提高你们在战场上挨饿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