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还在她们脚下张牙舞爪地咆哮,她的心底突然起了些恣意地疯狂,她想看看,自己告别过去的决心和高懿许她未来的诚心……她缓缓抽出被高懿握在掌心的手,扯开披风领口将披风抖落在地……
高懿自然不会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她突然转过脸对他神秘一笑,在他微微愣神的那一瞬,纵身一跃……
“诺儿……”高懿惊呼的声音由近及远渐渐被耳边呼啸的海风湮埋……
当整个身体没入深海,她才恍然后悔自己这一莽撞行为。原本仗着自己颇有些泳技,却不曾考虑到夏家小姐这柔弱的身躯和这般冰冷的海水……她的手脚几乎被冻僵了,一个又一个的浪头朝她迎面扑来,她狼狈挣扎让她原本羸弱的体力渐渐耗失殆尽……
正当她为自己的困境担忧不已之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瞬间环住了她的肩头。
一股彻底安心的暖流自他的手臂传入她的身体,那熟悉的温暖感和沉稳的气息将她密密包裹,一瞬间她几乎已完全感受不到海水刺骨地冰冷,她彻底放弃挣扎安心地将全身所有的重量交与到他的臂弯中。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独自笑得开心异常。或许他在心中狠狠地咒骂她的任性和疯狂,或者待到上岸他不会再理会她或是会狠下心将她揍一顿……这些她都不在乎了……
待到上岸,高懿的眼光凛冽得如深重寒冬,“你这又是在干什么?”他似乎真的很生气,声音中的怒意浓重。
“我……”她心虚地转开眼不敢瞅他,“我会游泳的,只是……这海水太冷了……”她倔强而荒唐地解释道。
高懿还想说什么,一阵海风吹来,浑身湿透的她冻得瑟瑟发抖,高懿都看在眼里,便噤声了,铁青着脸拾起披风,一把将她紧紧裹住。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她突然有些想发笑,觉得不是笑的气氛便又拼命地忍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憋不住了,扑哧一声,便嘻嘻哈哈笑得前俯后仰。
高懿眉眼微蹙,默默地将神经兮兮的她打量了一番。突然,他一抬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啊……”她这才吃惊地止住了笑,“高懿……”她登时涨红了脸看着他。
“哼!”他这才嘲弄般地一哂,微微翘起嘴角瞥了她一眼,突然施展轻功,腾空而起……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稳稳在他怀中,周遭的景物却像掠影般纷纷向后退去,不是神话,原来真有这盖世神功……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高懿抱着她已奔至她们下车的地方。
看到她和高懿的模样,所有人都愣住了,瞬间又乱了,纷纷奔上前来表示他们的关切和震惊。
高懿没理会旁人的眼色和言语继续向前走,直到初荷奔到她面前他才停下脚步。初荷将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们,她惊讶得几乎要晕阙过去。
她却松松一笑,“没事,我不小心落入海中,幸得王爷出手相救!”她抬起头故意笑嘻嘻看了高懿一眼。
高懿果然摆出了一副铁青严肃的后妈脸,一松手将她扔下,没做一刻停留转身便离开了。他该被她气得够呛了,这样的事,光是想想就让她觉得好笑!
她哼着歌儿配合初荷换衣服,初荷却不满地撅着嘴,口中嘟嘟囔囔地埋怨她的不担心,她落入海中的事情让她有些后怕。
她笑嘻嘻地刮着初荷的小鼻头叫她不要担心,她是会游泳的,况且还有王爷在身边呢。
初荷对她的异常兴奋表示不解,她装傻地反问初荷,我不一直是这样么?
初荷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她经历的过的心路历程,初荷想象不到,但她却大致猜出了结果,初荷也替她高兴。
换好衣服后她们很快出发回程了,高懿不再与她同乘马车,他跨上高头大马领在队伍的最前方。
她拉着初荷坐在马车中。她起初坐在窗边撩起帘子看看风景,又看看高懿。高懿换上了一身月白色锦服,她很少见他着浅色的服饰,便不免细看了几眼。这一看不打紧,却发现自己根本转不开眼了——正是“岩岩如孤松挺拔、傀俄若玉山独立”。她心中不禁暗生感叹,若不考虑他那孤清冷傲的怪癖性格,他可真算得上是一位完美无暇的绝世男子,她长长地吐了口气,仅是那萧萧清脱的背影便足以让人心跳加速了。
而对于自己之前的疯狂行为,一分钟之前她还觉得好笑好玩至极,而如今却渐渐有些羞愧懊恼的情绪滋长。一番无聊的行为不知会让高懿如何看待于她。
一旦下定决心要留在高懿身边,对高懿的看法便和之前不一般了。该尽量地将他当作亲人吧,努力地亲近他、努力地信赖他。从今以后,努力做一个只与高懿相关的人,忘记过去,忘记自己,忘记那个回不去的世界和那些找不回的人……到此处,她的鼻子有些酸酸的,那些因年月而累积了或多或少、或轻或重情感的人和物便要从此抛却……
“小姐……”初荷的小脑袋又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抬头看见她眼中盈盈泪光时便愣住了,“小姐,怎么了,怎么哭了?”
若非初荷的提醒她并未意识到自己竟脆弱到掉下了眼泪。她赶紧胡乱地抹了抹眼,信口地与初荷戏谑道,“没什么,只是看着王爷便心生感动了,他刚刚跳到海中救了我的性命,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哈哈!”
初荷撅着嘴有些狐疑地看着她,“是么?”
她止住笑,避开了初荷的眼光,“初荷,我讲几个笑话给你听吧?”
“小姐会讲笑话啊?好,奴婢听着呢!”初荷眨巴着大眼睛,一副饶有兴趣地模样。
其实她都不太会讲笑话,她从来就不是有情趣的人。只是为了转移话题和自己的注意力,她勉强讲了几个自己根本不会笑的小笑话,初荷的笑点却很低,在她看来无聊至极的笑话也让她笑得花枝乱颤,但是不敢大声笑,憋得小脸通红。
看着初荷,她觉得生活简单极了,远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复杂,而人性,又温暖又单纯,这个世界,即使陌生却并不可怕,只要下定决心,她便能好好活下去。
高懿此次出行一方面因为政务在身,而另一方面,却是带她出门散心的,他有心了。在云海山庄的接下来几日,他每日总会抽出时间来带着她到处走走看看,在她身边也不多言,两人之间沉默的习惯似乎已成了彼此的默契。他知她心中有结,却不知因何而结,而他却偏偏知道如何缓解。在他身边,每日里呼吸些纯净无污染的新鲜空气、看些清新不炫目的花花草草,偶尔也去海边听听海浪的鼓槌之声……时间流动的声音似乎不再清晰,心也渐渐变得平和、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