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睁开眼时,整个世界都已经陷入了一片静寂寂地黑暗。她脑中开始有些糊涂,甚至有些想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怎样的处境中,心中渐渐有些不知所以地害怕,害怕一个人,害怕这黑暗,害怕这静谧。
“来人啊,来人啊……!”她爬起身来向着门口大声疾呼,周围黑漆漆一片她却不敢下床。
门外响起了“咚咚咚”急促地脚步声,房门被一把推开,一丝光亮将她从慌乱地恐惧中拉了回来,一个小丫头掌着灯盏满脸慌乱担忧地走进来了。
“姑娘……”小丫头急急地向她走来,“姑娘怎么了?做了噩梦么?”小丫头将灯盏搁置在她床边的小桌上,走到床边安抚于她。
她这才渐渐收起了方才因恐惧而起的慌乱,“没事了……天都黑了,房中为何不掌灯?”
“奴婢该死,姑娘未曾传唤,奴婢不敢擅自入内……”小丫头怯生生地低下了头。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跪坐了下来,僵硬的身体也一点点软了下来,她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她,“去,房中再帮她多掌些灯!”
“是!”丫头转身又出了门。
突然有些难以抑制地寒意袭来,她扯起被褥将浑身裹得紧紧地。头很重,隐隐有些痛楚在太阳穴处抽扯。她又摸了摸干燥地嘴皮,浑浑噩噩地睡睡醒醒整个白天,却仍旧是难以支撑住沉重地眼皮。
房中四周都掌满了灯盏,照得房中亮堂堂地,她这才感觉暖和了一些。
可是,竟又是晚餐时刻了,丫头将七七八八的食物摆满了一桌。
头部的疼痛感开始变得明显,口中有些干燥和苦涩感,她压根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她正想催促丫头暂将食物撤下,却听得房外苑门突然吱呀一声响,紧接着苑中响起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有人前来本属正常,她心中却莫名地升起了一些不安和敏感,“谁?”她抬起眼看着丫头。
“奴婢不知……”她转过头看了看门口,“要不,奴婢去看看?”
她不由自主地坐起身来了,心情竟有些紧张,一把掀起了被褥,迅速捡起一件衣裳披将在肩头。
“姑娘……?”丫头见她反常地举动有些惊讶,她犹豫着走上前来。
她紧紧地盯着门口,以手理了理散乱地长发,迅速起身下床。
没有预见的敲门声,未等她走到门口,房门却猛地一把被推开,她心头咯噔一声,滞住了脚步。
却见一名身形高大的陌生男子出现在了门口,他身着深青色锦袍,神色阴沉而冷冽。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皱起了眉头紧紧盯着他,“你……是谁?”
“哼!”他竟看着她轻蔑地一笑,提步缓缓地走向她,“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竟记不得我了?”
她一时竟有些茫然,是有些眼熟,但她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
这时一旁的丫头迅速上前向他见礼,“锦都统!”
锦都统……?锦鸿飞?!她的心猛地一跌,“是……你?!”
他露出了似笑非笑地表情,“姑娘终于认出我了?”他在她面前站定,转过头头一旁地丫头道,“退下吧!”
“这……!”丫头有些为难地看着她。
她虚弱地点了点头,“退下吧!”不知是对违背诺言的心虚和愧疚,还是对锦鸿飞本人的害怕和恐惧,她感觉自己此时有些头轻脚重,便扶将着桌子颤颤地坐了下来。
锦鸿飞一撩衣袍竟也随着她在一旁坐下。他双眼直直地盯着她,冷冷地开口道,“别来无恙啊,夏姑娘!”
她心头一凛,却不敢抬眼看他。他的出现和他现在的每一句话对她而言,都是一个个或轻或重的打击。
“既然记起了我,我想姑娘该也不会忘记与我的约定吧?”锦鸿飞深意十足地开口道。
“自然……记得!”她声音憔悴地答道。
“哈!她当姑娘已然忘诸脑后,原来仍记在心中,既是如此……”他的声音突然阴冷了下来,转眼盯住了她,“为何又出尔反尔,再次出现在王爷面前?”
她无言以对,可是,她明明不必向他交代的,她不在乎当君子或是当小人,她却明明白白的知道现实。她的逃避心情,她的侥幸心理,终于在锦鸿飞出现后溃于一旦。是的,她是罪臣之女,她不能去天玺城,不能留在高懿身边,这些血淋淋的事实,她本可以装糊涂地忘记,可是,却偏偏有锦鸿飞——这个备忘录。
“回答我!”见她不答言,锦鸿飞突然提高了音量,他紧皱着眉头狠狠地盯着她。
他的咄咄强逼竟也牵惹出了她的倔强,“锦都统……”一旦开始面对现实,她亦不再畏惧他,不再逃避,不再抱侥幸,她便和他一样都是坦荡荡的人。她坦然地看着他,缓缓开言道,“回到王爷身边,并非我出尔反尔,你我当初约定的,我都做到了,可是……如今看来,这事,竟由不得你我!”是啊,何尝由得她和他。她不想留在高懿身边,才那般兜兜转转地流浪,谁想得到最后阴差阳错还是回到了这里;而他呢,他何尝能替高懿做主,只要高懿不开口让她离开,谁又能奈她何?
“由不得你我?你这是何意?”锦鸿飞紧拧这眉头。
“为何由不得我你且不必相问,但为何由不得你……”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锦都统心中应该清楚,我离开或留下……但凭王爷做主,怎轮得到你来决定!”
“你……!”锦鸿飞啪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涨红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哼哼……!”稍瞬,他冷冷一笑,“你好大的架子,好狂妄地口气!”
她也缓缓起身,无所畏惧地对视着他,“管我架子如何,口气如何,你且道我说的是否是事实?”
“事实?哈哈!”锦鸿飞突然一仰头竟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反应让她有些意外,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片刻,他敛住了笑,收回眼光看向她,“你道事实?非常好,那我且向姑娘打听一个事实,姑娘可愿诚实道来?”他满脸狡黠地神情。
“什么事实?”她心中不禁有些不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飞昂……姑娘可认识?”
她心头一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认识么?”他紧紧地盯着她。
“这与你有何相干?”
“姑娘敢回答么?”
陆飞昂,在高懿这儿,总是个敏感词,在她弄清楚锦鸿飞意图之前,她是不会胡乱答言的。
“不愿回答?好,那换个问题,回到王爷身边之前姑娘身边有谁?”
换汤不换药,问的不还是同一个问题么?他反复地纠缠在陆飞昂身上这让她心头渐渐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还是不愿意回答,好,换个你能回答的。”见她似乎渐渐陷入了他的问题陷阱,他不禁得意一笑,“离开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为何要重新回到王爷身边?”
“我无需向你交代!”他这般故弄玄虚地让她不禁有些恼火,他到底想知道什么?
“无需交代还是无法交代?!”他突然敛住了笑容,阴冷地盯住了她。
“你什么意思?”她的耐性几乎要被他耗尽了。
“什么意思?姑娘不必装糊涂。是谁派你到王爷身边的?派你来王爷身边的目的是什么?姑娘……敢说么?”
“你……!”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总算弄明白他的意思了,原来他竟认为她是陆飞昂派来刺杀高懿的!突然,她心头猛然一凛,一个荒唐却看似不争地事实在她脑海中闪现……陆飞昂要杀高懿,而她,恰好从陆飞昂身边而来……是啊,怎怪得锦鸿飞有此疑心,若非亲自经历的她,谁会相信,她只是单纯因孤苦无依投奔高懿而来?!
“哼,这样你便无话可说了吧?”锦鸿飞丝毫不放过打击她的机会。
这样,原本步步为营占据上风的她竟瞬间败下阵来,被他她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心绪涣散而绝望地一屁股在桌前坐下。可是,她心底仍然抱有一丝幻想,不管他人怎么想,他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她痴傻地向锦鸿飞开口问道,“王爷他……也是这样认为的么?”
锦鸿微顿,斜睨了她一眼才若有深意地开口,“姑娘以为,锦某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她心底一黯,是啊,除非高懿所指,他人怎知?
他在一旁默默地观察了片刻又补充道,“姑娘不是糊涂人,若非受命,锦某怎敢自作主张。”
她脑中开始有些糊涂,辨不明他的话是真是假。
见她对他的话不置可否,锦鸿飞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决定加重剂量下药,“哼?”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你不必再心存侥幸,王爷是何其敏锐之人,你还想欺瞒于他?只是王爷重情义,碍于与夏将军的情分不便揭穿惩罚于你,如今你既已知被识破,劝你识相点趁早离开,别让王爷为难!”
她心头一震,一阵悲凉袭来。她不是非留在他身边不可,可是,他怎能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她是为加害他而来呢?
“劝你即刻自行离去吧,若你仍存侥幸想欺骗王爷,再见到你时,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锦鸿飞撂下狠话,转身离开。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意外彻底震惊了她。她思前想后这许久,以为将一切已看清看透,到现在才发现,现实远远不如她所料。
她是该离去吧,她本来就不是非高懿不可的啊,可是,可是她要是离去,谁能来为她解着不白之冤呢?或许她该留下,证明她对高懿绝无加害之意,可是,谁会相信她呢?陆飞昂啊,陆飞昂,这个狠心地倒霉鬼,扔下她还不算,现在还给她带来这样的麻烦,可真是她的冤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