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难道你已经亲身经历过了？”流觞感到后背一阵恶寒。
“距离第七天的子夜还差一刻钟四小姐给了我解药。”厨娘舒了一口气，拿手摸了摸胸口似乎在确定自己还活着是不是真的。
“最后四小姐还是准时送来了解药。”流觞说这话也不知道是用怎样的心情。
“是啊，我真该感恩戴德，四小姐还记得这回事。可是你知道四小姐那时候还说了什么吗？她说只有真正经历过丧命的凶险方能从心底体会生命的可贵。一定要爱惜生命啊。”
“……”流觞几乎要笑出声，幸亏握紧了双手，手指甲嵌入手心皮肉，用疼痛制住了笑意。这位四小姐真是不一般，明明是自己不爱惜别人的生命，还能把道理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流觞，其实还有许多事件都可以讲给你听，不过，我现在工作要忙。等哪天我休息，可真是要把所有试过的药都告诉你，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我听说老爷把你拨给了四小姐作贴身丫头，你可是要小心哟。我言尽于此，你自求多福吧。”
“多谢大娘关心，流觞记住了。”
从厨房出来，流觞心情百味繁杂。说是救人于死命，却也常常致人于死难。怪不得娘亲说四小姐翻手为修罗，覆手为罗刹；生死皆在其心情。
现在看众人对这位传闻中的天才药师责难和畏惧更多一些。
想着想着就已经走到了长生阁。流觞整理了一下心情，敲了敲门，然后进屋。白芷拿着一本古书研读，不时那笔在纸上记着什么。“小姐，先吃点东西吧。”流觞把饭菜端了出来，又说道：“今天吩咐厨房做的都是你你最爱吃的。有水馒头、一品官燕、罗汉大虾和栗子糕。”
白芷却不为所动，依然沉浸在书海。流觞见状只好又催促了一遍：“小姐，菜凉了就不好吃啦。”
白芷转过脸，脸上却写着——凉了就给本小姐倒掉，重新做新的来！
流觞只好噤声。
只要出生权贵的小姐都有点小姐脾气呀。这是富贵病。
“流觞，你不高兴了？”白芷头都没抬，却一语道破了流觞的心事。
“奴婢不敢。”
“你今天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你从进门开始就有点畏手畏脚的。虽然平日里你就是小心翼翼不苟言笑，但是，今天却和往常不同。你整个人就散发着一种恐罹的气息。”白芷大概猜到是因为什么。
“流觞知道小姐在看书，却依然打扰小姐的兴致，非常惶恐。”对于厨娘说的话绝对不能透露半点。
“是吗？我最讨厌人家把我当傻瓜。话说回来，睁着眼睛说瞎话，如此拙劣的招数你都学不会吗？”
不过比自己年长了两岁，说话却如此老成。流觞不自觉就自己妥协了，将厨房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白芷。讲完事实之后，还多说了几句自己的看法。
“整个大荣境的人们都尊称你为神医，你何苦要把自己弄成毒医呢？而且，那活人来说试药根本就不人道。这与小姐悬壶济世的心意相背离，更让人以为小姐轻贱人命。”
“那你觉得本小姐该如何做？”白芷根本没听流觞的大道理，她倒是想知道这个小丫头会给出什么两全其美的计策。
※
“一般人不都用小白鼠试药吗？”流觞说。
“原来你是想告诉我，人命可贵，动物的命就不是命。这就是你的慈悲？”白芷冷笑一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流觞直觉自己讲不过白芷。
“那你来给我试药，如何？”白芷咄咄逼人。
“我……”厄运果然还降临到自己身上了吗？都怪自己多管闲事。不过这能怪她吗？流觞自己自责起来。
“怎么？刚才说的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就不敢了？原来这就是你的慈悲！你要记住，一个人无论说话还是做事，若是自己本身没有一定的担当，就不要强出头。”白芷本来还想再多说一点，但是她还是止住了，和这样的人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简直倒胃口！白芷甚至动了遣走她的念头。
可谁知，流觞沉默好久之后，又开口了：“小姐，我承认是我贪生怕死。我爱自己的命胜过他人。但是，我却不是你所想的伪善之人。为了证明我没有撒谎，我愿意无偿给你试药，就算是毒药。所以，请小姐不要赶我走。”一种女生的直觉，和了解无关。流觞知道刚才已经惹怒了白四小姐，如果想要不被扫地出门，她必须当机立断。
“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所说的试药即是试毒，你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当爱自己的命胜过一切的人说出愿意亲身试毒白芷有点高兴。从大恐惧到大无畏，这个转变很有意思。在很久以后，白芷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一直很享受这种感情转变。再确切一点说，他习惯于玩弄人心。你看，说白了，这个人就是心理扭曲。当然，白芷和那人比起来实在拿不上台面。还是接着说年仅八岁的流觞在知道这无情的事实之后到底会怎么选择吧。
“请小姐允许我作为小姐炼药的试药人。”只要让她留下来，她什么都愿意做。
“你就这么想留在广安城？”白芷的面色一直不太好看。
“这是我母亲的愿望，也是我对城主的报答。”
“你似乎高抬了自己的身份。我们广安城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金银宝地？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要以为城主与你母亲是青梅竹马就有多了不起。留你不留仅凭本小姐心情。”区区一个下人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小姐，流觞不是这个意思。”说到这里，她也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她们之间的话题已经偏离轨道了，再说下去，也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她是高高在上的白四小姐，而她只是个卑贱的侍婢，二者本没有相比较的可能性。
白芷依然冷眼睥睨，不说其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