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她顶着一双肿得像核桃一般的眼睛来到了客栈前台。吴泊他们一行应该还未起床,趁此机会,她先行离开,一方面不会拂了吴泊一番好意,另一方面,也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她已经决定了,倔强如她,宁愿去面对未知的风险也不愿回头。
“老板,我是二楼地字号房间第二间,请您帮我结算房钱!”她边掏银子便对客栈老板讲。
“公子,不用了,你的房钱昨天那位已经结过了!”
已经结了?她握住银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吴泊他们,难道已经动身了?原来,说要和她一起,只是随口说说的么?她敏感而多疑的心开始微微发凉,尽管她已经下定决心独自离开……
一阵清爽幽凉的风从她侧脸拂过,伴着让她陡然心动的熟悉气息,她下意识地扭过头……眼前,白衣蹁跹,飘然闪过……竟是那位公子?!
仍是他玉立挺拔的背影,朗洁风雅、远迈不群。
只是,为何这身影,自初见,便如磁铁般吸引着她的眼光,她痴痴地追随着,连自己也未曾意识到。仿佛是寄托了长久热望的等待,等待他灯火阑珊处的一回眸。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走到门前,却缓缓停住了脚步。晨曦初照,如金粉般柔柔洒在他光洁的脸侧……
他光洁的脸侧……!她的眼眶忽地一热……若非是她痴心妄想、若非是她恍惚错觉……他、他的模样竟是……
“宁兄弟,原来你已经起床了啊?”浑厚爽朗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打断了她欲探究的焦慌。
她一惊,回过神来。回头一看,不时别人,正是吴泊满脸灿烂地向她走来,身边是表情严肃的吴淞。
此时的她,满心满眼的焦躁,已无心回应吴泊的寒暄,匆匆地瞟了他一眼便焦急地转回眼光。然而,只是一瞬间地错失,眼前人早已跨出了大门,淡出了她的视线。
心底一空,无论如何,是妄想也好,是幻觉也罢,她……想要亲眼证实。来不及想吴柏解释,一咬牙,她转身向门外跑去……
“哎……宁兄弟……”
冲出了门口,还未及寻到那抹白色……“呀,小心……”只听得身后一阵混乱地惊呼。
她回头一看,不由得大惊,一匹高头大马正飞速向她迎面驰来,近在咫尺,已然来不及躲避。马上人亦大惊失色,却已无回避之法,她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便呆立在原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命休矣……
突然,感觉自己腰上一紧,身子一轻,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腾空抱起,一阵清爽而熟悉的气息拂过,还未来得及辨清,她整个人已轻巧地避开了狂风般驰过的马匹,落到了几丈开外。
这一惊一乍、一起一落,太过迅速突然……她仿佛仍在梦境中,眼中早已有盈盈地眼泪溢出,双腿瘫软,几欲倒下……
“还好吧?”突然,柔煦如春风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重物狠狠撞击了一般。这声音,这声音!……在她耳中翻覆、涌动、冲击……不可能,不可能!太荒唐!定然是她的错觉,是她的幻想……她浑身战栗,不敢转身,不敢回望,怕正视……怕失望……终于,渴望真相的心战胜了她的懦弱,她颤抖着缓缓转过头……
眼前人,白衣黑发,朗目辰星、眼光如月、面若华玉……
一瞬间,她的眼泪如山洪般倾泻下来,呼吸也仿佛无法控制,她像着了魔般紧紧盯住了这张完美的脸庞,颤抖得无法自持。
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方才让她死里逃生的人……是那位公子……她受尽委屈和艰难后能重新见到的人,竟是……竟是……齐昊然……!
“被吓坏了吧?”他朱唇玉齿轻启,眼神温柔带笑,声音轻柔温婉,如此久违的熟悉感让她心中一阵不受控制地涌动。
她满脑的思想早已凝滞,只是呆呆地点着头,泪眼模糊地痴痴望着他。
他俊朗的面上微笑翩翩,清亮温凉的眸子如水如月,盈盈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她,满是沉静和温雅的风仪。只是,这眉眼、这神情,明明如此熟悉,却为何偏偏……如此不可触摸地遥远和陌生……他的眼中,竟全然没有重见她的喜悦和惊讶?!
莫非,他已经将她忘怀?或者,他根本就不是昊然?!
“宁……兄弟,你怎样啊?”焦急关切地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打断了她欲探究地心思。
吴泊急急地走到她身边,扯着她的衣袖将她上下打量,“宁兄弟,你怎如此莽撞啊?可有损伤么?”
她有些羞赧地摇摇头,“多谢吴泊大哥关心,我毫发无损,多亏了……这位公子……”她抬起眼看着身边身形俊朗潇洒的人,心中情绪涌动。
吴泊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转身向身边的人一拱手,“公子,这位便是她昨晚跟您提到的……宁诺姑娘!”
公子在一旁负手玉立,嘴角带着优雅的微笑,对她略略颔首,眼色略有垂怜,却无一丝一毫熟识的炽烈。
她指尖微微发凉,心中满满的喜悦和希冀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宁姑娘,这便是我家公子!”吴泊指着身边人向她介绍。
她抬目望向他,他温儒和煦地笑容如月光般皎洁优雅,她有些心虚地别过了头,不敢再对上那双百般熟识却无比生疏的眼眸。她躬身朝他一抱拳,“……方才,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多礼!”他白玉般莹润的手微微托住她的手臂,眼中却尽是客套的疏远。
她心中微微一酸却只是呆呆地望向他。曾经给过她最多温暖和爱护的人,在她最无助、最狼狈的时刻,给她的却只是疏淡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