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战场,我们衷心希望各位少设几层防盗锁,破坏之事不忍为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尽量在家里多放些现金,首饰要置于主卧室。干我们这一行,如白走一遭无功而返,那消除晦气的行规有电器进水等等办法。俺们也讲职业道德,你不仁我不义。说句心里话,我们也担心将来失手被擒,只是老天保佑,希望这一日不出现,或来得越迟越好。
最后再奉告一句:任何人,在生活面前,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从一个角度说,我们给予了大家生活的本真,感谢我们吧。
春燕送福
家居福州已二十载有余。
清明祭祖返城回来,翌日清早推门而出,忽见地上散落着干干湿湿的泥土,干的已灰白松散,湿的乌黑黏稠,空气中弥漫着田园乡野的芳香。我颇为纳闷,恍然如春梦未醒,潜意识里猛一抬头,门框往上一尺高处,赫然筑起巢穴的雏形,犹如一轮弯弯的月亮船。啊,四时有序,春暖花开,燕子归来!地砖上的泥土,原来是她们衔来筑巢的用料,还夹带着大自然的枯枝落叶。或许是经验欠缺,也许是好事多磨,面对滑溜溜的墙壁,她们很明显做了许多无用功。
是的,一大早还躺在床上舒展筋骨,我便听到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清脆而真切。看到主人出门来,她们便扑棱飞走,停立在高大的白玉兰树枝与楼道电线上,继续欢呼雀跃,声音愈发动人,直叫得通道上下的花花草草,红的更红,绿的更绿,一派春意盎然。
去年也是此时,乍看到门前零乱的泥土,我先是惊恐继而狐疑,是谁泼土家门以怨相报?打扫清洗之后,一整天心里都忐忑不安。次日,谁知依旧如此,我几乎恼羞成怒,却又不知原因何在。直至发现春燕欢飞,才茅塞顿开,但依然嗔怪这厮,弄脏了门庭与过道。
如今一来二去,我心生欢喜,悟出人与自然和谐,房屋与燕子肯定有缘。轻轻把枝叶泥土扫到墙脚下,我想或许还将派上用场,因为这些春天的精灵,总是那般锲而不舍,让人佩服,叫人深思。小时候,故乡旧厝厅堂墙角上的燕巢,早晚燕子出入天井,来回飞翔,尽管白色粪便时常淅沥而下,在红砖上层层叠叠,但仍得到长辈们的百般呵护,并引以为荣。农人说,燕子来筑巢,必是平安宅;别去惊扰她,留福常驻家。自然界动物的生存智慧无穷无尽,坚固美观的巢穴指日可待。静观燕子劳作,我爱莫能助,但乐观其成。
儿子练习毛笔书法多年,家里每逢过年,都有贴春联的习惯。犬子墨迹,毫无技巧,但干净利落。蛇年这幅春联,我仔细观摩,内有五个福。春风不识字,轻轻的来,轻轻的去。旧时燕归来,门庭上筑巢,是否初识福?
善者有福报。燕之呢喃,燕之曼舞,左邻右舍笑逐颜开,山清水秀福地福人居。背后的屏山之巅,镇海楼雄视榕城。整治过的屏东河床,焕然一新清澈见底。燕子归来,重新筑巢,是眷恋这依山傍水的美丽城市。我也猜测,更是因为她羡慕有福之州,想亲近这水泥钢筋房子中那些为生活忙碌奔波,却追求清静一心向善的人们。
房子及其他
新房在几号楼几零几?这是我经常要问老婆和孩子的问题,实在是没有办法,新房都买了半年多了,单首付就百多万元。而我除了记住小区名字,其余通通都在九霄云外。每每朋友问及,我都闹笑话。也许要等住进去,才往心里记。
不是我不喜欢数字,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楼市让人既爱又恨,我却永远爱不起来。平时,如有人炫耀炒房,抑或吹嘘豪宅,我必躲得远远的,发自内心地鄙视。“五一”节时侄儿说,穷人一直在送钱给富人花,我归属穷人,一听这话大惊失色,认真听他解释:穷人辛苦赚血汗钱,存入银行以防不测;富人高瞻远瞩,大肆贷款买地盖房。存款的打工族犹豫不决,眼巴巴看房价水涨船高,永远也买不起房;贷款的大老爷囤地囤房,始终空手套白狼钱滚钱,穷富两极分化永无休止。他又出高招,只要天下穷人联合起来,把钱从银行取出来三个月,房地产资金链断了,房价必跌无疑。这言论似乎剑走偏锋,从某一角度看,却也是真知灼见。但政府、银行和全社会都被捆绑上房地产战车,一时看来都无法停息。出版社的朋友恰好姓房,有文人的清高和社会的良知,他开玩笑说,如此畸形房价,从今以后他要改从母姓。儿子才十二岁,就因为买套房子,倾心关注城里的楼市,对房贷多少还款期限忧心忡忡。我唬他子承父业,一套新房子,两代人还债,他便如愤青般地写文章批判现状,快乐的童年蒙上这种阴影,也怪父母引导无方。
居家身边的新城,几乎一天一个价。新城大门对面,尚未启用的公交站台上,或站或坐着神情漠然、衣着老土的外来民工,身后是各司其职的自行车、扁担、铁锹和锯子等等,我似乎看到父老兄弟,年轻时为生计而来,衰老时因健康而去。小弟说过,曾经盖了多少商品房,但没有一间是咱的,城市熟悉而陌生。
房子很热闹,书本很寂寞。《合肥晚报》说,民国人买书不买房。举鲁迅为例,并查其笔记,民国时期印刷装订技术落后,书很贵,房却很便宜,但知识分子热衷于买书而不是买房;现在虽然书价很便宜,房子很贵,咱们还是热衷于买房而不是买书。只买贵的,不买对的,谁对谁错?
这个城市,还好有三坊七巷。春节以来,我几乎每周跑一趟三坊七巷,早晚浸淫在明清古老建筑群中。亭台楼阁,草木争艳,春燕呢喃,久久陶醉于每一块青石板,迷恋于每一寸木构件,触摸历史,我心颤抖。这是一本打开的大书,如史诗般既波澜壮阔又精妙绝伦,无言等待着古今中外的每一个读者。十几年前,如果无人呐喊疏于进谏,推土机轰隆隆碾过,今日我们顿足抬望处,依旧是毫无生命力的钢筋水泥房,头顶是被玻璃幕墙撕裂的天空。万分庆幸的是,最终她得以保留和开发起来,人与物彼此之间,也相互保留住尊严。为此,要感谢那些虽远去却永存的才子佳人的身影,感谢那些至今响荡在榕城夜空、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从林则徐、林觉民,到林徽因、冰心,我们可以念出一长串伟人的名字。人生又何必长久啊,有些人是真正活过一回的。他们的亘古大爱,化为崇高的人文精神与人格力量,如母亲闽江一般,日夜奔流,滔滔不绝,引领所有溪流山川汇入大海!
清明,清明
清明那天临近中午,大雨聚停,细雨纷纷,山路泥泞不堪。站在南埔村庄西头山峦上,眼看着密密麻麻的荒草乱冢,我竟然有点头晕目眩,一下迷失了方向。就这一年,故乡又增加了许多新坟,竟然找不着生父和大哥那两方矮矮的坟墓。我想起余光中先生的《乡愁》,如今的乡愁啊,父亲在里头,我在外头。
我茫然四顾,抬头往不远处望去,前方是瑞东村人氏卢细锦烈士纪念碑,以此如北极泰斗般重新定位,找回心痛记忆,对着赶上前来的小弟肯定地说,就是这里了。清除杂草,点香烧纸,燃放鞭炮,告慰先灵。之后,我一人慢慢走近纪念碑,给英雄烈士也上了炷心香,依着四周石栏杆安静地坐了下来,遥望山坡下的家乡,任凭思绪放马由缰。
今年清明,民政部开始公祭全国烈士,以后还将把流落于乡村荒野中的纪念碑集中安放,供后来人吊唁哀思。身边的烈士墓上,罗列着一圈零散的小石块,还压着些许惨白破碎的纸钱,那是去年清明残留的。假期第一天,烈士的后人还没来得及祭拜,村庄小学是否像从前一般组织学生前来扫墓也不知晓,孩子们自发而来的可能性不大,但这能怪谁啊!
通向祖父母坟墓的山路更加难走,几乎无路可寻。荆棘、灌木丛掩盖着深浅不一的山沟沟,几乎是靠着兄弟搀扶和锄头支撑,我才气喘吁吁一瘸一拐地来到他们的坟附近,双手叉在膝盖上,佝着腰,低头四处寻找祖父母。等缓过神来时,我们后悔莫及,因为没携砍刀上山。杂树荒草如狂蛇乱舞,几乎把坟墓淹没覆盖,只有春天的野花兀自开放,才稍微显露几分生气。回到家里,我偷偷问小弟,曾祖父生前是做什么的?他无奈地摇摇头。其实,我话一出口就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我又叹道,旧宅日渐倾圮,得把墙壁上祖父母的遗照保管好,不然以后如何是好?
今年清明,风清气正。公安部到南安县慰问吴一心烈士家属。当天在崇武,看着报纸报道,我眼眶发红,豪情满怀,惠安家乡原县公安局副局长吴一心,向全国传递了一股正能量。从他春节前去世那天起,我才开始认识他,并多方关注他。之后在《福建日报》一版上看到报道,及至当晚在老家看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突然被“一心为公”专题所吸引,一下不能自已,立即电告市县有关部门领导,说是家乡公仆精神,社会前进的正能量,大家为之一振。之前,我不认识他,那是他太平凡了,但这恰恰是他伟大之处。春节后,同学的同事被有关部门带走了,小县城再次哗然。良田万顷,日食三餐;大厦千间,夜眠八尺。人的活法千千万,凡此种种,留待后来人评说。
有两位好友,恰赶清明节假期过生日。周末晚上,我们一行五人,提前小聚。农家特色的山庄,一派湖光山色,娇艳的三角梅如火龙冲天,洋溢着春天的热情。刚一坐定,急雨倾泻,敲打芭蕉;天公作美,餐毕雨停,修篁静立。分手后,我因人而作的短信,让他们很感动。
四十不惑,人生过半,常将有日思无日。知足知不足,有为有弗为。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人们的毛病却越来越多,身体健康甚至比不上前辈,前辈们的生活其实很简单,就是努力奋斗与代际传承。
今天,妹妹的儿子一周岁了,同事的女儿满月了,小荷才露尖尖角。天地清明,春天里一切都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