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交加。
威海卫的气候是很独特的,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夏天不太热,热的时间也很短,好象有十天、半月就能过去;冬天呢,不太冷,最冷的日子在腊月和正月,好象也是很快就过去了。倘若海风不发威,冬天的感觉也是不错的。
这里的雪很奇妙,在冷的日子里,就像撒花絮、散鹅毛,一层一层的接连不断从天空铺下来,倘若来了风,人好象要被吹起来了,吹得和雪花裹在了一起,瞬间变成一朵大雪花,没有颜色了,什么颜色都没有,白,遮着你的眼,晃着你的眼,什么也看不见了。倘若天气不太冷,偶尔,猛不定的也会下雪,像调皮的少女撒了一把梨花下来,风一旋,不见了,瞬时太阳出来,淡淡的,好象还留有梨花的清香。而在相对温暖的日子里下的雪,就会黏黏的,相互粘在一起,到了地上一会儿就化了。
从小雪、大雪,一直到冬至时节,是最爱下雪的,而且往往会狠着劲儿,下上几场大雪。
不要紧,下雪也不要紧,只要你不走水路,这边的地是沙质土壤,路不会汰泥泞,不会总是粘掉你的鞋。
而丁孝恩恰恰走了水路。
风雪弥漫,大船渐渐不辨方向。
在这样的天气,只见雪一片一片的融进海水里,看不见岸,看不见岸上的山、树、村庄,什么也看不见。
海水会不会冻起来啊,海水里也会夹着冰块,这些冰块会擦着木船、撞击木船。船身已经开始结起冰凌。
不知道该往哪里开,也许越开离岸越远。
在这样的天,海上根本看不到别的船只,求救的信号挑起来,火光的穿透力是那么小,更别说烽烟了,全都被风雪吞裹、吸下。嗓子喊出的声音,好象也不能荡开去。
也不知挣扎了多久,二十来个人,数千金的物资,也许就要永沉海底了。
孝恩拥着妻子新娟,安慰道:“不要怕……,你不要怕……”
新娟依偎着孝恩,喃喃道:“不怕,我们都不用怕……,只要在一起,就好……”
旁边的小丫鬟蕊儿,“哇”的哭了起来。
“来,蕊儿,过来……”新娟把蕊儿拉到身边。
“少奶奶,咱们不能回广州家里过年了……”
“恐怕……是不能了。”
新娟看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伸手去拉丈夫孝恩。孝恩镇定了一下,重又振奋精神,说:“坚持一下,你们再坚持一下……不行,就放火烧船!”
“那怎么行?”
“不行也得行!只有大火才可以穿透大雪,把咱们遇难的信号送出去。蕊儿,和你家少奶奶准备上舢板。”
“是,大少爷……”蕊儿抽涕着,去扶新娟。
孝恩转身欲走。
“等一等!”新娟道。
孝恩站住了。
“先烧舢板。把咱们船上的货物装到舢板上一些,丝绸……香料……还有,那些耐烧的粮食、药材、古董。”
“……好,先这么试试吧。”
孝恩转身而去。
孝恩带着水手们,迅速准备好了装满了货物的小舢板。年青的小生率先,几个水手跳上了舢板,还有几个水手跳上了另一个用来准备返回大船的小舢板,他们挥臂划桨,驶离开大船。
“不要划得太远——”孝恩大声嘱咐。
“放心吧——”小生答应着。
小舢板尽量离开大船远一些,以尽量使大船安全一些。
“就这里吧。”小生说。
“好,就这里吧。”另外几个水手说。
小生叫水手们都上了另外那个小舢板,擦着火,点燃了自己所在小舢板上的东西。
“快到这个舢板上来!”水手们叫道。
“知道——”小生答应着,又待了一会儿,确信效果可以,才跳上另一个小舢板。
风雪弥漫,小生和水手们,估摸着大船的位置,在颠簸的风浪里尽力往回返着。
小舢板上的火越着越旺。
海岸是那么的平静,离得最近的鞠家村更是格外的平静,在这样的风雪天,能不出门的谁愿意出门啊。
已经快要绝望的新娟,默默地站在舱里。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好奇怪,好波澜起伏,又好平静。
新娟的手,温柔地放在了自己的腹部。
期待,二十来号人,默默地期待着有人能够来搭救。
是的,总是有艰辛的人们为了艰辛的生活要出来走动。
突然,一片欢呼声传来,小生已奔到舱口,高喊着:“嫂子,有救了……”
“真的?”新娟的心一下子阳光灿烂。
“少奶奶,我们可以回广东过年了……”蕊儿也笑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