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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爱的荒漠》

~1952 法国~

He said to himself: "she is 44 years old, when I was eighteen, she was 27 years old。"

他对自己说:“她四十四岁了,那时我才十八岁,她才二十七岁。”

“获奖理由”

因为他在小说中深入刻画了人类生活的戏剧时所展示的精神洞察力和艺术激情。

“名人小记”

弗朗索瓦·莫里亚克(1885—1970)

莫里亚克,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很难想象他笔下的灵魂一出出悲剧正在上演。他写作,以故乡波尔多为背景,支配着敏锐的直觉和真实的笔触,在文学史上创造无可匹敌的时刻。他用文学告知读者,人生就像一场戏。

在他出生一岁半时,父亲就去世了。他几乎没有对父亲的印象,倒是母亲影响了他不少。母亲笃信天主教,外祖母也是虔诚的信教徒。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母亲就带着五个儿女来到了外祖母家,莫里亚克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所以倍受家里人的宠爱。

他从小身体弱小,不像其他小孩子蹦蹦跳跳地玩耍。他整日围在母亲身边,听大人们的交谈,还喜欢阅读和冥想。在别的孩子都还不懂什么是文字的时候,八九岁的他已经开始学着写点东西,十三岁就写了一本小小说送给了他姐姐。莫里亚克深受家庭和学校神父的影响,成了一名坚定的天主教信徒,但是他却不满天主教的束缚和捆绑。

1906年莫里亚克从波尔多文学院毕业,保守的他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于是他转到巴黎典籍学校上学。在典籍学校入学不久,他便退学决定从事文学事业。

著名作家安德烈·莫洛亚曾经这样评价莫里亚克:“曾用温柔抒情的音调歌颂童年的梦想,但为时不长,如今他在气势浑厚的管风琴上弹奏挽歌,即血缘及土地使他依附于上的那个社会集团的挽歌。那个社会集团身藏桎梏,而其中最沉重的是金钱的桎梏。”

莫里亚克从开始动笔创作到逝世,他的一生中写作的时间长达六十余年。不论是侧面还是正面都可以看出他所生活的时代,这是一个地区的时代,也是全世界人民的时代。阅读莫里亚克的小说,仿佛可以看到波尔多那婀娜多姿的美女,灵魂高尚的诗人还有那彷徨的天主教徒。

“我在酝酿一本小说时,头脑中必须对故事发生的地点了如指掌,必须对房屋的每个角落,花园深处的僻径,以及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作者莫里亚克本身是一位“地区作家”,他文章里的故事大部分都是发生在那片土生土长的故乡波尔多,但这并不阻碍他天马行空的想象。

“内容梗概”

当爱变成荒漠,便再也开不出灿烂的花朵。长大后的雷蒙才想明白,在他和父亲还有玛丽娅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沙漠之河,谁也不可能跨越。

命运喜欢捉弄人,他让父子俩同时爱恋上一个寡妇,对玛丽娅的爱恋是他们拥有的共同秘密。

但是秘密终究被解开,他们对玛丽娅的爱在无法逾越的荒漠里,正慢慢地枯萎。

“精彩赏析”

有那么些年月,他曾无数次地想过要再次和她相遇。想象他们是如何地狭路相逢,想象他将利用什么手段去征服那个女人,如何让那个曾经让他那么可怜的女人痛哭一阵。不为别的,只为曾经一场梦幻般的爱恋。

十几年来,这种恨意常常在心中萌动,雷蒙·库莱热十分热切地盼望再次和玛丽娅·克鲁斯相遇。后来,这种感情被时间慢慢消磨殆尽,冲淡了他的宿怨。

十七年后的一天夜里,雷蒙在巴黎迪福路一个酒吧里喝酒,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像是非要看看他该怎么办。当他从镜子里看着自己这张还没有被三十五岁损坏的面孔时,那个女人走了进来。她戴着一顶钟形帽,遮去了脑门和眼睛,只能让人们看清那个暴露年纪的下巴,岁月在这位妇人脸上留下了痕迹,皮肤有了褶皱,下巴也成了双的,就连身体也显得发福了。

灯光照耀下的酒吧门口有一种魔力,可以把人们变得美丽诱人。雷蒙起初并没有认出她,而是看出了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维克多·拉鲁塞尔。当他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女人的时候,他的心怦怦地就要跳出来。那女人正把帽子摘下来,对着镜子抖着自己新剪的头发,一双眼睛又大又温柔。在这家充斥着爵士乐、杂音的狭小酒吧里,她安静地看着自己,正苦恼又忘记带口红了。尽管她发福了,颈部到脸颊也缓慢地变了形,可是他还是从她保留的几缕黑发和宽阔的额头认出了她。

他就像是走上一条童年时走过的路,尽管上面落满了树叶,花草变了样子,但他还是能认得出来。他自言自语道:“她现在四十四岁了,那时我才十八岁,她才只有二十七岁。”女人在距离雷蒙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在这个位置,雷蒙必须弯下腰才能看到自己,而她则可以避开他的目光。

雷蒙忽然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自己幻想了那么多次的相遇,却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他还能记起那些女人使他羞辱的日子,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怎么样的男子汉,还没有知道自己绝不是那种容许别人作弄的男人。

然而,今晚,他遇见的不是别人,而是玛丽娅。假如说,他遇见的是一个从来都无关紧要的人物,那么他一定不会暴露自己那内心深处的爱恨情仇。可是,她不一样。遇见了她,就相当于遇见了过去,他又怎么能不记得初次相遇的情景,在某个星期几的交谈,在某个街道的欢笑?

那时,雷蒙还是个念中学的孩子,玛丽娅的丈夫去世了,儿子也因为脑膜炎死了。她要求用上等的白布,但这让库莱热的太太非常不满,破口大骂玛丽娅是一个靠情人养活并且不知廉耻的人,还无耻地炫耀着自己的各种奢侈。

雷蒙学习成绩不错,爸爸和奶奶答应他如果通过考试就给他100法郎。原来他就有800法郎,这样一来,他就拥有了1000法郎。他其实是感到孤独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自己与家人隔着一段无边际的距离。他长相很漂亮,但却深信自己是个又脏又丑的怪物。父亲对他的关心也是少之又少。

库莱热大夫的生活枯燥无味,他难以想象自己是怎么在这个沉闷的家庭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无法想象自己沉溺于实验室研究多久了,但是吉时到了,他该去塔朗斯教室了,那里住着玛丽娅。

玛丽娅眼眶里含着热泪,美丽动人,可是她却说:“您是最伟大的,最高贵的人,您的存在使我相信善良。”库莱热苦恼地为自己申辩:“我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其实我是个可怜的男人,和其他的男人一样,也被欲望所缠身,”她回道:“不,您如果不这样鄙视自己,还真成不了现在这样的圣人。”

这个女人的回答让他对新鲜的爱情感到绝望,在她的眼中,她是弟子,他是神师。这种态度让库莱热感到痛苦,一个女人在另外一个男子面前,竟能表现得无动于衷,还相当地尊重他,而她还以与他交往为荣。

一月无声无息地走过,冬季也已经慢慢地退去了。雷蒙坐在挤满工人的电车里,惊奇地打量着对面那个女人,恰好她也在打量着自己。这天晚上,父子俩的心情都十分阴郁,对着一桌子的饭菜视而不见。库莱热回忆着自己的痛苦,期待着玛丽娅的到来。可是,门厅响起的脚步声却是玛丽娅的情人维克多。

第二天,雷蒙又在电车上遇见了那个陌生的女人,她还是以一副安详的目光望着少年的面孔。这天,库莱热收到了一封令他无比痛苦的长信,心里面写道:“是您让我放弃了那些让我引以为耻的奢侈品。由于没有马车,我不能按时回来接待您,我去墓地的时间也比较晚,因为我很喜欢呆在那里。我能感觉到我的孩子在称赞我。我没办法让你了解我坐电车回家是多么喜悦的事情。但是亲爱的大夫,我们在精神上是联结的。给我写信吧!亲爱的神师,玛丽娅·克鲁斯。”

这段时间,库莱热被玛丽娅折磨得筋疲力尽,他考虑不通为什么她总是出门呢?整整一个星期,他都在煎熬中等待她的回信。可是那封回信却让他愤怒,上面写道:“我去墓园是神圣的义务,不管刮风下雨,我都会毫不动摇地去那里朝圣。但是先生,为什么您不选择在回家以前来我这里呢?我知道您不喜欢见到维克多,但是您只需要和他寒暄几句就可以了。”

库莱热生气地撕掉了信,用了好几个星期,他写了一封又一封愤怒接近疯狂的信,写完就撕掉。最后,平静地回复了一封简短而冷淡的信。信里表明,既然她不愿意呆在家里,而是愿意在外面待上一个下午,说明她的身体已经非常好了,不需要他去看病了。她立刻回了信,整整四页信纸,上面全是道歉和表白的词句,而且告诉他星期天的时候,她将整天都等他。

这可乐坏了库莱热,在约会的前两天,他开始臆想自己未来的命运。他其实是愿意为了玛丽娅而放弃自己妻子和儿子的。因为他觉得自己才五十二岁,还来得及过几年幸福的日子。而这个改变命运的时机就是这个星期天。

星期天的下午,四点钟到了,他开始遣走了病人,六点钟他来到了玛丽娅的住所,却看到她正打算出门。她责备地看着他说:“我写的是五点半。”这句话已经说明了她还有别的约会,既然是这样,还是不强求了。他说:“既然有别人在等着你,那么我们下次再谈吧。”

其实,玛丽娅之所以约库莱热在星期天见面,是因为她确信那个小男孩周日不会在六点钟乘坐电车。但是,她见库莱热迟迟没有来,便有了去电车上碰碰运气的想法。但是她永远也不知道,那个陌生的孩子在六点钟的电车上没有遇见她时的失望。

突然,电流中断了,电车就像一条毛毛虫趴在大马路上。这次意外让雷蒙与玛丽娅再次相遇,终于,雷蒙热情地像玛丽娅打了招呼:“嘿,我是库莱热的儿子。”玛丽娅突然惊奇地叫道:“你是大夫的儿子?”他笑着说道:“他很有名对吧?”

他注意到了玛丽娅脸色的苍白,她说:“千万别对他提起我。”“那么,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我已经告诉你了。”

“玛丽娅·克鲁斯”她觉得这样会让这个天真的中学生离开自己。

雷蒙回到家中,父亲正在裁剪一本杂志。“我今晚见到了玛丽娅·克鲁斯。”雷蒙假装淡定地说出了这句话。父亲立刻死死地盯着他问道:“她是一个人?”“嗯,一个人。”父亲又开始剪裁起书页来,但是内心的情绪却翻滚了起来。

玛丽娅劝雷蒙去她家里做客,在那里他不会碰上任何人。她承认和雷蒙在一起时幸福的。她对雷蒙说:“我们在这个客厅里,不会发生别的事情。只是相互谈谈心里话,母亲的爱抚,平静的亲吻。”星期日的早上,雷蒙在风雨中来到她家。当他看到她时,内心的情欲在起伏翻滚着,而她也晕头转向。

她拿来一本相册放在雷蒙的膝盖上,让他看自己夭折的孩子。初次来访,就在拘谨当中度过了。可能是母性的缘故,她竟然热泪盈眶地把他送到门口。后来的几天,她已经分不清楚是爱情还是母性所散发出来的感情了。但是她知道,看不到雷蒙使她不安甚至痛苦。她想要把他当作一个纯洁的孩子,她渴望纯洁的爱情。

星期六的下午,雷蒙的突然来访有些扰乱了玛丽娅的心绪。这次,雷蒙战胜了内心的胆怯,决定占有了她。他抓住她纤细的胳臂,她在沙发旁绊了一跤,勉强地笑着说:“放开我。”她看到离她很近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呼吸到一股发酸的味道。“孩子,你以为靠暴力就能占有女人吗?”此刻,她对于他的纯洁的爱情早已化为乌有。而他则像受了屈辱的动物,这场失败让他感到狂怒。

他回到家中见到生病的父亲,心里有很多话要说,他俯身到父亲面前,说道:“我受骗了,爸爸,你熟悉玛丽娅,所以我一定得告诉你。你早点休息吧。”“我早就明白了。”确实,库莱热大夫对玛丽娅的爱,早就枯萎在爱的荒漠里了。他明白不光是年龄上的差距,还有与这个女人之间的荒漠。他没必要非得寻找在孤独死去的原因。

玛丽娅受伤了,作为医生的库莱热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为她治伤。那赤裸的胸脯,曾经让他颤栗,可现在他只会聆听心脏的跳动,静静地数着她的脉搏。他非常明白这个身体不是为了让他占有的,而是让他治病的。

她悲伤地否认自己的自杀行为,向库莱热大夫倾诉自己的痛苦:“您想想,我们和他人之间根本就没有道路相通,只有触摸和拥抱。但这只是肉体上的享受。我们都很清楚这不是我们所追求的东西,在我和我爱的人面前,总有一条发臭的荒漠,可是他们都以为我是为了引诱他们来陷进去。”

库莱热大夫的身体也快支持不住了,出诊回来就倒在妻子身上失去了知觉。从那以后,父子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见过这位玛丽娅。十七年过去了,她就坐在桌前,喝了一口香槟酒,茫然地笑着,对周围的一切无动于衷。维克多已经在柜台边和两个俄国女人混在了一起,雷蒙和玛丽娅很不自然地说着话。

她假装轻快地告诉他,已经同维克多先生结婚了的消息,又假装不在意地问了句:“那位亲爱的医生呢?”“他也在巴黎呢!”玛丽娅对过去发生的事情显得过于冷漠,这让雷蒙有些惊讶。

就在这时,维克多醉倒在柜台,受了伤。雷蒙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还不如借此机会见个面。库莱热见到玛丽娅时,显得有些羞怯:“嘿,我们又相逢了,总算是运气。”他多么希望玛丽娅还留恋过去的点点滴滴啊,可是玛丽娅却冷漠地说:“是啊,今晚不就重逢了吗?”

库莱热终于明白,他永远也不可能占有玛丽娅。而自己这份爱将在儿子身上延续下去。

“名家点评”

同一主题的重复可能会产生某种单调感,但是,他那敏锐的分析和真实的笔触,随同每种心的冲突,唤起同样的钦佩。莫里亚克的语言无可匹敌,简洁而富于表现力。他的最著名的作品都具有逻辑的纯正和古典式的措辞简练,令人想起拉辛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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