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8779900000024

第24章

回去的时候,伊格没有上州际公路--回哪里去?伊格也不知道。他只是机械地开着车,不知道要去哪里。他不太确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更确切地说,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明白那一切意味着什么。让伊格搞不明白的倒不是李说出的话、做出的事,而恰恰是李没有说、没有做的事。伊格头上两只角的魔力没有影响到李。在伊格今天碰到的所有人里,唯独李没有受到角的影响。李只说他想说的话,并且他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不是无奈的冲动之言。

伊格想尽快离开公路,因为万一有不妙的事情发生,在公路上开车容易暴露自己。李会打电话告诉警察伊格像疯子一样拿着刀来找过他吗?不会,伊格觉得李不会那么做,因为李是不会主动招惹法律的。伊格以公路允许的最高速度行驶着,不时通过后视镜看看有没有警车追上来。

伊格希望他能沉着冷静地控制一切,希望他能冷漠地对待自己的逃逸,像德瑞博士歌曲里唱的那样,当个铁石心肠的坏蛋。但是这种想法让伊格心烦意乱,呼吸短促。他已经到了心理崩溃的边缘,维持身体运作的关键系统也快要瘫痪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他需要理清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他需要一把锯子,一把锋利的锯子,把头上那两只可恶的角锯断。

耀眼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折射进来,晒得人昏昏沉沉,只想睡觉。记忆的图像也如阳光一样闪耀在伊格的思绪中--地上那把打开的瑞士军刀,维拉坐着轮椅滑下小山,十年前玛丽安在教堂里用十字架把阳光反射到他的脸上,议员办公楼的监视器上显示出他那长角的模样,夏日阳光下金色十字架在李的脖子上闪闪发光--突然,伊格惊讶地一颤,膝盖撞在了方向盘上。一个怪异、不祥的念头闯进伊格脑子里:李戴的是玛丽安的十字架,是李从玛丽安的尸体上摘下来当做战利品的。伊格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因为最后那晚玛丽安并没有戴着那个十字架。但是想来想去,伊格最后还是觉得那就是玛丽安的。虽然那个十字架很普通,上面也没有特殊的记号显示它是属于谁的,但伊格就是这么觉得,那一定是属于玛丽安的。

伊格不安地捻着胡子,他想知道事情是不是就这么简单--玛丽安的十字架抑制了角的魔力。没错,应该是十字架的作用,十字架不是也能制伏吸血鬼吗?但转念一想,伊格又觉得这是胡说八道。他早上的时候还进过教堂,而且莫尔德神甫和班妮特修女都在角的魔力下说出了他们的秘密,还希望他准许他们去做那些罪恶的事。

不过,莫尔德神甫和班妮特修女都没在教堂里面,他们在教堂下面,在教堂下面的健身房里,那就算不上神圣的地方了。他们有没有戴着十字架或者穿着任何能显示他们信仰的衣服?伊格想起来莫尔德神甫的十字架被挂在了举重床上,就在那根二十磅重的杠铃杆的一端,而且班妮特修女脖子上什么也没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吗,伊格·派瑞斯?没有了,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开车。

一个废弃的甜甜圈店从伊格左边一闪而过。这时,伊格意识到他就快要到达镇上的树林,距离废弃的铸造车间很近。伊格现在离玛丽安被杀的地方不到半英里,他昨天晚上还在那里咆哮着咒骂了一通,然后撒了泡尿才离开。兜兜转转了一天,伊格好像又回到了起点。

伊格放慢车速,拐进了一条石子路。这条石子路只有一条车道,路两旁的树木十分茂盛,枝叶的顶端几乎纠缠在了一起。在离公路五十英尺远的地方,一条铁链把石子路封锁了,上面还挂着一个用BB枪子弹打出“不得擅入”字样的标牌。伊格倒车,沿着来时的车辙离开了。

不久伊格就看到了掩映在树木中的铸造车间。铸造车间位于山顶的一块空地上,它本该笼罩在阳光里的,但现在看上去很暗,倒像是在阴影里,可能是云彩遮住了太阳的缘故吧。可刚才伊格透过风挡玻璃往上看的时候,天空明明非常晴朗,万里无云。

铸造车间废墟的周围是一片草地。伊格开到草地的边缘就停下了车走了出来,连汽车引擎都没关上。

当伊格还是孩子的时候,铸造车间对他而言就像电影《格林兄弟》里面的城堡废墟:城堡就坐落在黑暗的深林里,有个恶毒的王子会把无知少女引诱到城堡中并将她们杀害--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样的情况确实在附近发生了。长大后,伊格才惊奇地发现铸造车间离树林并不远,可能也就一百英尺的距离。伊格朝发现玛丽安尸体的地方走去,在那个地方,玛丽安的家人和朋友为她立了一块纪念碑。自从玛丽安死后,伊格就经常去那里。几条蛇跟在伊格身后,但伊格假装没有看见。

那棵黑樱桃树还保持着伊格昨晚离开时的样子。昨晚,伊格把玛丽安的照片从黑樱桃树的树枝上猛扯下来,散在了杂草和灌木丛上。黑樱桃树粗糙的树皮都脱落了,露出里面泛红、腐朽的树干;它的两条最粗的树根之间有个空洞,正好能放下一尊圣母玛利亚的塑料雕像。伊格站在杂草丛里撒尿的时候,尿到了自己脚上,也尿到了那尊圣母玛利亚的雕像上。伊格鄙视圣母玛利亚的傻笑,觉得她的故事毫无意义,认为她所服侍的上帝没有任何本事。伊格很肯定玛丽安在遭到凌辱时一定大喊过上帝的名字,向他求救--即使没喊出声来,她也一定在心里大声呼喊过。但是上帝却将呼救声看做噪声,觉得等到她死后再施与恩惠也不迟。

伊格无意瞥了一眼那尊圣母玛利亚雕像,刚要转移目光时,他又仔细地看了一眼。圣母玛利亚好像被放在火中烧过:她的右半边脸本来是幸福的微笑,现在却变得焦黑,像在火边烤了太久的软糖;她的左半边脸则像蜡,愁眉苦脸的,而且还走了样。伊格突然有些头晕眼花,身子不禁一晃,脚后跟踩在了什么圆圆的、滑滑的东西上,伊格顺势旋转着倒下去--

天空瞬间变成了黑色的夜幕,星星在空中打着转。伊格盯着头顶的树枝和轻轻飘落的树叶,说道:“我看见你在上面了。”他在跟谁说话,上帝吗?伊格继续旋转着,然后--

他重重地坐到了地上。伊格低头看脚下,原来是一个酒瓶,正是昨晚他带过来的那瓶酒。伊格弯腰拾起酒瓶晃了晃,里面的酒发出噗噗的响声来。

伊格站起来,又歪着头不安地望了一眼黑樱桃树的树枝。树叶在树枝上轻轻晃动着。伊格舔了舔发黏的嘴,然后转身朝格雷姆林走去。

回去的路上,伊格跨过了一两条蛇,仍然不理它们。他打开瓶盖,喝了一大口酒。在太阳下晒了一天,酒已经变得热乎乎了,但伊格不介意。酒尝起来像他给玛丽安口交时的味道,油乎乎的而且还有些许腥味。酒尝起来也有杂草的味道,似乎在树下放了一晚之后,酒已经吸收了夏日的草香。

伊格继续往铸造车间驶去。格雷姆林在杂草丛生的草地上颠簸着前行。快到铸造车间时,伊格一边开车,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车间,想知道这里还有没有活着的东西。当伊格还是孩子的时候,在八月炎热的傍晚,吉迪恩有半数的孩子会到铸造车间里猎奇:一根烟,一罐啤酒,一个香吻,一场性爱,或是回忆各自在埃维克尼维尔小径的惊险经历。但是此刻,虽然同样是傍晚,这里却空荡荡的,与外界隔绝。或许,自从玛丽安在这附近被杀后,孩子们就不再喜欢到这里玩了。或许,他们认为这里会闹鬼--这里也许真的会闹鬼。

伊格绕到车间后面,把车停在埃维克尼维尔小径旁的停车场里。伊格把格雷姆林停放在一棵橡树的树荫下。橡树上挂着一件镶着褶边的蓝色衬衫,一条长长的黑色丝袜,还有一件外套,让这棵橡树看起来就像是长满发霉的衣服。汽车保险杠前面是一些破旧、生锈的管道,通向下面的河水。伊格熄火走下车,四处张望。

伊格已经好几年没来过铸造车间里面了,不过这儿好像没怎么变样,跟伊格记忆中差不多。铸造车间的青砖拱门、柱子与夕阳的余晖融为一体。三十年来,车间的墙上已经画满了重重叠叠的涂鸦。每个人的留言都互不相关,而且都没有什么意义。在伊格看来,所有的留言本质上是一样的:我是……我过去……我将来要……

其中一堵墙已经部分坍塌,所以地上有一堆砖块。伊格小心翼翼地绕过砖块堆和一辆放满生锈工具的独轮手推车。这间屋子十分宽敞,屋子的另一头竖着一根烟囱。鼓风炉的铁门半开着,刚好能让人爬进去。

伊格走到鼓风炉旁边,看到里面放着一个床垫和一把已经有些融化了的红蜡烛。一条脏兮兮的毛毯在床垫的边上搭着,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蓝色。烟囱的正下方有一堆烟灰,还闪着铜光。伊格拿起毛毯闻了闻,有股小便的臊味和烟臭味,于是他扔掉了毛毯。

他想起酒和手机都落在了车上,于是又折了回去。走在路上,伊格不得不承认有蛇一直跟着自己。伊格能听见它们在干草上爬行的声音,估计总共有十二条。伊格从草丛里抓起一块混凝土板,然后转身朝那群蛇扔了过去。它们轻松地躲开了,一条蛇都没被砸到。它们静静地伏在地上,看着夕阳中的伊格。

伊格尽力不去看那群蛇,把目光都放在格雷姆林上。突然,一条两英寸长的食鼠蛇从橡树上掉了下来,砰的一声砸在了格雷姆林的车顶上。伊格吓得大叫一声,同时后退了一步。回过神来之后,伊格向前一冲,想抓住食鼠蛇把它扔出去。

伊格本想抓住蛇的头部,但他抓到了中间部位,太靠后了。那条蛇一弯身子,咬住了伊格的手,好像他的大拇指上有它最喜欢的美味似的。伊格哼了一声,然后就把蛇甩到灌木丛里。他用嘴吮吸着大拇指,尝到了鲜血的味道。伊格并不担心自己会中毒,因为新罕布什尔州的蛇都是没有毒的。不过,伊格的想法未免太过武断。戴尔·威廉姆斯曾经想带着伊格和玛丽安去白山远足,并且警告他们要小心山上的木科响尾蛇。但是戴尔说这些的时候语调欢快,面带微笑,所以伊格并没有当真,而且从没听别人说起过新罕布什尔州有响尾蛇。

伊格看了一眼那条蛇的其他同伴,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二十条了。

“都他妈的离我远一点儿!”伊格对着那群蛇咆哮道。

那群蛇没有动,趴在高高的草丛中热切地看着伊格。没过多久,蛇群突然散开,掉头钻进草丛中不见了。伊格觉得有几条蛇在离开的时候,还失望地回头看了看他。

伊格大步走向铸造车间。他从离地面几英尺高的一个入口爬了进去,然后站在那里望了渐浓的暮色最后一眼。刚刚的那群蛇中只有一条蛇没听伊格的话,它一路跟着伊格来到了废弃的车间。那条蛇就像一根图案精美的吊袜带,在入口下方的地上焦躁地乱爬,并用激动、渴求的目光凝视着伊格,像极了在摇滚明星家阳台下面期待被关注的追星族。

“找个地方冬眠去吧!”伊格朝那条蛇大吼。

或许是伊格产生了幻觉,他觉得那条蛇爬得更快了,而且欣喜若狂。这让伊格想到了在阴道中游走的精子,让他想到了射精--如此令人尴尬的联想。伊格转身迅速离开了入口。

伊格坐在鼓风炉里喝着酒。渐渐地,天色越来越暗。他喝下了最后一滴墨尔乐红葡萄酒,放下酒瓶,把那根被蛇咬到的拇指塞进嘴里吮吸着,希望能减轻一些疼痛。

他不想在格雷姆林里过夜了--上次在格雷姆林里睡着后发生的事情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回忆。而且,他也不想一觉醒来后看到风挡玻璃上爬满了蛇。

伊格想点亮蜡烛,却又不愿意回车上拿打火机,他可不想在夜色里踩着蛇走路。况且,他也不确定车上到底有没有打火机。

伊格觉得鼓风炉里或许会有打火机或是火柴,于是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借着手机屏的亮光到处查看。当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时,他摸到手机旁边有个东西,是个长长的纸盒。伊格感觉像是火柴盒,但是……

伊格掏出纸盒。没错,是一盒火柴。他打了一个冷战,浑身寒毛直竖。伊格从不抽烟,他不知道口袋里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盒火柴。虽然这盒火柴出现得蹊跷,但真正吓到伊格的却不是它。

火柴盒上印着“路西法”三个绚丽的黑字,还有一个魔鬼的侧影。魔鬼跳跃在半空中,头朝后仰着,下巴上的胡子卷曲着,头上的角指向天空。

顷刻间,伊格仿佛又回到了玛丽安被杀害的地方,他也快要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了,但就在这时,记忆忽然又溜走了。关于昨晚的记忆就像草丛里的蛇一样,滑溜溜的,难以捉住。

伊格打开路西法火柴盒,看到里面有十几根火柴--火柴头呈紫黑色,火柴棒又大又粗--是那种在厨房里使用的火柴。他凑近鼻子闻了一下,只闻到一股臭鸡蛋的味道。这些火柴一定有些年头了,伊格心想点燃它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抽出一根火柴,在火柴盒旁边的擦纸上轻轻一划,居然立刻就燃着了。

伊格开始点蜡烛。他把六根蜡烛摆成半圆形,一一点燃。蜡烛发出微弱的红光,照在车间的墙上。伊格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拱形屋顶上,忽上忽下地跳动,角的形状清晰可见。伊格低下头时才发现手中的火柴已经烧尽,他用拇指和食指撮起火柴燃尽后的黑灰端详着。却发现拇指被蛇咬到的地方居然不疼了。借着微弱的烛光,伊格甚至没有找到伤口的痕迹。

伊格想知道现在几点了,但他没有手表,幸好手机上也有时间。他按亮手机屏幕,已经快晚上九点了。伊格发现手机在提示电量不足,屏幕闪烁着显示有五条语音信息未读。伊格把手机放到耳边,开始听留言。

第一条:“伊格,我是泰瑞。维拉住院了。她轮椅上的车闸开了,从小山上滑了下去还撞到了山脚的篱笆。她没死,只是划伤了脸、摔断了几根肋骨,现在还在重症特别护理中。看来想喝酒庆祝她离世还为时过早啊。听到留言后给我回个电话。”伊格按断泰瑞的留言,准备继续听第二条语音信息。泰瑞只字没提早上在厨房里碰见过伊格,不过他也不觉得奇怪,因为泰瑞根本就不会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伊格。

第二条:“伊格,我是妈妈。我知道泰瑞已经跟你说过维拉住院的事情。维拉现在仍然昏迷不醒,一直在打吗啡点滴。幸好,她的病情还算稳定。我问过格兰娜你在哪里,但她也不知道。伊格,听到留言后给我回个电话。我知道今天早上我们谈过话,但现在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我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跟你谈的话,也完全想不起来我们都说了些什么。我爱你,伊格。”

伊格觉得人们的话有时很可笑--他们竟然可以泰然自若地欺骗着别人,也同时欺骗着自己。

第三条:“嘿,孩子,我是爸爸。我猜你已经听说外婆维拉像失控的卡车一样撞到篱笆上的事了。下午的时候,我睡了一会儿,一觉醒来,救护车就已经停在前院里了。你应该陪你妈妈说说话,她现在心情非常槽糕。”停了一会儿,伊格的父亲接着说道,“下午睡觉的时候我梦见你了,那个梦十分有趣。”

下一条留言是格兰娜的:“你外婆在急诊室里。她的轮椅失控了,最后连人带车一起撞在了你家山下的篱笆上。你哥哥来找过你,但我也不知道你人在哪里、在干什么。听到留言后,希望你联系一下你的家人,他们现在需要你。你应该去医院看看。”格兰娜打了个嗝,“抱歉。今天早上我吃了一盒从超市买的甜甜圈,我觉得那些东西可能变质了,这一整天我的胃都很难受,看来超市里的甜甜圈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卫生、安全。”格兰娜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想跟你一起去医院看看,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你外婆,也和你爸妈不熟。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我竟然还不认识你的家人,这让我感到很奇怪。或许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伊格,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我能觉察到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很丢脸。毕竟,你和玛丽安相爱了那么多年,她纯洁、善良,也没做错过什么,而我却不断地做错事,还有很多坏习惯。我不怪你,伊格,真的。不管你信不信,我也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女孩。我现在很担心你,伊格。希望你能照顾好你外婆,也照顾好你自己。”

伊格的心理防线顿时崩溃了,可能是因为格兰娜的留言,也可能是因为他自己内心强烈的情感。伊格只顾着瞧不起格兰娜,或是一股脑地憎恨着她,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把格兰娜的好全抛到脑后了--格兰娜主动让伊格搬到自己的公寓来,让他有了新的生活环境;她用自己的身体抚慰伊格受伤的心灵;她甚至从来不曾因为伊格念念不忘死去的玛丽安而和他计较过。从某种程度上说,伊格之所以会和格兰娜在一起,就是因为格兰娜的生活和他一样糟糕--甚至比他更糟。这样一来,伊格受伤的心就可以从格兰娜身上得到些许安慰。格兰娜的生活确实是一团乱麻。她身上有性感的花花公子兔女郎的文身,她自己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弄上的,估计那会儿她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了。有好几次,她还在音乐会上闹事,警察不得不用胡椒喷雾来制伏她。她前前后后谈了有五六次恋爱,但对方都不怎么样。有一个是已婚男人,有一个是骗人的卖锅小贩,还有一个家伙拍了格兰娜的裸照拿去和朋友分享--当然,还有不知廉耻的李。

伊格仔细地考虑着早上格兰娜说过的关于李的那番话。伊格知道李是格兰娜的初恋,李曾经还为了讨格兰娜的欢心给她偷了一件皮夹克。伊格没想到自己竟然对格兰娜的身体也有了占有欲--之前他从来不认为他和格兰娜会有未来,也不认为他们两个必须要忠于彼此的身体,因为伊格一直觉得他和格兰娜不过是偶尔上床的室友,而非情侣。一想到格兰娜曾经跪在李·图尔诺面前为他口交,就让伊格倒尽胃口,觉得他们真是无耻至极。但是一想到李随时可以接近格兰娜,他又不禁担心起来。就在这时,手机准备要播放最后一条留言,他也就没有时间再去多想。没过一会儿,伊格耳边又响起泰瑞的声音。

“我还在医院里,”泰瑞说,“不过说实话,比起维拉,我更担心你。大家都不知道你在哪儿。打你手机,你又不接。我去公寓里找过你,但格兰娜说她从昨晚开始就没再见过你。你们吵架了吗?她看上去气色很不好。”泰瑞停顿了一下,当他再开口说话时,他变得小心翼翼,说起话来字斟句酌,非常谨慎。“我知道我回家后和你说过话,但我不记得我们有没有约个时间再见一面。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听到留言后记得给我回电话,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里。”伊格以为泰瑞已经说完了,就要挂机了,但泰瑞突然倒抽一口气害怕地问:“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上次见面时,我们都说了些什么呢?”

拱形屋顶上映出每一根蜡烛的影子,看上去就像六个身穿黑衣的魔鬼正围坐在伊格上方,守着一具棺木进行哀悼。这些魔鬼一边左右晃动身体,一边唱着只有他们才能听得见的挽歌。

伊格十分担心格兰娜。他想知道李·图尔诺今晚会不会到格兰娜的公寓去找自己,于是他给格兰娜打了个电话。但是,电话没有响铃,而是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伊格没有留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这么说吗--“嘿,亲爱的,我今晚不回去了……我想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等我想出来怎么处理我头上的角后我就回去。顺便说一句,今晚别再和李·图尔诺乱搞了。”既然格兰娜没接电话,伊格觉得她应该是睡着了,因为之前她说过她有点不舒服。行了,伊格,别瞎操心了。李不会半夜拿着斧头去砸格兰娜的家门的。李的确想除去伊格这个威胁,但他一定会想出一个风险最小的方法。

伊格竖起酒瓶想喝一口,却发现没酒了。其实,他刚才就已经把酒喝光了。看着手中的空酒瓶,伊格火冒三丈,但他克制着怒火,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伊格转过身想把酒瓶扔出去,忽然他僵住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鼓风炉上敞开的铁门。

一大群蛇找到了进入铸造车间的路,缓缓地爬了进来。看到那么多条蛇,伊格不禁吓得大吼一声。地上估计有上百条蛇,在鼓风炉的铁门前摆成一个三角形。在烛光的照射下,那些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伊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酒瓶扔了出去。酒瓶落在蛇群前面的空地上,溅了满地的碎玻璃。大多数蛇爬走了,它们要么从周围墙缝的空隙里钻了出去,要么从门口爬出去了。然而有些蛇只往后退了一小段距离就停了下来,它们用指责控诉的目光看着伊格。

伊格砰的一声甩上鼓风炉的铁门。他躺到脏兮兮的床垫上,拉过旁边的毛毯盖在身上。伊格思绪混乱,满脑子的吵闹声:很多人在朝他大声嚷嚷,不断述说着自己的过错,同时又不断请求伊格允许他们去犯更多的过错。伊格觉得自己今晚肯定无法入睡,可是没过多久,他就睡熟了,完全失去了意识。等他醒来,已经是六小时后的事情了。

同类推荐
  • 流浪图书馆

    流浪图书馆

    12岁的鲍比·努斯库是妈妈的“档案管理员”,他将妈妈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编纂成册,一心想要等妈妈再次回到家中的时候给她看看。鲍比以为,自己就要在这个世界上孤身一人生活下去了。正在此时,他遇见了孤独的单身母亲瓦尔和她的女儿罗莎。他们度过了一段如同魔法般快乐的夏日时光,一起在书海中探索、畅游。但是,夏天终有一日会告别,鲍比给自己惹了麻烦,而瓦尔为了保护他,有可能会丢掉工作。解决方法或许只有一个了。
  • 瘟神(卫斯理珍藏版)

    瘟神(卫斯理珍藏版)

    传闻有一个神秘组织,名叫「主宰会」,意指:这个会,主宰着全人类,以至全地球的命运。这个组织的会员,据说都是世界各地权力显赫、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们一个决定,可改写全人类的命运!有关「主宰会」的传闻,几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已经流传,人们却一直未能确定这个神秘组织的存在。然而,一宗惨无人道的命案,令卫斯理决心追查有关神秘组织「主宰会」的秘密!究竟「主宰会」正在进行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阴谋,而卫斯理又能阻止这一场瘟疫的散布吗?
  • 太极奇侠传

    太极奇侠传

    杨露禅(公元1700年—1872年)字露禅,别号禄缠,名福魁,直隶永年县人,年轻时慕河南温县陈氏拳名,往投陈长兴门下学太极拳。他天资颖异,秉性坚毅,终于尽得陈氏拳法之秘,次与陈家诸徒较量武功,皆败之,师惊其才,遂飞授秘术。数年后,以能避强制硬之力见长,“柔中寓刚,绵里藏针。人称“治绵拳”。后至京师,任旗营武术教习,名震朝野,有“杨无敌”之称。曾与董海川较手,名望极高。其子班候、健候,自幼秉父教,均卓然成为名拳家。满族人全佑、凌山、万存、万春,亦得露禅之真传,但均奉露禅之命,拜于班候门下。
  • 三体往事之透明挽歌

    三体往事之透明挽歌

    小说讲述了三体原著中被隐藏起来的另一半:三体人在二个半世纪里经历了什么。与我们想象的不同,三体的世界也被人类深深的改变了。他们的挣扎、社会的动荡、面临的恐惧、直至母星的灭亡。一个透明思维的文明最终在茫茫黑暗的太空中完成了第三次进化。
  • 知在

    知在

    长篇小说。一个带有悬疑色彩的故事,而其故事结构也是一环套一环。“这部小说的主角就是画。”张洁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一幅看上去破损不堪的画牵引出清末两名双胞胎格格以及她们后代的不同遭遇和命运,而这幅画的真正出处却是纷乱复杂的晋代。
热门推荐
  • 指舞情缘

    指舞情缘

    汪缘缘在游戏里是一个高手玩家,在现实生活中却是一个职场菜鸟,她经常惹怒老板邵然,所以邵然总是想方设法的为难她。当两人得知彼此就是游戏中的伴侣时,又会碰撞出怎么样的火花呢……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进程毁灭者

    进程毁灭者

    新书《诸天之万界天庭》还请诸位老书友支持!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伊始缘起

    伊始缘起

    冥公主/失忆神之子大婚当日新郎不知所踪,背后一手策划之人竟有惊天阴谋......
  • 灵丝大盗

    灵丝大盗

    做贼和看手相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可融会在一人身上的时候,会是怎么样一番景象呢?********************雁过拔毛,人过留票.承让承让.
  • 役域

    役域

    没有任何金手指,没有满脑子的科学知识,这场穿越,平凡而不平庸。
  • 柠檬结晶

    柠檬结晶

    枫叶林里闪过一个身影…………你还好吧?由此开始,一个一个的谜团慢慢解开…………
  • 八夫临门逍遥女王爷

    八夫临门逍遥女王爷

    夫君一“这一世有了你,黑暗不再是黑暗。我定会一世伴你左右。“夫君二”你的快乐,是我的甘甜,你的忧郁,是我的悲伤,我虽不是你的唯一,但你却是我的一切。“夫君三”当时光燃烧我的一切时,最不能让我忘记的是你那一眼的温暖;当我合上双眼时,我渴望的仍是你那一眼的温暖!。“夫君四”如果有来世,我愿意做你的瞳孔,在你照镜子的时候,可以把你最深情的注视给我!“夫君五“如果全世界都背叛了你,我便会站在你背后背叛全世界。”夫君六“爱是很奇妙的一种东西,将曾经的陌生人,突然之间变成了我的整个世界。”夫君七“纵然有百万个理由离开你,我也会寻找一个理由为你留下。”夫君八“其实,我一直都在你身后,就只差你一个回头。”
  • 见如元谧禅师语录

    见如元谧禅师语录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