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看过百老汇歌舞剧和芭蕾舞，就是没有看过话剧，因为语言不通。但也不好说自己对话剧完全外行，至少，在国内曾参与上海人艺两部话剧演出，由此晓得，话剧的生命在于“道白”—对白，独白。
周末被好友拉去圣荷西剧院，看了一场话剧IPHIGENIA AT AULIS，整个人被镇住！一开始看，以为是一场歌剧，又似乎像舞剧。再看下去才发觉，竟然是一场当代创新的话剧。
故事很简单，根据希腊神话改编：由于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海伦被特洛伊王子夺走，希腊和特洛伊之间发动十年战争。希腊军队的海军统领阿迦门侬因为得罪专司月亮狩猎女神，所以每次进攻都因没有风力而停滞，他决定以自己的女儿伊芙琴妮亚作为牺牲来祭祀月亮狩猎女神。
有趣的是，铺陈千年传说的话剧，演员竟然全部穿上现代服装，就连军装都是现代的。
舞台上简单的背景一如抽象画，白铁皮组成三角形，同色铁皮围成的椭圆形桶。一个巨大的圆形置于背景正中心。圆形代表月亮，白中隐隐约约的淡黄，散发着忧郁。作为一个国家统帅的父亲决定牺牲女儿的生命为赌注时，月亮的颜色不停地变幻，以影射女儿和母亲的动荡至极的心情。后来女儿身穿军装毅然登上军舰，牺牲自己年轻的生命，月亮刹那间变得雪白，一个军人的笔挺的黑色剪影，伊芙琴妮亚一步步登上军舰阶梯，犹如走向天国。随着脚步，月亮也一点点变小，先是月牙，最后被销蚀，归于无形。
在戏的最后，一名残废军人讲述伊芙琴妮亚被送往黑海祭祀的过程，背景渐渐出现红色的月牙，渐次膨胀扩大，悲愤的母亲撕烂自己身上桃红色外套，露出鲜红的内衣。五名女舞者，身穿蓝色、黄色、紫色、绿色希腊长裙，有力地击鼓，鼓声如雷，血红圆月在鼓声中沉浮，母亲的愤怒转化为悲哀，凝结成意志，站在如血圆月中……她决定杀死自己的丈夫。
演员的大段精彩台词无法欣赏，我第一次为自己糟糕的英文痛心疾首，幸亏过去读过希腊神话，否则恐怕连故事情节都理解不了。好在，听不懂也有好处，我可以全神贯注于视觉享受，从画面、动作和幕间的情绪张弛来感受它的张力。
演员们全力以赴，态度认真，无论形体表达还是语言台词都非常专业。五名女舞者从头到尾，用现代舞诠释一种凌驾于剧情之上的灵性，用抑扬有致的现代节奏，和东方击鼓的慷慨激昂，酣畅地表达女性顽强的力量、野性的渴望和炽烈的激情。白色铁皮折射各色灯光，贴切地烘托各人不同的心理和感情波澜。这一跨越神话与现实的舞台剧，大气磅礴地展现了人性的各个层面。
过去，我修读过一些舞台表演理论，今天不能不感叹，我终于看到斯坦尼和布莱希特的完美结合。散场时，我瞥见了该剧的女导演。外貌并不起眼的中年女性，一脸朴实的笑靥。我却要说她是我在美国见过的最美丽的艺术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