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0年前的事,大女儿大学毕业从兰州返回银川。我发现她下车时泪眼汪汪,她声音喑哑地说:“爸爸,小杨没能分来银川……”她很哀伤,一见面就扑在我怀里嘤嘤地哭了。
我愣住了。我明白孩子的心事。云儿在念大三的那年冬天,她曾把小杨领回家来征求意见。我觉得小伙子不错,尊重女儿的选择,而她母亲却持反对态度。临春节时,她母亲竟以“过年了,孩子最好呆在父母身边”为由把小杨打发回家了,致使女儿伤心痛哭。在念大四时他们隐瞒真情,再也不提婚事。我还以为他们的关系早已让母亲的一顿棒打鸳鸯给打散了,我没想到她还恋念着小杨。
那时候,大学毕业生工作走向不能像今天这样个人自由选择,而是铁板钉钉要计划分配。小杨是甘肃人,自然只能留在兰州。我感到万般无奈,只好规劝女儿“为啥早先不说,现在晚了。爸爸已是无能为力,看淡些吧!”女儿性格内向,有痛苦只往心里去。接站回来我即对老伴说:“看来孩子找对象的事,我们干预太多,是你把他们拆散的,女儿很痛苦,现在你赔她个‘小羊’吧。”
好在我们共有特点都是非常爱护孩子。老伴见女儿情绪低落不思饮食,也万分焦急。她说:“不行,就把小杨弄过来吧!”老伴说得倒挺轻巧,仿佛她是省委书记,随便一拨拉就过来似的。难煞人啊!
“难也得办。”老伴说,“找点理由,事在人为嘛!”一个反对派突然又变得积极温和起来了。
找什么理由?我问女儿:“你能否证明同小杨真已达到不可分开的地步?他也爱你,爱得很厉害吗?”女儿摇头点头,又哭又笑。“有没有两人在一块的合影?”
她又摇头:“学生都在一块活动,有几张集体照,我们一个在西头,一个在东头,中间夹有几十个同学,且还模糊不清,互不搭界!”
“那么,两人同窗四年,总有些信件往来吧!”
女儿说:“我们同在一个班级,天天见面,如果不是发疯,又写什么信呢?”“既然没有理由,咋去说非要把小杨弄来银川?”被我逼急了的老伴忽然冒出一句:“爸爸是作家,干脆你就求老爸给你们制造些恋爱信吧,恋爱信最能说明问题。”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可为了女儿和小杨,我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像写小说那样“真实”地制造了。我没想到我的这些互相往来的“情书”真像那么回事,竟然真打动了宁夏的分配办和她们大学的领导,后来两省区分配办交涉,都说“情况特殊,应当照顾”。两省区又互相交换了一名大学生,真把小杨拨拉到银川来了。
事实证明,到目前为止,我认为他们的婚姻比较美满幸福,生的一个大头娃娃,也很聪慧伶俐,活泼可爱,今年已上中学,学习不错,还能拉一手动听的手风琴哩。现在回忆往事,我仿佛是在创造一个美梦。检讨自己的某些做法是有一些不同寻常,甚至有些狡黠,对不住两分配办和学校领导,但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两个有情人的爱,我想领导总还可以理解宽谅的吧。
一介文弱书生,无钱无权又有啥能耐呢?但为了孩子他会挖掘自己的潜能。记得苏联有位羸弱的母亲,在孩子被压在汽车底下完全绝望无助时,她竟能掀翻一辆汽车救出她的孩子,也不知当时她怎么会暴发出偌大力量。
所以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什么说“可怜”,当然并不是所有父母都可怜。
而是指许多无权无势无能为力的父母在面对孩子的人生难题时会很可怜很悲哀。而这种哀怜却是一种非常珍贵伟大的爱心啊!
爱是无法克服的,是绝对神圣的,爱能使我们这个世界、自己的人生变得更为美好!
(原载2000年3月8日《银川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