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显慧带着常信找到了附近的一个银行,常信在自动取款机上取了两万块钱,这是单日最大取款限额了。取完他就将钱递给徐显慧:“你拿着吧,一会儿你给他们。”
“为什么啊?你的钱,你自己给啊。”徐显慧没接钱。
常信本意是不想和黄元达一家有太多纠葛,不过眼见这小妞现在心情压抑,心想得调戏她一下,让她放松点,于是就拉过她的手来,将钱放在她手心里,看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些人情往来的事情,不都是女主人负责吗?”
徐显慧顿时羞得俏脸绯红,但心里却是甜甜的,就接过了钱随手塞进包里,要不是心情实在有些糟糕的话,肯定就要跟常信调笑两句了。
两人回到车上,常信开车,徐显慧指路,就往黄元达家所在的小区驶去。徐显慧没心情说话,除了偶尔出声指路之外,多数时间就静静的坐在副驾驶座上。
四十多分钟之后,来到了黄元达所在的小区,进大门的时候恰好碰见殡仪馆的车开出来,两人心里均想,这大概就是来拉黄元达父亲尸体的车了吧。来到黄元达家楼下,四周也没什么人,不过一处绿化带里还能看出很明显的被人踩踏过的痕迹,枯草上也还有些很明显的血迹,各自不免又是在心里一番喟叹。
停好车子下车,来到单元门前,徐显慧叫了门禁,过了片刻门就开了。两人坐电梯上楼,一出电梯就看到黄元达家门开着,刘志华正站在门口,看到两人,撇了撇嘴,说道:“常总,你也来了啊。”
常信轻轻点了一下头:“嗯,我今天刚好有点事情来武汉,刚才跟小慧在一起,听说黄先生家里出了事,就跟着他一起过来看看。”
“进来吧。”
刘志华说着就带着两人进了黄元达家家门,只见黄元达就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根不挑摆弄着,嘴里胡乱的用方言说着什么,不时嘿嘿笑两声,似乎挺开心。黄元达的母亲靠着墙蹲在客厅一角的地板上,低垂着头,有人进来她也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三人走到她面前,刘志华俯身跟她说了一句什么,她似乎反应了片刻,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三人,嘴边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在说什么,但是却又听不到任何声音。
常信留意看她,只见她眼睛虽然很浑浊,但是却没有一丝的红肿,似乎根本就没有哭过,顿时心里如遭重锤一击——这老人家似乎真的已经麻木了。
徐显慧也在老太太身旁蹲下身去,拉着她的手,轻声跟她说起了什么,她们用的是的方言,常信也听不懂,只好站在一旁干看着。过了片刻,刘志华轻轻拍了一下常信的胳膊:“常总,咱们到那边去坐吧。”说着抬手指了一下餐桌的方向。
常信点了一下头,就跟着刘志华向餐桌走过去,路过黄元达面前的时候,略微停顿下来看了他一眼,他却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面前有个人,依然自顾自的玩着手里的布条。
常信和刘志华在餐桌边面对面坐下,一时之间也无话可说,刘志华就掏出烟来点了一根抽上。过了一会儿,常信觉得就这么枯坐着有些尴尬,要是没话找话的说道:“刘先生,黄先生这病找医生看过了吗?”
“看过了,可医生只是说他这是精神分裂的一种,别的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能不能治好、该怎么治,都说不清楚,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吗!”
“那往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阿姨的意思是还是要尽量给他治,但是不能呆在武汉,负担不了,而且城市里各方面情况太复杂,也不好照顾。等把武汉这些事情处理完了,就带他回他们老家去,在农村的话生活压力小些,照顾起来也方便些,然后定期的来给他开药就是了。”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常信随口应道。
几句话说话,又无话可说,两人又陷入了相对枯坐。多了大约五六分钟,徐显慧走了过来,看着常信说道:“常哥,咱们走吧。”
“嗯。”常信答应一声就站起身来,徐显慧又和刘志华用方言说了两句什么,两人就出了黄元达家家门。才一进电梯,徐显慧眼睛又红了,低垂着头暗暗抹眼泪,常信知道她心里难受,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由她,其实常信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下楼回到车里,常信刚发动车子,徐显慧忽然说道:“常哥,我师父他们家弄到如今这步田地,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觉得你自己有责任吗?”
常信顿时觉得心里有些烦躁,不过还是控制住情绪,说道:“我有什么责任?”
“没错,他不该去做内幕交易,结果把自己套进去了,所以弄到如今这步田地,主要责任在他自己身上。可他家经济情况一直都很困难,那时候他老婆又快生孩子了,就像你说的,他可能连奶粉钱都没有准备好,这时候忽然一个看起来很好的赚钱机会出现在他面前,他禁不住诱惑也很正常。是谁把这个看起来很好的赚钱机会放到他面前来诱惑他的呢?”
常信默默地开着车,也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徐显慧又淡淡的说道:“前几天是他父亲心如死灰,今天你看到他母亲的模样了吗?她陪伴了一辈子的丈夫刚刚死了,可是她一点都不伤心,因为她的心也已经死了。她也许还会这样麻木的活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因为她还有个疯了的儿子需要照顾,但是也许……也许今天晚上她就会带着她儿子一起,步她丈夫的后尘。这些都有你当初那一个小小设计的原因在里头,你于心何忍啊?”
车子刚出了小区大门口,常信一脚刹车踩停了,转头看着徐显慧,冷冷的说道:“你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