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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暴风骤雨

黄河里的浮冰在水流的带动下,像潮汛中的鱼群相互撞击着、拥挤着向下游蜂拥而去。

黄河解冻已经一周多时间了,这段时间,是黑田重德最为心焦的时刻。被解冻的黄河分隔在两岸的日军这时候是最脆弱的。除了空军和远程火炮,其他的只能靠自己了。

尤其是东岸的日军,黄河解冻后各类物资都无法运送过去,急需的给养完全靠空军投送。要想依靠河运,还必须再等一个多星期,待黄河里的浮冰完全消除了,渡船才能安全的在河中行驶。

所幸,中国军队看来也没有完成作战的各项准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仍然在不紧不慢地进行着自己的准备。

据情报,中国政府的官僚体系客观上也帮了大忙。臃肿散漫的中国官僚体系在给前线调拨物资中一步三摇、八字步不乱,尽管前线指挥官急的满嘴燎泡,但后方的老爷们仍然稳如泰山,各项作战物资申请在各个衙门间优哉游哉地进行着文件旅行,看来没有一、二个月的准备,中国军队休想组织起像模像样的进攻。

嘴角浮上一抹冷笑:作战计划的再周密、再科学又能怎样?现代战争既是体系作战,也是国力的竞争,更是对天时地利各项有利条件的敏锐捕捉。连眼前这样的机会都没有能力抓住,胜利注定与中国军队无缘。

客观讲,中国的将军中不乏天纵之才,但被糟糕的国内政治环境和孱弱的国力影响,这种才能的施展对战局并无大用。他们的才能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注解日本陆军的英勇无敌的。

手抚着下巴,黑田重德有点得意的笑了起来。

慢慢走到地图前,黑田重德的眉头又有点紧皱。

八路军在绥远的根据地势力范围那刺眼的颜色又深深刺痛黑田重德的心。

对八路的围剿已经持续快两个月了。可是除了自身遭到较大的损失,对八路的作战竟然一无所获。更糟糕地是,从八路作战的方向和范围看,八路竟然有越打越多的趋势,这才是最糟糕的。

八路越“扫荡”越多只能说明这次冬季“扫荡”是完全失败的。

而且不同于其他地区与八路的作战,此次“扫荡”作战中伤亡的日军比例远远高于伪军。这个数据被黑田重德隐晦地篡改了-如果不这样,他肯定会沦为中国战区所有日本将军中的笑柄的。

这对他的晋升也很不利。

负责“扫荡”的黑田旅团长是他的本家。黑田重德是“举贤不避亲”的坚定执行者,把绥远地区搞成黑田家军的势力范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不过,这次“扫荡”的不利已经严重影响到了黑田重德的威信。必须要采取措施改变这种局面了,不然,会有人跳出来和自己对着干的。

黑田旅团的力量有必要进行加强。针对“扫荡”第一个阶段八路军的活动轨迹,黑田重德决定再抽调两个联队的兵力,以铁钳合围的态势压缩八路的活动范围,最终逼迫八路和自己决战。这样,就可以一战定乾坤。只要铲除了八路,就可有力震慑混迹在大青山及绥远各地的抗日武装。

这样,最多用两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安靖后方。到时候,中国军队的进攻准备应该也已经完成了,26师团就可以从后方各守备点和防卫线上抽调兵力与中国军队对决。这是绝对不能马虎的,一旦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让中国军队抢占先机。一旦26师团在绥远战场陷入被动,那自己的军旅生涯也就到头了。这事关黑田家族的生死存亡,黑田重德一点都不敢大意。

签下了抽调两个作战联队参与扫荡八路的命令后,黑田重德看着手头的中国军队反攻计划图,冷笑一声,抽出军刀一下劈掉了地图上方的青天白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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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上,梁三儿用望远镜盯着一群迁徙中的狼群。

好像冥冥中有感应,狼王停下脚步,扭头也向梁三儿潜伏的地方望来。一人一狼隔空眼神交战,眼睛一瞬不瞬,谁也不让谁。

“靠,算你狠。”

梁三儿嘟囔着,翻身藏回了地窝子。一股热气顿时温暖了他的上半身。

温大成正低头吃着烤的酥软的肉干。见梁三儿滑了下来,他很隐晦地把大半的肉干撕下来藏在了身后的皮兜里,把剩下的一小半递给梁三儿:“三哥,尝尝。这是牦牛肉干,剩下不多了,味道比马肉、羊肉的强多了。”

没有注意到温大成的小动作,梁三儿接过肉干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温大成问:“你在外面瞅了半天,有什么动静没?”

梁三儿一脸怨妇地抱怨:“这大冷的天,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你说能有什么动静?除了一群和咱们一样悲催的狼群,荒野上啥都没有!”

梁三儿从鸡鸣寨出来已经一个月了。

反攻作战各项工作仍在进行。日军的注意力已经成功被吸引在黄河边上。但是,鉴于日军强大的实力,梁三儿被要求在敌后开展活动,尽量搞一些惊天动地的动作,分散日军在一线的力量,为反攻增添一份胜算。

梁三儿接受命令后,伸头往屋外看了看,外面北风刮得铺天盖地。他伸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缩回屋里继续烤他的火去了,充耳不闻外面紧锣密鼓的备战动静。

在鸡鸣寨赖了一个阶段,忍无可忍的傅作义拿着扫把把这些厚脸皮的土匪山贼扫地出门,赶出了鸡鸣寨。

从温暖如春的土匪窝到了寒风呼啸的室外,大家伙怨声载道。其中尤以梁三儿的抱怨声最大。

可是没办法,路是自己选的。梁三儿当时充英雄,愿意到敌后开展武装斗争。他打的还是偷奸耍滑的念头,准备到了敌后找一个隐蔽的据点,然后寻摸点能让自己舒坦过日子的物资,就躲起来好好保养自己。管他外面打的昏天黑地呢,一律与他梁三儿无关。

傅作义是位严谨的将军,梁三儿说啥他就信啥。而且心目中对梁三儿的评价过高。所以他是按照一员猛将、能将、干将的标准给梁三儿安排任务的。这与实际的梁三儿偏离了较大轨迹。

绥西地区多草原、平滩。商路、交通道纵横,日军的机械化部队运动很快。傅作义考虑到梁三儿手下一水儿的骑兵,在这样的地形上作战有优势,完全可以摆脱日军的追击或围剿。唯独没考虑到土匪山贼的劣根性。

到了绥西溜达了一圈,梁三儿发现压根就不需要他搞什么动作,八路军的大青山支队已经在敌后和日军打的热火朝天,沿途守备部队已经压缩到了极点,抽调出的兵力对八路军围追堵截,折腾了一冬,压根就没有自己插手的地方。

梁三儿此遭本身就没什么动力,思想消极。一看没自己插手的地方,他也不准备插手。最近他正踅摸着找个舒坦点的地方,不到春暖花开他是不打算出头了。

但世事如棋。他不找日军的麻烦,不代表日军不找他的麻烦。

鸡鸣寨的土匪从山里出来,拖家带口、坛坛罐罐的有上千号人,马匹更多。这么大的目标想不引起日军的注意都不可能。

这支力量在敌后不管投送到哪里都是对日军后方安靖的极大威胁。

自打空军侦察机发现了这股力量,日军极为紧张,以为是八路的增援部队或隐藏力量。赶紧把新抽调的两个联队调转枪头杀奔梁三儿而来。

梁三儿不见兔子不撒鹰,哪儿肯为了什么大义和日军白白拼杀,消耗自己的实力。眼见不妙,带着手下在绥西大平原上打马就跑,压根就不和日军接触。

想着跑一段路,日军追不上就算了。大家相安无事,各忙各的。

不曾想日军这两个联队眼见这股混到后方来的中国军队枪快马壮,肯定是一支生力军。压根不敢大意,使出吃奶的力气在后面紧追不放,誓要把这支中国军队扫荡掉。

这一追一逃,双方已经耗了一个多星期了。

梁三儿气得要死,却又对后面的追兵无可奈何。

后面的日军追出了真火,啥也不管不顾了,说什么也要把这支中国军队追上砍上一万刀。

这无形中减轻了李井泉他们的压力。如果不是梁三儿无意中引走了这股扫荡的力量,八路军绥西根据地根本就无法坚持下去。最终肯定会弃守的。

这样,敌后的斗争又陷入了僵局。

按说梁三儿是绥远地区的老户了,甩掉日军的追踪不难。可是日军有空军助阵。梁三儿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甩掉了日军,还没高兴一天,日军的空军侦察机又会发现他的蛛丝马迹。在侦察机电台的指挥下,日军扫荡部队又会紧追而来。幸亏梁三儿有猎鹰助阵,侦察哨放得也很远,形势稍有不妙就能察觉,立即逃之夭夭。

但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奔逃,不管是人员还是马匹,体力消耗都很大,梁三儿已经感觉到了压力:日军的机械化部队靠汽油,只要人勤劳,不存在体力不支的问题。这两天,他开始转脑筋,准备不和这股脑子抽筋的日军玩了。他把目光瞄准了大青山。

就在这时,一声惊雷震响了绥西大地:中国军队反攻了。

这个反攻时间点出乎所有人的意外。等黑田重德以百米赛跑的速度赶到作战指挥部的时候,他发现26师团的所有交战点风平浪静,没有一名中国军人向他发起攻击。

中路的混成旅团几乎全军覆没。

这一招过于无厘头,没有任何改变战局的意义,但,傅作义和马鸿宾拿出孤注一掷的劲头,放弃了所有阵地,集结了全部兵力,向中路的混成旅团发起了决死冲锋。

更夸张的是,中路的混成旅团由于占据了一段河床平缓的流域,天气更为和暖,他们在这段河面上甚至架起了一座浮桥,利用这座浮桥进行物资运送和兵力调配。傅作义大手笔的从后方调来了两架飞机对浮桥进行轰炸。由于过于轻视,日军对中国军队能调来飞机思想准备不足,在目瞪口呆中眼睁睁看着浮桥被炸毁了。

所谓混成旅团,自然作战单位不如26师团这样的部队整齐。前一阶段,黑田重德从前线和守备部队中抽调的2个联队就是以混成旅团的步兵联队和骑兵联队为基础组建的。现在,这两个联队还跟在梁三儿后面遛弯呢。

现在的混成旅团空有其名,虽然支援作战单位健全,但真正的一线作战部队并不多。中路主要负责牵制作战,本来最大的任务就是放烟雾弹的,黑田重德也没想到中路会取得如何卓越的战绩。没想到中国军队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把反攻的突破口选在了混成旅团这里,摆出一副宁可不要防线、也要成建制吃掉混成旅团的架势。

这副泼皮打法却也吓了黑田重德一跳。虽说26师团可以乘机攻破中国军队的防线,但如果混成旅团真的被中国军队成建制吃掉了,那就创下日军建军以来最大的耻辱。这个责任无论是谁也承担不起的。

混成旅团,必须要救。

从最初短暂的混乱中清醒过来,黑田重德迅速理清了思路:26师团放弃现有阵地,沿黄河两岸南下,对攻中国军队,支援混成旅团,击退中国军队。

同时,鉴于中路兵力不足,急调南路的德王伪蒙军北上,沿归绥线抽调守备部队迅速向前线增援。正在执行扫荡任务的黑田旅团和后续增援的两个联队立即集结,组成攻击兵团阻截傅作义部的后路,力求把中国军队消灭在黄河岸边。

命令下达后,德王的回信最快。他在电文中像个被****过的少女一样哭的一塌糊涂。说他的部队昨晚遭到了中国军队毁灭性的的打击,这会儿刚刚找到失散了的司令部。清点手下,除了随身的一个警卫连,其他的部队都被打散了,现在别说反攻,能自保就不错了。

一记猛拳。黑田重德顿时感觉大脑有点缺氧,如此关键时刻,德王竟然掉链子。

不管他了,先想办法从别的地方调集兵力。这一次中国方面拿出一个战区2个军的兵力搞这次大反攻,来势汹汹,兵力少了肯定不能应付。作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无论何时手头必须要保证充足的预备队,才能在最关键的地方取得主动。

原本以为中国军队选择了中路的混成旅团作为突破口,现在看来,这次中国军队胃口很大,准备也很充分,竟然同时攻击了德王的伪蒙军,形势很不利呀!

用铅笔在地图上划着轨迹,黑田重德额头微微渗出了汗水,在目前的情况下,就算对面中国阵地上空无一人,他也没精力去占了。当下必须先保存自己,才能打击敌人。

拿起电话,黑田重德想要通关东军的电话,请求关东军给予兵力增援。但想到关东军的嚣张跋扈,他又放下了电话。

犹豫了一下,他又拿起电话,想要通华北驻屯军的电话。但转念一想,又颓然放下电话。自己不是冈部直三郎,可以协商沟通有些事宜。自己在上面根基浅薄,关东军也好,华北驻屯军也罢,没人可能理睬他的。即使是冈部直三郎,不也为借调了华北驻屯军的一些兵力和多田骏龃龉不断,官司打到了大本营。自己仅仅是一个偏远战区的师团长,无论如何不可能有冈部直三郎那样的力度的。

绥远的问题,看来只有靠自己解决了。

手下的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黑田重德一把抓起电话。电话里响起了急促的报告:“就在26师团离开阵地后,中国军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全部占领了26师团构筑的现有阵地,顺利切断26师团的补给线。现在,除了全力向前进攻,利用混成旅团的补给线撤退,再无其他的生路。事实上,现在的26师团和混成旅团已经落在了中国军队的包围圈里。

黑田重德感到天旋地转。

咬咬舌尖,黑田重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除了26师团保持进攻的主动性,混成旅团已经陷入苦战,德王的伪蒙军完全溃败。而中国军队从四面八方赶来。

不对,黑田重德突然意识到,绥远的中国军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兵力。现在四面八方的兵力是假象。依靠日军的实力,中国军队无论如何吃不掉自己的。

现在这个局面,是自己上当造成的。

黑田重德当前的兵力部署和战线安排完全是依据高桥美佳子带来的中国军队反攻地图来布设的。准备等中国军队开始反攻时设置口袋阵、包围圈,一举消灭中国军队主力的。

现在明显中国军队充分掌握了黑田重德的兵力配置。他们从日军防守薄弱的地方进行渗透,利用一系列的小战斗调动日军,然后通过偷袭的手段化被动为主动,占领了一些重地、要地,反过来形成了对日军包围的态势。

其实,只要一开始26师团不要自乱阵脚,局面远不会如此糟糕。

不过,既然理清了中国军队的方略,黑田重德就开始有针对性的下达应对策略了。

看着已经乱整一片的绥西战局,黑田重德深深的明白黄河防线已经丢失了。当务之急就是救出混成旅团,然后和中国军队脱离接触,后撤到后勤补给基地重新整补部队,然后调转枪口与完全暴露的中国军队进行决战。这样,虽然暂时后退一步,但只要在后续作战中能消灭掉中国军队主力,仍然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可行方案。

目前,中国军队与混成旅团已经搅成了一团,空军无法提供有力支援。26师团受到中国阻击部队的拦截,一时半会无法攻破防线,这样消耗下去混成旅团危矣。

幸亏,幸亏呀。当时的安排,为今日的翻局埋下了伏笔。

呵呵,从位置看,正在执行扫荡任务的黑田旅团和两个增援联队恰好在中国军队的后方。只要这两支生力军快速赶到,完全可以一战定乾坤,不但能解中路混成旅团的围,还能拖住黄河西岸中国军队的主力,待26师团赶到,来个反包围,哈哈哈,这不就可以来个瓮中捉鳖吗!”

想到得意处,黑田重德不但舒缓了前期的紧张情绪,还有情绪哼两句日本民间小调“这次一定抓住你。”

大青山,李井泉和梁琨正围着一个树墩子下象棋。

黑田旅团最近疲态尽显,追击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这让大青山支队有了宽松的休息时间。

侦察员还没有回来,按照脚程,最起码天黑之前日军是赶不上来了。至于天黑之后,日军就算赶上来又怎样?他能有什么作为?

远远地,响起了哨兵的吆喝。

二人抬头看,是派出的侦察员回来了。

他急匆匆地赶到李井泉旁边,敬礼报告:“司令员,追击我们的黑田旅团撤退了。”

这个消息太突然,李井泉和梁琨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梁琨喃喃自语:“不至于呀,日军还没到精疲力尽的时候,后勤也很充足,这个时候撤退,有点怪了。”

李井泉追问:“日军撤退的队形如何?有没有其他的举动?”

侦察员说:“日军撤退比较匆忙。甚至把一些零散的物品都丢弃了。是轻装急行离开的。”

梁琨在旁边接茬:“这里更不对了。肯定日军什么地方有问题,不然他好不容易抓住我们的踪迹,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而且,走得又这么匆忙。”

李井泉命令:“你们跟踪在敌人身后继续侦察。一定要搞清敌人的意图。”

“是。”侦察员敬礼离开。

李井泉吩咐身边的警卫员:“你去把张卓叫来。”

不一会儿,张卓就赶来了。

李井泉命令道:“你现在就给土城子的情报点发电报,要求他们搞清最近日军有什么大的动向没有?”

张卓犹豫了一下:“现在这个时间按规定情报点是不能开机的。必须要等晚上。”

李井泉皱皱眉头:“也罢。到了开机时间你第一时间把这个命令传达给他们。”

“是。”张卓回答。

“通通通通”

日军的迫击炮密集地落在梁三儿设在山脊上的假阵地上。

看到凶猛的炮火覆盖了整个山头。刚刚还要叫嚣让日军喝一壶的项子义后脊一阵发紧:幸亏没待在那个山头,不然现在肯定连渣都不剩了。

梁三儿手持望远镜死死盯着日军的炮位。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谢狗子:“刚才发射炮位你看清了吗?”

谢狗子点点头悄声回答:“看清了。”

梁三儿问:“咋样?咱们的炮够得着日军的炮位吗?”

谢狗子为难的摇摇头:“不行。咱们多数迫击炮都是82毫米的,射程不如日军的远。要想打他们的炮位,必须往前至少推进500米才行。”

梁三儿遗憾地摇摇头:“不行。咱们这里一动,日军的炮位肯定会转移。必须想办法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咱们才有机会。”

梁三儿眼珠一转:“不行咱们派两个诱饵出去,让日军来追,然后咱们躲在暗处下黑手,这多好。哈哈”

“项老虎,项老虎?”

“咦?这****的到哪里去了?”

“也罢,程锦玉,程锦玉?咦,这程麻子怎么也不在了?”

“温大成?”

也没人。

“算了,谢狗子你……”

谢狗子温和地趴在后面说:“我上去当诱饵就没人打炮了。”

梁三儿勃然大怒:“他NND,总不是我们堂堂的团座去当诱饵吧?”

正说着,温大成凭空闪了出来,他拉着梁三儿的手说:“团座,你看。日军怎么不打了,他们在收拾东西要撤退?”

“咦?这是怎么回事?”

梁三儿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日军的动向。果然,日军在快速的收拢部队,后勤辎重和炮兵也在收拾装备,看样子,好像家里房子着火了要赶回去救火似的?

项子义也施展乾坤大挪移回到了梁三儿身边,疑惑的说:“这小鬼子们好端端的怎么说走就走?招呼也不打一个。他们明明占着上风呢。”

梁三儿眼珠一转,“嘿,我猜八成是咱们的主力开始反攻了。小鬼子这是赶紧回去救援呢。”

程锦玉在底下冒出头问:“那咱们怎么办?放两枪欢送他们回去?”

梁三儿一拍巴掌说:“瞅他们这幅德行,肯定是赶回去帮忙打架呢。小鬼子这么急,咱们偏就不让他如愿。这样,这回换咱们去追,让这帮小鬼子知道知道被追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梁三儿嘴里说是这么说,其实只是远远地吊在日军的后头,观察日军的行动动向。

日军的行军非常科学严谨,为防追兵偷袭,后卫部队尤其强大,梁三儿怎么也算绥远地区的日本通,如何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他就吊在日军的火力范围之外,像原野上的狼群一样,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日军气得要死。有几次干脆停下行军返身去追梁三儿一伙,可梁三儿一见日军火冒三丈来找他的麻烦,他立即夹着尾巴逃之夭夭,半分上前对砍的兴趣都没有。

就这样死缠烂打中,他们和日军离交战的核心区越来越近了。

黑田旅团边打边走,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

下午,边区的情报发送到了张卓的电台上。把八战区发起对日反攻作战的情报发送给了大青山支队。

看到情报,李井泉和梁琨恍然大悟日军为什么仓皇撤退的原因。

他们立即集合附近能召集到的作战力量,一路缠着黑田旅团打,尽力迟滞黑田旅团的行军速度,想尽一切方法阻击日军返回黄河前线。

黑田旅团虽然急于脱身,但并不怯战。面对蜂拥而来的大青山支队狙击力量,日军充分发扬火力优势,实施交替掩护撤退,大青山支队的许多战士死战不退,尽量抢占有利地形阻击日军,在激烈的战斗中,李井泉和梁琨都负了伤,不得不撤下战斗。最后,由支队政治部主任彭德大集中了手头有限的马匹和仅存的弹药,带领部分战士赶到最后一个狙击点阻击黑田旅团和混成旅团回合。

一道山脊上,彭德大指挥气喘吁吁地战士们来不及休息,抓紧时间在山坡的倾斜面构筑阵地。山脊后,远远能望见日军混成旅团阵地上激战扬起的滚滚黑烟。越过这里,黑田旅团就能和混成旅团回合了。

梁三儿目送日军的两个联队撕开35军的防线,和混成旅团回合了。他懊恼的摇摇头,派出骑兵去给傅作义报信。有了这股生力军的加入,眼见歼灭混成旅团的目标是无法实现了。

按梁三儿的想法,既然事不可为,自然适可而止了。反正夺回黄河防线的战略目标已经实现了。至于其他的,能聚歼混成旅团固然好,但现在局势不允许,那自然等下回好了。

可惜他不是傅作义。

刚开始得知日军的两个联队与混成旅团回合了,傅作义也是大失所望。但随即又听到报告说梁三儿现在的位置在日军撤退的路线上,他立即给梁三儿下命令:要求他全力阻挡日军,争取让大部队赶上围歼这股日军。

听到信使带来的命令,梁三儿懊恼地轻扇了自己一记耳光:没事儿自己给傅作义报的什么信嘛。现在可好,被抓壮丁堵枪眼了。

梁三儿有心装聋作哑不接军令,转念一想马鸿宾快渡过黄河来了。要是老马少爷一发火,就算白七爷也保不得自己的。

万般无奈,梁三儿只好下令抢占有利地形构筑阵地。不过,他小子满肚子的鬼主意,他打算在这里看日军的攻击力如何?如果日军丢盔弃甲战力不行了,他就当个门神绝对要挡住;如果日军战力依然犀利,那他就做做样子。总归,自己是不能吃亏的。

不曾想,派出去抢阵地的人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报告说前头的山梁已经被八路占领了。他们也在那里阻击日军。

“啊?”

鸡鸣寨的土匪山贼们都大张了嘴。

梁三儿跟着通讯员来到了彭德大的身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八路高级军官。梁三儿很隐晦地把不屑隐藏在眼底。他举手向彭德大敬礼:“兄弟是81军骑兵团的,奉令要在这里阻击日军撤退。烦请贵军让出阵地,我们要在这里作战了。”

彭德大也举手敬礼道:“我们是八路军大青山支队骑兵分队。打鬼子不分彼此,我们的作战任务就是在这里迟滞日军黑田旅团突入包围圈。”

这个情报很重要。梁三儿大吃一惊:“后面还有黑田旅团?”

彭德大严肃的点点头:“现在主战场正在僵持不下,如果让黑田旅团突入了包围圈,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可能会逆转胜负。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突破这里。”

梁三儿转脸看看周围,感到有点不可思议:“挡住黑田旅团?就凭你们手里的这些汉阳造?黑田旅团的火力你们知道吗?”

彭德大点点头:“知道。我们已经和黑田旅团战斗了一个冬天了。但就算战至最后一个人,我们也要完成任务。”

“现在敌人快要来了,请这位兄弟赶紧离开。我们要准备迎击敌人了。”

彭德大的坚韧震撼了梁三儿。他举手致礼:“这个情报很重要。兄弟先走了。你们保重!”

转身走了两步,周楠倔强的脸颜浮现在眼前,和这个彭德大坚韧的神色重叠在一起。梁三儿慢慢停下脚步,暗骂一句自己就是赔本的货。然后他返身走到彭德大的身边说:“如果你不反对,我可以支援给你们一批枪支弹药和三门迫击炮。其他的,就靠你们自己了。”

彭德大意外的看着梁三儿。半晌,他点点头说:“****里像你这样大公的不多见。谢谢小兄弟,我们确实很需要枪支弹药。我也没有什么可感谢你的,唯有等会儿多杀鬼子,报答你的援手。”

从八路军的阵地下来,梁三儿第一时间派出信使把黑田旅团快要赶来的消息报告给了傅作义。他在彭德大他们侧后方的一道山梁上构筑了阵地。并在阵地的观察哨上用望远镜观察着彭德大他们的阵地。

温大成很狗腿地在后面给他拿着大衣,嘴里不停地絮絮叨叨:“三哥,刚才我给他们把枪支弹药送过去了。这可得好大一笔钱呢。我看了,他们阵地上也没多少人,枪也不咋滴。这样子恐怕连日军的一轮攻击都挨不住的。他们挺在那里有用吗?”

梁三儿放下望远镜。意味深长地看着温大成说:“说对了,我和你想的一样。要不,你上去把他们替下来?”

温大成立即捂住肚子:“这两天程锦玉办伙食,偷工减料,有些饭菜可能都捂馊了,把我的肠胃吃坏了。现在我浑身发软,使不出一点力气。三哥,为国作战我是不惜流血牺牲的。可我怕就我这状态,上去战死也就罢了,万一让日本人把我抓了去,不还得浪费你使力气去救我吗?”

“这个,为了不拖累你,我还是不去了吧。”

“谢狗子。”梁三儿头也不回的叫。

谢狗子不哼不哈地来到了梁三儿身后。

梁三儿指着远处一个山脊说:“你现在带人把咱们的所有迫击炮都埋伏到那个山头去。千万不要暴露。那座山下地势开阔,我估计到时候日军肯定会把他们的炮兵阵地摆在那里。你看我信号,我这里发射三颗绿色信号弹,你就把手头所有的炮弹都砸过去,力争把他们的炮兵全干掉。”

谢狗子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待要走,又回头问:“打完了炮弹,我干什么?”

梁三儿回头看看他:“我给你一挺机枪。打完了炮弹,你安排一个人在那里挡住日军,其余的人当然是赶紧跑了。跑得掉咱们继续一块打鬼子。如果没跑掉,三义县你还有什么需要照顾的?”

谢狗子摇摇头:“没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温大成感觉到梁三儿今天情绪有点不好,不敢太随意了。也开始小心翼翼地望着对面八路军的阵地,咂咂嘴说:“三哥,那咱们怎么办?就在这里看着?”

“当然不了。“梁三儿嘴角露出冷冷的笑容。

“这半年来我把大家宠得太厉害了。搞得大家都忘了我们三义县是靠马刀起家的。你现在去让大家伙把刀子磨得亮亮的,一会儿要是八路挡不住了,咱们就让小鬼子见识见识马刀是怎么玩的。”

温大成是梁三儿的死党。听到梁三儿这口气,知道梁三儿动了杀气。这个时候他反而不多说什么,从怀里掏出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酒,然后把自己的袍子下摆一把撕去。昂首阔步向外走去。

不一会儿,温大成踩着咚咚的脚步又走了回来。他大声地向梁三儿报告:“三哥,刀子手我带来了。你有没有啥安排给大伙儿说的?”

转身走到外面。三百名身着轻袍的骑兵怀抱长刀,迎风挺立。梁三儿点点头,飞身站在一块巨石上大声喝问:“我三义县的好儿郎们,今日日寇猖獗,我中华儿郎八方来战。正是吾辈建功立业时,你等可敢与倭贼血战?”

底下三百骑士山呼海啸般呐喊:“我三义儿郎有何不敢!”

梁三儿拔出马刀大喊一声:“好!我将亲率诸位与敌接战。此战,关系我塞北国土安危,寸土必争,半步不让。我等宁死不退。”

底下齐声呐喊:“宁死不退。宁死不退!”

彭德大正在观察远方。突然身边的通讯员喊:“彭主任,你看后面。”

彭德大一愣。回头一看,只见离自己这块阵地不远的另一个山头上,一杆彪悍狼旗飘荡在风中。旗下,三百名轻袍战士手持马刀待命。杀气荡漾,一股肃杀弥漫在整个山头。

年轻的通讯员不解:“他们站在那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构筑阵地?”

彭德大感慨地点点头:“我还是小看了这位少年将军。确实是血性男儿。他这是尊重咱们八路军呀。尊重咱们作为战士厮杀疆场的权利。一旦咱们这里阵地失守,他就会带人抢攻山头。那时候肯定双方已经绞杀在一起,枪炮都不管用了,只有面对面拼杀。这是血性的较量,唯有敢刺刀见红的勇士,才会摆出这样的阵仗的。”

黑田旅团快要到来的消息震撼了35军。

作战室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在这种关键时期,一个旅团的加入绝对可以影响战局。到时候,不要说围歼混成旅团,就是自己能否全身而退都是问题了。一旦让这几股日军汇合在一起,反过来纠缠住35军主力,待日军26师团突破狙击赶来,届时形势肯定急转直下。反过来35军有被围歼的可能。

傅作义默默地看着地图。半晌,他命令道:“从现在开始,全军总攻击,把我的警卫营也派上去,倾全力粉碎日军的有效抵抗。改围歼目标为击溃追击。命令,在黑田旅团前进路线上的81军独立骑兵团全力阻击,总攻击结束前决不能让日军跨过一步。”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一个参谋小心翼翼地提醒:“司令,这是否过于冒险?这样一来,实际上我们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81军独立骑兵团身上。一旦攻击受阻,他们那里挡不住黑田旅团,我们会非常被动的。”

傅作义走到墙边摘下自己的配枪。边为自己披挂边说:“打仗哪有不冒险的?如果都四平八稳的按计算的来,我们早就让鬼子消灭光了。况且,我相信那个梁团座还是很有福气的,这一注,我就压在他身上。现在,不需要指挥了。所有人员参与到总攻击中,务求击溃当面之敌。你们,跟我上前线杀敌。”

“是。”

指挥部里所有人拿起武器跟在傅作义身后向前线走去。

电台旁的欧阳静怡忍不住跟出了指挥部,被警卫员一把又搡了回来。她焦急地扶着指挥部的门,远眺梁三儿他们阻击阵地的方向,心里暗暗祈祷上天保佑梁三儿平安。

身后的枪炮声像爆豆般响起。梁三儿用血红的眼睛回头看看,又把视线转向了前方。

前方,日军已经第八次攻上了山头。奇怪地是,刚才似乎已经被日军炮火全部炸死的阵地上,东一个、西一个不断站起摇摇晃晃的身影,他们挺着刺刀、拿着铁锨又和日军扭打在了一起。不断有力竭的八路战士拉响怀里的手榴弹和日军同归于尽。伴随着一声声的闷响,日军又被打下去了。

不甘失败的日军又在准备新一轮的炮火了。

就是现在。

梁三儿举起手中的信号枪,连发了三颗绿色信号弹。

顿时,日军后方的炮兵阵地上浓烟滚滚,殉爆的炮弹四处乱飞,整个炮兵阵地都被炮火掀起的烟尘笼罩。日军赖以施威的炮兵火力顿时哑巴了。

原来,受地形限制,加上日军匆匆赶来,急于突破中国军队的防线,没有很好地选择炮兵阵地。

刚开始,日军把迫击炮和九二重炮分开设置。结果打了半天,后续部队越聚越多,前方中国军队也没有像样的还击火力。日军炮兵就越打越大胆,为了更充分发挥九二重炮直瞄火力威力,他们就把后面的九二炮也挪到了迫击炮阵地。发挥集群火力的威力。

没想到梁三儿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一伺观察哨发出信号,他当机立断发出了攻击的信号。

这一下效果相当明显。日军的炮兵阵地过于紧密,战况紧急弹药摆放显得粗疏,这一切都埋下了失败的伏笔。谢狗子的一顿急速射炸得日军晕头转向。等日军派出部队攻击谢狗子他们的阵地时,不哼不哈地谢狗子早就带人逃之夭夭了。压根儿连照面的机会都不给。

黑田旅团长眼里都快急出了血。他一把拔出军刀,恶狠狠地劈向前方八路军的阵地:“我就不信没有炮火就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山头?”

“所有的攻击部队,排成纵队冲锋。”

嚎叫着,冲锋的日军脱光了上身,排着紧密的队形冲向了前方的阵地。

阵地上,一个浑身是伤的身影站起来,他用嘶哑的声音喊道:“我是班长。现在,我是阵地上的最高职务指挥员了。全体人员听我命令,冲锋,把敌人消灭掉。”

“冲啊!”

呐喊着,阵地上仅存的十六个汉子挺着刺刀冲向了如潮水般涌来的日军。

在一片惨烈的厮杀中,全部牺牲在冲锋的路上。

这一幕,看得三义县的骑兵们血脉贲张。

这些八路军,全部都是英雄好汉。

梁三儿恶狠狠地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酒,举刀呐喊:“跟我冲,杀倭贼。”

“杀倭贼。”

三义县的骑兵们呐喊着向八路军的阵地冲去。

另一面,日军也在奋力向山头爬去。

到底是梁三儿这边占了血性和体力的优势。他们很快就到达了山顶。望着黑压压一片近在咫尺的日军,他们没有一丝犹豫,挺刀冲向了日军。日军也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挺着刺刀恶狠狠地向骑兵们冲去。

就像两个浪头撞击在一起,迸射出无数的浪花。马刀和刺刀磕碰在一起的火花飞溅,一阵阵刀砍入肉的声音不断传来,飞旋的刀光中,不断有日军倒下。三分钟之内,冲在山腰到山顶的二百多名日军全部倒在了刀光下。剩下的日军仓皇撤下了阵地。

手微微颤抖,在山下用望远镜观战的黑田旅团长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撼:“这又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一股中国军队?刀术怎么如此厉害?竟然在面对面的拼杀中硬碰硬地打败了天下无敌的日军?”

即使前头和八路军拼斗的如何惨烈,都没有这一仗对日军的士气打击来的大:被枪打死和被刀砍的血肉横飞对人的心理冲击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经此一仗,黑田旅团从上到下心生怯意。对攻破当面的阵地失去了信心。

正在彷徨犹豫中,沙沙作响的电台里传来了新的命令:混成旅团和刚刚增援到位的两个日军联队已经被傅作义部击溃。他们拼死撕开了一个口子,正在朝土城子方向逃遁。黑田旅团必须立即脱离与中国军队的接触,迅速摆脱纠缠朝土城子撤退。决不能被中国军队缠上。

放下电话。黑田旅团长心里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他朝站在四周的各级指挥官命令:“现在,我们向土城子方向转进。”

不知怎么的,黑田旅团长感觉军官们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好像浑身都舒了口气。

阵地上硝烟弥漫。

彭德大和其他牺牲的战士们静静地躺在地上。

这一仗,八路军大青山骑兵分队所有参战指战员全部牺牲,无一幸存。指战员们英勇奋战的形象深深震撼了梁三儿这伙小混混。

梁三儿指挥人把所有牺牲的八路军指战员都搜集在一起,为他们整理好遗容。恭恭敬敬地埋葬在这片山头上。

夕阳西下,三义县的骑兵们列队站好,朝着天空的方向鸣枪敬意。

枪声在天际飘荡,为牺牲的英烈们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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