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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深深的绝望和悲哀使秋月眠有片刻的怔忡。

就是这一刻怔忡间,那男子回过头来,显然他察觉到山顶不只他一人。

就这一回头,秋月眠忽然明白,为何柯吟风以前一直称赞皇甫浩然是个温润如玉,清雅如兰的男子。他身上有种纯净而透明的气息,让人顿生好感,印象深刻。

他果然是皇甫浩然。秋月眠心想,很惊讶他的容貌恢复了。那曾经脸上的疤痕再也不见,肤色如常,仿佛从来受过伤一般。

苗若风不愧是神医,果然有两下子。

皇甫浩然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无喜无忧,平静得让人感到几分诡异。他的目光看似投射在秋月眠身上,但是仔细端详,却又不是。

秋月眠长眉微蹙,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皇甫浩然开口了:“她就是从这里落下去的,是么?”

秋月眠闻言微震。他当然明白皇甫浩然嘴里的“她”是谁,想到他和吟风有婚约,心中五味俱陈,忘了回答他的问题了。

而皇甫浩然显然也并不是非得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他深深地看了秋月眠一眼,脸上忽然绽开一朵笑容。那笑容,纯净美丽得象是雪山上盛开的白莲。

“秋宫主,你能来这里,想必你心中也有她。”他笑了,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吟风其实不喜欢高的地方。记得当初买下摘星楼时,有一回我带她爬到楼顶看星星,她却老担心她会掉下去。这崖,这么高,她却从这里掉了下去,想必当时她一定很害怕,很害怕吧……”

秋月眠的眼睛涌上一层湿意。他无语地望着皇甫浩然,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这么高的悬崖,她在下面,一定很害怕。她一定好希望有人去陪陪她。”皇甫浩然转过头去,重又俯视着崖下。

秋月眠心底忽然涌上一股不安。他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皇甫浩然的身影飞了起来,向崖下坠去。

“该死的。”秋月眠狠狠地咒骂了一声,飞身扑了上去,在皇甫浩然的身子在崖顶消失之前抓住了他的一只衣袖。

“皇甫浩然,你这是做什么?”秋月眠愤怒地大吼。

眼前的情景实在不容乐观。皇甫浩然的整个身子垂在崖下,一只衣袖被秋月眠抓在手中。而秋月眠的另一只手臂死死地抠入崖顶的石缝中。那崖顶居然没长一棵树木,崖顶的石壁也是光凸得连一根树根都不见,这令秋月眠连个可以依托抓曳的地方都没有。

“秋宫主,放手吧。”生死瞬间,皇甫浩然却一脸坦然,仿佛死亡,对他来说只是一次旅行。

“你该死的,怎么能一死了之?”秋月眠满脸愠色,山风将他的话语吹散开去,却让人无法忽略那其中沉甸甸的份量。

“皇甫浩然,是个男人,就不要轻言放弃!”

皇甫浩然凄然一笑,那笑容,衬着身下的云雾,竟显得缥缈而迷离。

“秋宫主,让我去陪吟风吧。没有她的日子,活着比死还要孤单。”

秋月眠心中一恸。

皇甫浩然的心情,他怎会不了解?

无数个夜晚,他彻夜难眠,总会从思念和恶梦中惊醒,然后是无边无尽的黑暗和孤独吞噬着他。可是,每当他想接受吟风无法生还的念头时,脑海里却总会出现她亮晶晶的双眼和温暖明丽的笑容。然后,他便会迟疑,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

于是,一次又一次,他越来越坚信,迟早有一天,他会找到活着的吟风。他相信,吟风没有死,她一定会回来,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这样的信念支撑着他。为了排遣那恼人的孤寂,他将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吟风未尽的事业中。短短几月,三国在他的一手操控下,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看得见的变化是冰山一角,而水面下,早已是暗涛汹涌。

眼下,他不能让皇甫浩然死。想到这里,秋月眠冷声道:“我不相信吟风会死,你也应该这样相信。”

皇甫浩然淡笑道:“秋宫主,何必安慰我呢?”

话音刚落,“滋——”一声响,衣袖承受不了皇甫浩然的重量,被撕开了一道裂痕。

“皇甫浩然,我等下提气将你往上抛。你一定要施展你的轻功,飞上崖来!”秋月眠脸色微变,急忙叫道。

“不用费心救我了,秋宫主。能和吟风死在同一个地方,我……我已很开心了。”皇甫浩然却存了必死之心,眼底闪过一丝决然,气沉丹田,向下一用力……

“你干什么?”在秋月眠的怒喝声中,衣帛断裂声响起,皇甫浩然带着一脸的笑意,直坠向那无底深渊。

秋月眠丢掉手中那半截衣袖,想也未想,松开插入石缝的手,向皇甫浩然扑去。

很快,他就追上了皇甫浩然,重新抓住他的一只手腕。可是,下坠速度过快,他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抓住石壁上的石块以缓解下落的速度。大喝一声,他将缠在腰中的软剑拔出,插向坚硬的石壁。

软剑被灌上了秋月眠浑厚的内力,变得坚硬无比,碰在石壁上,撞出点点火星,发出铮然声响。

两人又坠下了数十丈,软剑才插上了一条石缝,秋月眠这才暂时止住了身体的下坠趋势。

远远看去,秋月眠和皇甫浩然就象是挂在崖壁上的吊坠一般,随时都有下坠的可能,当真是惊险万分。

“秋宫主,你快些放手。这崖底深不可测,纵然……咳咳,纵然你武功卓绝,也十分危险。我早已存了不活之心,咳咳……你何苦冒这么大的险来救我?”被秋月眠抓住的手腕传来阵阵痛楚,皇甫浩然的衣袂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一开口说话,那强劲的风就灌入口鼻,呛得他直咳嗽。

“闭嘴!”秋月眠十分恼怒,手中的软剑必须不断地传输内力上去,才能插入石缝,支撑着他和皇甫浩然的体重。可是,要想抓着皇甫浩然飞上崖顶,现在却不可能做到。

“秋宫主……”

皇甫浩然还想再劝,却惹来秋月眠一声怒喝:“闭嘴!我不想和你说话!”

皇甫浩然无奈一叹,不再言语。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秋月眠只觉双手越来越酸。周身流转的内力不似开始时那样充沛,渐渐有了衰弱的迹象。

这时,崖顶忽然传来呼喊声。

“主子——,主子——!”

是后来追上来的勇。他的轻功不如秋月眠,因此比秋月眠落后许多,此刻才赶到崖顶。

“我们在崖下!”秋月眠运气扬声,大声喊道。

清越的声音在崖下回荡,远远地传到了勇的耳中。

勇又惊又喜,大声回应:“主子,天蚕丝已取来,主子莫急,属下立刻将天蚕丝放下来!”

路秋林终于回来了。

秋月眠暗暗松了口气,他在房里一直焦急等待的就是路秋林。一得知柯吟风落崖的消息,看到那深不可测无法攀爬的悬崖,他就命令路秋林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找到天蚕丝。天蚕丝,传闻是天下间最坚韧最长的绳索,非金非铁,比筷子还细,却能承受重如千斤的力量,而且,世上任何一把宝刀都无法斩断它。

据说这天蚕丝是楠月国的镇国之宝,一直深藏在楠月国的皇宫的秘室中,世上虽然觊觎者颇多,但因惧楠月国秘室中重重厉害的机关暗器,所以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去窃取。路秋林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盗来此宝,想必一定是费了不少功夫。

有了天蚕丝,别说是他和皇甫浩然可以返回崖顶,就连吟风,也能让人绑上天蚕丝落到崖底去寻找。

刚松了口气,忽然握剑的手一阵震动。

原来,那石壁再也支撑不住那剑的内力,软剑插入的周围,出现了条条裂缝,大大小小的石块簌簌脱落,滚入崖底。

“该死!”秋月眠面色甫变,刚咒骂了一声,身子便随着那剑便连同一块更大的石块向下直坠去。

“秋宫主,快放手!”皇甫浩然的脸色也变了。

此番下坠,两人肯定会被摔得粉身碎骨。自己死了是正中下怀,可是连累了秋月眠,他心中十分不安。

如果秋月眠此刻放开他,凭他的绝世武功,自保是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秋月眠对他的请求却充耳不闻,那抓着他手腕的手掌不但没有松动的迹象,反而握得更紧了。

两人下降速度极快,风在耳边呼啸,皇甫浩然闭上了眼,心底除了对秋月眠的愧疚,剩下的却是一片释然。

“我不会让你死的!”耳边,秋月眠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皇甫浩然疑惑地睁开眼。

为什么?他用眼神询问秋月眠。

秋月眠淡淡一笑,这抹笑,竟使他有种说不出的威仪和笃定,让人不由自主地要信任他。

秋月眠将剑插向石壁,随着身体的下坠,那剑在石壁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几寸深的痕迹,火星迸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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