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枝随着刘二和他的爹娘,一路上舟车劳顿,到天黑时才到了济南。济南,又称“泉城”,“济”指济水(即俗称大清河),“南”指在南边,作为词汇意思是济水的南边,是地理方位形成的地名。古济水发源于现河南省济源市,流域大致相当于现在的黄河山东段。习惯上,山东人把济南称作济南府。
绿枝是第一次坐汽车,也是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又兼新婚,心里自然是新奇多多,感慨多多。刘家上下对绿枝那是太好了,刘二一路上嘘寒问暖,含情脉脉,刘母不时的望向绿枝坐的车,显然是十分欢喜、万分如意。
刘家早已准备多日,府上张灯结彩,车还未到,鞭炮声已迎了过来。及至绿枝被刘二的嫂嫂、姐妹簇拥着,打量、赞美一番,刘二把她抱到大堂,举行了婚礼,大大热闹了一番,才由刘二扯着红彩的一端,将扯着红彩的另一端的绿枝,被众人熙熙攘攘送入了洞房。接下来的是闹房,刘二的狐朋狗友都来了,胡扯八道着乐人的话,羞得绿枝抬不起头来,脸比红盖头还红。这才是个前奏,叫不闹不发。雪梨拼命护着绿枝,可她一个小人儿怎么拦得住?站在床沿儿上,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吓唬着一帮小青年儿,越吓他们越起哄。
酒宴开了,众人都吃喝去了,洞房里只剩下绿枝和雪梨。雪梨连忙拴了门,问:“小姐,你尿不尿?”绿枝摇头。出嫁前她按照习俗,除了吃了三天煮鸡蛋,没吃别的,自然也就没那么多麻烦。况且那体贴的婆婆还在快到了时特意带她方便过了。
“那,小姐,你喝水不喝?”雪梨问。
绿枝又摇头。
“也不饿?”雪梨问。
绿枝还是摇头。
雪梨悄悄的把红盖头掀开一点,看着绿枝,傻笑着。绿枝也羞羞的笑。
“小姐,俺跟着你沾光,坐上了汽车了。”雪梨说。
绿枝小声说:“雪梨,这地方是跟咱那儿不太一样,啊?”
雪梨说:“嗫!在路上,我眼都不够使了。这城,是比咱威海卫大多了。”
绿枝笑笑,说:“哎,哪儿也不如咱家啊。”
雪梨说:“嗫。小姐你别想家,过几天咱就回去了。”说着,为绿枝放好红盖头,说:“小姐,你歪在那儿歇歇吧,我看着门儿,谁都不叫进来。”
绿枝于是倚着被垛儿,深深的喘了口气,闭眼假寐。
将深夜时,刘二被一帮人推进洞房。这一帮人又是一番活搅,才散了,雪梨连忙把门关了,站在门口,将门守住,谁也不让进了。慢慢的,安静了,小青年们都躲到窗根儿下了。
刘二喜不自禁的走近绿枝,小心的叫:“小姐。”绿枝不语。刘二伸手,轻轻的掀开了绿枝的红盖头。只见绿枝低着头,长长的睫毛红红的嘴唇,在那灯下,美丽不可方物。刘二的心一阵微微的颤抖,弯腰把绿枝一抱,轻轻的往里放了放,这才慢慢的为她拿去盖头,去掉凤冠,然后自己也解下红彩,摘了帽子,脱鞋上炕,放下帘帐。这帘帐厚厚的,霎时两个人的天地变得那么小,小得连呼吸都叫人困难了。绿枝不禁心跳加快,有些嘘喘。刘二静静的捧过绿枝的脚,慢慢的为她脱了袜子。这是一双怎么样的脚啊,白雪雪嫩生生的软绵绵的,就像两节招人喜爱的莲藕。鞠文斗一向不主张给女孩子缠脚,缠什么缠?找罪受!况且海沿要地,说不定哪一天就打起来了,男女皆兵;女孩子就算打不了仗,起码得能跑开吧,奔跑不需要双脚吗?刘二也不喜欢缠过的脚,感觉那种畸形太丑陋,叫人难过。此刻,抱着绿枝的脚,刘二突然童心大起,在那脚心轻轻一挠。绿枝猝不及防,哪里忍得住?“扑哧”笑了。窗外立刻传来小青年儿们的嬉闹,还有学狗叫、猫叫的声音。绿枝嗔怪的看了刘二一眼。刘二笑笑,依偎过来,亲手为绿枝解开了第一粒纽扣。一阵幽香散发出来,似月季像玫瑰又如蔷薇。刘二不禁熏熏然了,感觉花瓣雨轻轻的打在鼻子尖儿上。
到了第三天,按说该回门了,就是回到娘家住上三天,然后新的生活就正式开始了。回门,胶东叫“站九”,这个日子最好赶在初九,也寓意长长久久;另外,可能也有“酒”的意思,要给女婿摆酒啊,也代表喜庆。可是济南距离威海卫山高路远的,刘二的娘又舍不得,就把三日改成了六日。刘二带着绿枝在济南游玩起来,他们先到了趵突泉。趵突泉位居济南七十二名泉之首,被誉为“天下第一泉”,与千佛山、大明湖并称为济南三小名胜。泉水分三股,昼夜喷涌,水盛时高达数尺。所谓“趵突”,即跳跃奔突之意,喷涌时发出“卜嘟”、“卜嘟”的声音,冬夏如一。在趵突泉附近,散布着三十多个名泉,其中有个漱玉泉,宋代女词人李清照故居就在漱玉泉边。
游玩回来,绿枝许多感慨,展开宣纸,挥毫将苏辙的一首诗词写了下来:
连山带郭走平川,
伏涧潜流发涌泉。
汹汹秋声明月夜,
蓬蓬晓气欲晴天。
谁家鹅鸭横波去,
日暮牛羊饮道边。
滓秽未能妨洁净,
孤高每到一依然。
刘二看着绿枝写字,越发喜爱她。人没有不爱才的,自己老婆既是美女又是才女啊,刘二的心里真是熨帖。“绿枝,赶明儿把你这字儿给裱一裱,贴到咱家堂上去。”绿枝说:“你不笑话我吧。”正说着,刘二他娘来了,见绿枝字儿写得那么好,也很高兴,说:“二子啊,你有福了,绿枝以后准成能养出好孩子来,养个状元!”刘二也洋洋得意。
一连住到第六日,刘二他娘还是不舍得让走。绿枝想着远隔山水的见一面确实不容易,不忍心违拂了老人家的好意,便一留再留下来。刘二又带着她到处游玩,这次去了大明湖。
大明湖是一个天然湖泊,几乎占了城的四分之一。蛇不见,蛙不鸣;淫雨不涨,久旱不涸是大明湖两大独特之处。她最好看之处还是荷花,此月份尚难见,但有绿叶婷婷,秀色青青。刘二和绿枝趁了画舫,穿行在水面上,岸边柳丝轻摇,真是“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令人好不心旷神怡。游罢了湖,刘二带绿枝去吃鲁菜。菜是“历下风味”,以湖中鲜鱼、嫩藕为料,色香味俱佳,令绿枝一饱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