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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京族的信仰文化(1)

第一节宗教信仰

京族人有崇拜祖先、崇拜自然、崇拜村神的传统,1949年以前,各种形式的民间宗教活动一般不受限制,但1950年代末的“破四旧、立四新”运动使这种传统受到极大冲击。在此期间,尾村里包括哈亭在内的各大小庙宇被拆毁,传统的民间宗教活动被视为“封建迷信活动”而遭到严令禁止,各种民间宗教活动所用到的经书被大量焚毁。在1960年代和1970年代,“无神论”思想和建设社会主义的劳动激情,占据着尾村京族人的精神空间。1980年代以后,京族人的民间宗教活动才得以逐渐恢复。

祖先崇拜是京族的民间信仰,儒家思想是其深厚的思想基础.对祖先的崇拜实际是在血缘基础上对人伦关系的关注,其实质是对血缘关系的崇拜.它在很大程度上支配着京族人民的精神生活,决定了京族人普遍重家族、重血缘亲情的文化心理以及习惯用家庭、家族中的各种秩序关系、血缘关系去认知、阐释并构建社会关系的家庭伦理社会化倾向,同时,也强化了京族人“报恩答义”的社会交际理念。

京族也崇拜多神,民间的神灵崇拜,有的带有浓厚的自然崇拜色彩;有的受道教、佛教的影响而成;有的则来源于民间的神话传说。特别是对与海有关的神尤为敬仰。京族男子每次出海,老人、妇女、孩子都要到海滩上送行,并举行一些祭海活动。其神灵崇拜,注重神灵身对民俗生活的参与程度,并不在乎神的神位、神格和神权的高低。

京族人所信奉的道教,混杂了一些佛教和巫术的成分。京族的道教属于“正一派”而当地汉族信仰的道教则属于“茅山派”。对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民间只承认其存在,却不作祭祀,而对保佑渔民出海平安的镇海大王以及能为百姓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却倍加崇奉。

京族信仰的神,按其供奉场所,可分为“家神”、“庙神”和“哈亭神”三种。

(一)家神

主要指祖灵。民间相信祖宗有灵,各家厅堂的正壁上都设有神台,以供列宗祖灵。这种神台又称“祖公”,上写“○(姓)门堂上历代先远宗亲之位”。有固定的香炉,逢年过节、初一十五、添丁、婚嫁等喜庆事都要烧香供祭。民间称祖灵为“家神”,认为祖灵能庇佑子孙后代,有时还能以某种形式表其“神意”。

(二)庙神等民间神

(1)灶君

民间把“灶君”看作玉皇大帝派驻各家监察凡人的“天神”。“灶君”的神位多供祭于厨房的灶头边,也有些人家是供于祖公棚上的。灶君供于灶边,由于每天煮的食物,灶君都已随时“享用”,所以平时祭祀都不再另行上供。只在每年的腊月二十三专门供奉灶君一次,因为这天是灶君返天廷向玉皇“禀报”的日子,在这期间,人们说话做事可以无拘无束,俗称“顺顺利利百无禁忌”。到了除夕,又给灶君烧香,迎接他回来。

(2)天官、土地

京族人的庭院在与厅堂门口对面约四、五米的地坪上,有一座以砖或石头砌成的神台,高约一米,分上下两层,上层为“开官”,神位写“天官赐福”,天官被奉为“福神”;下层是“土地”,神位写“土家土地”或“本家土神”,土地为家宅“保护神”。

(3)观音、三婆

民间认为,观音菩萨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和送子造福的法力很大的神。京族地区供奉观音的寺庙有巫头岛的“灵光禅寺”和澫尾、山心、红坎、竹山等村的“三婆庙”。在广西一些地区(北海、钦州),“三婆”是由天后(妈祖)信仰衍生出来的,京族人也奉“三婆”,同样主管生育,但是受中国佛教文化及越南母道教文化的影响,“三婆”妈祖的身份被“观音、柳杏公主、德昭婆”所替代,相当具有宗教融合的象征性。

(4)伏波将军

红坎村有伏波庙,供奉东汉时代的伏波将军马援,以正月十五为神诞日,举行庙祭。其夜,全村人在长者的带领下,摆出各种供品,击鼓打锣,举行十分繁复的仪式来拜祭。当地的人们相信伏波能够有事必应,无不灵验。在澫尾,伏波将军则是在哈亭里供奉的,属于哈亭神。

(5)田头公

田头公即田间保护神。

(6)海公、海婆

京族把大海视为“神灵”,在船头设“海公”和“海婆”的神位,每次出海都焚香祷告。每年腊月二十至二十八日,同伙作业的“网丁”聚集在一起,由“网头”主持“做年晚福”仪式,祈求海公、海婆保佑来年生产丰收顺利。

(7)佛、十殿阎王、羽林大神、金刚大神和至德尊神

以上是丧礼中“做功德”时所供的神。

(8)杜光辉

清末抗法民族英雄,率领京族人民参加刘永福抗法黑旗军。澫尾村杜姓降生童奉他为“祖师神”,神诞农历四月十四日。

(三)哈亭诸神

“哈亭”诸神和京族民俗生活关系密切。哈亭正殿供案上设置诸神神位,但各个地方所奉供的有所差异。澫尾、巫头两地的哈亭,供奉的是镇海大王、高山大王、广达大王、安灵大王和兴道大王,合称“五灵官”,其中以镇海大王为主神,余四位是副神。山心哈亭供奉的主神是兴道大王,副神是镇海大王以及本境土地。

(1)镇海大王

全称为“白龙镇海大王”,是三岛的开辟神和海上保护神。镇海大王在哈亭中的神位平日只是虚设,每逢哈节,要到海边举行仪式,遥对大海那边的神庙把他迎接回哈亭中享祭。

(2)高山大王

也称高山神,全称为“高山神邪太上等神”,是专管山林之神。其在哈亭中的神位平日也是虚设,每逢哈节才到庙里把他接到哈亭里祭祀。

(3)广达大王

全称为“圣祖灵应广达大王”。

(4)安灵大王

全称为“点雀神武安灵大王”。

(5)兴道大王

全称为“陈朝上将敕封兴道大”,亦简称“陈朝上将”。即13世纪王陈朝时期的大将陈国峻,因为他多次率军击退外族的入侵,战功显赫,被封为兴道大王。当地京族人把和和广达大王、安灵大王一起当作村寨保护神来供奉。

(6)后神

在山心哈亭正坛神座左侧,还设有“后神”的神位,后神为山心京族的刘廷宝、刘玉珖父子俩的合称。民间传说19世纪初,刘氏父子捐资修建山心哈亭,跋山涉水到越南涂山,移接兴道大王的香骨来山心哈亭。京族人就为了纪念他俩的功德,便尊奉他俩为“后神”。

(7)“本村诸家先灵”

这也是山心村京族的习俗。村中各户的祖宗神位,同时也设在哈亭里,同亭中诸圣神一起,共享众祭。

以上这些神灵除去三婆和海婆,其他的都为男性。即男神为主位,女神辅之。

除了道教、祖先崇拜、村神崇拜、自然崇拜外,还有一部分京族人信仰天主教。江平、恒望、竹山等地建有天主教堂,属北海教区指导,有司铎、修女在此主持教务。京族信徒戴十字架项链,家中悬挂圣母圣婴画像,遵从教习,遵守教规,按照教规进行祈祷和弥撒,结婚时按天主教的教规举行仪式。教徒家庭通常是一人信教,全家信教。天主教何时传入京族地区的说法不一。据东兴市宗教志记载,“1844年,法国教士包文华首先在广东建立第一间教堂,接着以到北海建立北海教府。1849年包文华从北海来到防城县。并先后在罗浮、东兴、竹山、江平建立天主教堂点,开展传教活动。”而东兴罗浮天主教堂记载中的时间则更早,“教堂始建于公元1832年(清道光十二年)是继东兴东郊把塘教堂(建于1692年)和罗浮三门滩教堂(建于1808年)之后所建。”该记载说明,早在17世纪,天主教就在东兴一带活动。现在,在东兴市的辖区内,保存完好的天主教堂有三个:罗浮天主堂、竹山天主堂和江平天主堂。有意思的是,教徒也过传统节日,也贴春联,内容却是反映天主教思想的,展现出一幅西方文化与儒家文化交融的景观。但天主教在京族其他地区的影响不大。

京族的宗教信仰总的来说呈现多元格局。由于远居边缘及历史原因,又为京族西方外来文化的传入提供了生存土壤,各种文化的交融使得京族文化具有多元性。京族宗教信仰体系除以海洋神为主体,又体现了边际文化的融合与多元。除了海洋神灵,京族还奉其它自然神灵,包括掌管山林的“高山大王”、土地神等。受道教影响,还供奉玉皇大帝、天官、灶神等神灵。祖灵崇拜和英雄崇拜也是京族信仰体系里重要的一部分。京族的哈亭就设有祖姓的牌位,和汉族一样,清明节与中元节祭祀祖先。杜光辉、苏光清这些民族英雄也成为供奉的对象。南征的汉族将领——-伏波将军,也是京族神灵体系中的一分子。带有道教正一派特色的“师傅”成为京族重要的宗教仪式专家,主持着京族各种习俗仪式。民间信仰化的佛教在京族中也有影响,这从京族传统叙事歌——-《青提婆传》可见一斑:《青提婆传》和佛教盂兰盆会传说《目莲救母》同出一辙。

京族民间信仰的多元性,还体现在善于将外来神灵进行改造,将“他文化”改造为“我文化”。上文提到的镇海大王,其实最初源自于汉族镇海大王的传说。京族将其纳入自己的信仰体系,还将其奉为主神。妈祖信仰在中国广为传播,由福建广东等外来移民作为文化传播载体,妈祖信仰也在广西沿江沿海广为流布。在广西一些地区(北海、钦州),天后信仰还衍生出与其相关的神灵信仰,如‘三婆婆’……‘三婆婆’实际上就是妈祖。京族人也奉“三婆”,同样主管生育,由于受中国佛教文化及越南母道教文化的影响,“三婆”妈祖的身份被“观音、柳杏公主、德昭婆”所替代,相当具有宗教融合的象征性。壮文化作为广西的强势文化力量对京族文化显然也有影响,在京族生育习俗中也有所体现:子女生辰“犯煞”时,要举行“定花根”认契爹仪式;小孩多病时要举行“置花”或叫“盘花根”的仪式,确保孩子顺利成长;老人体弱多病要“做十保”添命粮,这些都是壮族“花”崇拜的体现。由于远离中国国家政权中心,国家体制下的意识形态对京族宗教的干预甚微,加上越南有一百五十多年的时间里都处于法国殖民之下,因此海洋文化的开放使京族进一步接受了天主教这一外来宗教。恒望村设有天主教堂,大部分村皆奉此教。这也是京族宗教信仰多元化的体现。各种宗教信仰文化因素相互影响、融合,其习俗规约着京族人的行为,世代传承,成为京族宗教信仰文化的主要组成部分。

第二节宗教活动

(一)道教、佛教、巫术活动

京族的道教属于“正一”派,与“茅山”派的最大区别在于静与跳之分。正一派做法事时,静坐念经,而茅山派则是击鼓跳跃。京族的道公(师傅),每村都有三四人之多,不是专职的,多为父子传承,不住宫观。执行法事时,用的是有用汉字或喃字写的经书,但念时一律用京语。道教活动中,除了”师傅”外,还有“降生童”,每村少者五六人,多者十余人。他们自命被神附体,是神如人的沟通者,能平妖除怪。村中有红白婚丧以及意外(诸如牲畜暴病、天灾人祸等),人们就请降生童去作法除妖,祈保平安。降生童来到事主家,立于神位前,手持术印,敲台念咒,摇头顿足捶胸,再用铁棒横穿两颊,到此自诩神已降身,可替事主解答疑难。由此可见,降生童实巫师的衍化。京族的道教活动,与京族的生产活动关系非常密切,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出海不顺、家畜不宁,人丁不旺等,都归咎于野鬼做怪,都请师傅和降生童到家作法驱鬼,主要的活动有“过油锅”、“赎魂”、“收犯”、“做十保”、“饮符水”、“置花”等。

过油锅:师傅口含生油,手持点燃的火把,将生油喷洒到火把上,认为这样可以达到驱妖治魔,保人畜平安、海上打渔平安的目的。

赎魂:又称“麻篮赎魂”,为病者招魂治病的一种活动。先请来“降生童”,“降生童”被“神”附体后,说病者的魂魄已经飘走,或者说是已被某大王神捉走。接着再请“师傅”来做法事。“三牲”和五碗糖粥备好后,师傅用一根小竹挑着一只麻篮,篮内盛着剪刀一把,线十根,以及病者的衣裳一件。师傅手摇竹竿唱着“回咯,三魂七魄回来咯!”孝子也跟着师傅喊“爸爸回来咯,三魂七魄回来咯!”如此祈祷大王神将病者的魂魄释放回来。

收犯:如果“降生童”说病者的病因为村里人乱挖土垒砖石,犯了“龙脉”,主人就要请师傅来家念咒作法,具“三牲”和七碗饭来祭祀大王神,以恢复病者安宁,又称“起犯”。

做十保:五六十岁的老年人患病,如脉搏稀微,则被看作“命粮”减少了,要请师傅来加添。将一位身体强壮的族内兄弟的名字写在一张红纸上,作为病者的“保证人”,两名师傅一人敲锣,一人左手持牛角,右手持令刀,念咒作法,把红纸烧掉,再将病者饿年庚写在另一张红纸上,安贴在神龛上。族内各家送来白米、糕饼等,为病者“置粮”、“添粮”,以达到添寿的目的。

饮符水:产妇如遇难产,“降生童”则说是有神作怪,主家就要请来师傅作法。师傅画一符纸,在一碗清水上点燃烧掉,让产妇喝下符水,能为产妇“解秽”,便可顺利产下婴儿。

置花:又称“盘花根”。小孩患病,则被认为是命里的“花根”有了问题,这时就要请师傅念咒,作法与“做十保”相同,但“置花”主要是把“花根”盘正,而不是“添命粮”。

京族的“降生童”和“师傅”在做所有做法事时,都悬佛、道神像,表现了京族信仰的佛道巫合流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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