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先的愿望是赚钱,赚多多的钱,为了孩子、家庭和想象中的幸福生活。他们开始对付单位的办法是请病假,继之是停薪留职,直至一步步地去泡呀磨呀,以至夫妇二人都先后达到了提前“病退”的目的。
他们以为这下好了,都摆脱掉公司的捆绑和桎梏了。夫君武用五十出头,女士潘楚四十上下,且他们的自我感觉都很良好,以为自己年轻,正是大展鸿图大干一番事业的时候。
他们曾是我十多年前的近邻和朋友。武用为人敦厚诚实,小矮个,见人就笑,是公司里公认的“气管炎”(妻管严),他只认埋头干活,妻说咋干就咋干,非常听妻的话。潘楚是一位精力旺盛、热情奔放的女性。他们的性格不一,但在家庭、孩子、赚钱等方面配合默契,妇唱夫和。我和他们做邻居的几年,真还没发现他们夫妇间有任何的红脸和口角。
多少年过去了。大约是1994年吧,我偶尔发现武用在商都的一隅开了两间日杂用品的铺面。我从他言谈中得知,他每年要付房租4万元,上交税金万余元,我大致匡算得出,他若不每年挣10万元就摔打不开。可光卖点日杂生意清淡,我为武用必将面临的商业风险感到担忧。可武用笑笑说,问题不大,只是房租高了点,才开始没经验,能保本就不错了。我问他潘姨和孩子好吗,他说好,好。
1995年暮秋的一天凌晨,我到街心公园散步,围绕街心公园的马路上摆满地摊。我看见武用也在那里支了个摊位。他叫卖的是锅碗瓢盆等日杂用品,是廉价处理。他告诉我商都的杂货铺开不下去了。不仅保不了本,还亏了一两万元。他依然笑眯眯地说话,尽管内心充满苦涩,可从他脸上流淌的是从容似乎也还是甜蜜。我顺便又问起潘姨孩子,他依然是笑说好好。我勉励他面对艰难不要气馁。
过不多久,忽有熟人传来武用办粉丝厂挣了大钱的消息,说他发了。然而,却又同时传来了某些憾事,说是潘楚在家养了个男人。武用办厂人手不够,从老家请来一个男人,这男人吃住在他家里,不开工资,只认干活,还干那事。武用白天黑夜忙里忙外,可能至今还蒙在鼓里。
我不信这事是真的。我正为朋友圆了发财梦而感到欣慰时,武用却笑眯眯地来家串门来了。我见他那“好兵帅克式”的模样,不禁又问起他家潘姨孩子可好。
他这次没说好好。他凝滞了一会儿,哀叹地说:“唉,说来丢人。我只知道挣钱,一天到晚在外奔忙,却没想到她会干出那等闲事。我对她太信任了,以致她一直在欺骗我也没察觉。她先是要我同她搞假离婚,说是我们孩子都长大了,住不开,离婚可向公司多要一套房子。说好这是假的,待房子分到后再复婚。可谁知单位房子没给。她却违背初衷不再恢复婚姻了,就这样,潘楚把个家给拆散了。”
“那她为啥出尔反尔呢?”
“她有野男人,是老家来的那个熊,他在我们家吃住两年了。”“两年,你竟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我们夫妇关系原来很好,他们隐蔽伪装得好,谁会想到会是这样!”我感到愕然茫然,我凝视着他问道:“那男人呢?”
“让我赶跑了,可他们至今还卿卿我我,厚颜无耻地保持通信联系哩!”武用给我看了那男人给潘楚的一封长信,信中表示他誓死也要同潘在一起,他声称还要回来的。
这时候我倏地感到武用的处境十分尴尬,看到他那矮小猥琐身段使我联想起武大郎和潘金莲。这种情况要有个武松弟弟就好办了。我说,既然如此,那离就离了呗,这种女人不值得可惜。
而武用告诉我的是问题要比想象的复杂。说他和潘至今还一起办场,早已从粉条厂、养猪场改成现在的养鸡场。他们不仅资金财产无法分开,且还过着常规的夫妻生活,每周一次两次干着哩。
我让武说得迷惑不解哭笑不得了。我问,那潘到底是啥意思,算复婚或别的啥关系呢?
武说:“她已公开表态,不复婚,她要两个男人,她要我把那个男人找回来一块过,说要他来宁垦荒。”
“呵,我想潘是把你们当赚钱工具使唤了。两个男人,一个办场经商,一个垦荒种地,赚了钱都归她,那真是太好了。那你呢,我怎么听都像是个玩笑!”
“我,是爱她的。我们有二十多年夫妻关系,我离不开她。我至今还把退休工资交给她哩。”
“我看,你们全疯了。这算什么,不顾国家法律、伦理道德地胡来!你们原来追求的初衷在哪?孩子都咋看呢?”我要他首先把这种想法的实质弄弄清楚再作主张。
我为武家发生这种怪事憾事感到懊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在我们面对多元化选择的今日世界,是否所有的标准答案在多元化选择面前都要面临挑战或破碎呢?是不是任何事物都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呢?
我让他们的事情搞糊涂了。我总想给我这位朋友出个比较稳妥的主意。现在的问题是,他不问我,我也让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该问谁了。
(原载1998年4月30日《宁夏法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