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鬼手王保和
多少宫殿上方高悬:正大光明
唯见他的草舍门前,手书高挂
——手眼通天
放眼世界,有多少人敢说通天
地上横生的藤蔓,囚禁多少浅薄的人生
又有多少伪劣的自大,如阴暗与权力
无良的强盗,把一手遮天篡改为手眼通天。
孰不知,人手沾上烟火,怎如鬼手
轻盈、迅疾。它的快,已超越人类
极限,就算神目如电,也是枉然
它的高深,是佛经托生
——不是不动,是“如如不动”
他说一是一,说二就是二
不是变戏法,却胜于变戏法
非僧,非魔,非道,非仙术
就算三仙,不过是他手中的三颗棋子
酒过三巡,大堂上摆出案几
倒扣海碗
人家请君入瓮,他请三仙归洞
拿一根筷子,叫仙人指路
他说走,就走!说停——就停
说变碗中的格局就变
不禁叹,不遇鬼手,古今多少风流客
不识开眼与通天
2009.5.7沧州
注:王保和,沧州人氏,人称鬼手,手快如电,身怀“三仙归洞”及“深喉纫针”等中华传统绝技。
不为什么的诗
——赠臧棣
无论拥抱多么紧,走着,走着
我就把自己弄丢了
包括礼仪和精美的修辞
仿佛丢,是一门创造哲学。
环顾四周,自然的沙漠如影随形
一心向往的绿洲,却以丛林的幽深
赐我变戏法
好多的我,吹着葫芦丝和芦笛
有的跳,有的笑,还有的
像兽一样叫,——欢乐和茫然
像一张网的经线和纬线,将我捉牢
其中一个我撕去伪装和包袱,裸露野性
如——千锤百炼的悲伤
目睹这场景
我感到,地球在那一刻起,才开始旋转
人性在复活,——疯狂,为什么不呢?
自我的歌唱,——不为什么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创世纪,每个人
都有自己的方向。”
这自由多么诱人:丛林——有丛林深邃的强大
我们——有疯狂的悲伤
2009.5.13北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创世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臧棣手稿诗篇——赠骆驼(罗亚旗)感谢你不辞劳顿,驱车绕北京城,穿东西,越南北驮着友谊,直奔大兴高岭感谢黑夜——它让道比白天宽敞十倍。
啤酒是一群黄皮肤的乌鸦
天生有灵,进入谁的肚里
谁就开口——讲真话。
“静水流深,烟雨莽苍苍”
在路上,——诗歌永怀希望。
你说,光明与坦途,从来不是想象
馈赠。哦我本来不这么婆婆妈妈
我本来要说的是手稿4
谁生了它们,它们是怎么长大
奇怪,阅读之前
我没有去想这些酸问题
2009.5.14北京
注:诞生于1996年的由罗亚旗主编的《手稿》,是目前我所知道的最为奇特的一本文学刊物。一切源于那个奇特的年代产生的那群奇特的人。
深圳意象
——赠依尔福
“空中一跃,大海卷起狂风”
如何在如此遥远
貌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间
搭起一座通俗的桥
既不违尺度,又符合材料学
当是我一直追索的美味
呵,用Elford君的话说:
他和黑骆驼的口味都偏重
嘿,确乎如此啊
肉身沉重已久。而今
当我在香港和大陆间穿梭
精神也开始流浪。上午
在阳光酒店祷告,下午
在君悦大厅和一尾波斯鱼说佛
——当谈到开矿和打井
井的深度,井中幽深的事物
令人战栗而迷恋。
井壁湿滑,珊瑚那么璀璨
当一条江被白天黑夜贯穿
被北风与南风横扫
一个时代便诞生了
“漆黑的树上开着红彤彤的花朵”
多如虚拟的想象,但却真实地站在路边
——是这时代最醒目的意象。
2011.3.8深圳
太平街
走在太平街上
阳光很足
但我不能停下来
我有点渴
太平街的两旁
挂满白加黑的药品广告
白天吃白片
有精神
夜晚吃黑片
有力气
2000—2004.5.2
旱土
大鹰成为候鸟
每年春节带回关于雨的信息
足不出户的麻雀
遇到前所未有的考验
麦秆明显瘦了下来
而蝗虫们却每每振翅欲飞
不信,请随便撒一网
五只蝗虫,三根小麦,两棵马齿苋
没有雨水可以滋润
没有雨水可以施肥
太阳,一如既往光芒万丈
从容的听着蝗虫的歌唱
从容的听着庄稼祈祷
1998
剃须之诗
七月。右手握着收割机。
在下巴状的土地上。收割庄稼。
大地的胡子稀稀落落。
站在面庞底部的焦渴里,举头
仰望长空是谁带走
乌黑的沉甸甸的积雨云
单单是风么
把阳光和雨露皆收入怀
是跌落的草帽
左手(举着一面小镜子)欲言又止。
变色的头发在暧风中显现出不易觉察的乱
粗壮着
蜂猴之书
年轻时你身份杂乱。
从蜂到猴,道路坎坷
不能依靠拐杖
这倒使你发现了捷径
智慧须要收集,它们分散于
日常的枝头末梢
你经历过的那些形式的陷阱
杈状的道路,洼地和肮脏的脸
会不会在暗中潜回
白天在树洞里睡觉,蜷曲成球状
外界的一切,都会让你
疼痛。是的,固然
有一定的序列;生活需要安静
从最小的野果到巨兽,都在等待
夜晚从树洞里出来,伸伸懒腰
瞳孔却在暗暗收缩,哎,固然
现在你的下落
早已不成为秘密
像露珠,挂在树叶正面,固然
哎,是不是天要亮了
尽管行走时,你将脚步
放得平稳,小心翼翼
维持世界和平的
现在给予你危险
一头金色的豹在林子里踱步
谁知会不会突然来
抓你的脸
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