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兴寒离开桃林之后,便先去拜别了父亲母亲,和父亲母亲说明了自己此次的来意,以及从此以后或许再也无法相认缘由。起初玄羽凌夫妇并不同意他这么做,但是在玄兴寒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下,最后玄羽凌表示他尊重玄兴寒的选择,这也是身为一个父亲能够给儿子最大的鼓励。玄兴寒的母亲毕竟是个女人,直到最后也没有表示同意,但是也并没有再去试图劝阻,因为她也同样知道,雏鹰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父母的羽翼,需要克服一切的恐惧去跃下那万丈深渊来学会飞行,展开翅膀翱翔于天际。只不过对她来说这一天来的早了一些,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而已。如今木已成舟,她唯一能够为儿子做的就是为儿子再做最后一餐饭。
这是一餐饭非常的安静,也没有人去试图打破这种安静,母亲不停地为儿子夹着一道一道的美食,儿子则是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吃着母亲夹过来的所有菜肴,父亲没有吃,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角有泪花隐现,却被非常巧妙的掩盖着,未被这对母子发现。时间缓缓流过,这一桌的菜肴终于还是被玄兴寒吃完了,离别的时刻也终于还是会到来。
玄兴寒拜别父母后,便离开父母的住所,转而又悄悄的在远处看了看往昔的玩伴们,期间依依惜别之情自不必多说。玄兴寒带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明日出行所需的一切事物都已由家仆打点完毕,并装进了放在厅堂桌案上的一枚样式古朴的储物戒指之中。
玄兴寒随手拿起那枚储物戒指戴在了左手之上,翻看了起来,里面准备了大量日常所需的衣物,仙玉,丹药以及一些功法典籍,在其中还有一枚身份玉牌,这便是族长所说的自己的新身份吧。玄兴寒很随意的用神识扫了一遍身份玉牌的内容,便不再去关注这枚储物戒指,而是在这座院落中四处闲逛着,仿佛要拼命记住这院落里的每一个角落以及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每一件往事。
良久,他从往昔的回忆中苏醒过来,便开始对自己的新身份进行了一些简单的了解。
这个新的身份的名字叫做沈寒星,是太微垣辖下的七重天中斗星宿的居民,自己一人独自生活,年龄十八岁,比起此时的玄兴寒要大上七岁,不过在仙界由于灵气充足,在身形与样貌上一个十岁的孩童与三十岁的成年人也无太大的差异,如不做专门的测试,是不会被发现的。玉牌中记录的修为同样是一品罗天上仙,这个是做不得假的,修为高之人一眼便可看穿修为低于自己之人的修为。不过能在十八岁就晋升罗天上仙对于一个边陲小城而言,已经算是资质非凡了,想必也会是不少豪门世家招揽的对象。至于其他的一些信息却也平常的很,没必要去仔细的记忆。
介于玄兴寒之前的特殊身份,使得他不能再修习家族的功法,只能修习家族为他找来的一些在市面上可以弄到的一些高级功法,功法之杂乱多样也称得上是琳琅满目了,而他的新身份便是一位散修。靠着优秀的资质和一些小气运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算得上略显辉煌的人生。
玄兴寒看罢身份玉牌中的内容,便来到了床榻之上,感受着属于他玄家小少爷的最后一天。今日过后,他便与这仙界中赫赫有名的太微垣玄家再无任何瓜葛了,他便只是一个从边陲小城走出来向着高处一路攀登,却于现实中苦苦挣扎求生存的少年。从此以后这里的一切一切都不再属于他。而所有的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心中那一个未解的谜题,这一切值得吗?如今躺在床榻之上他也不禁开始反问自己,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做的这一切是否值得。毕竟对于一个仅仅十一岁的少年来说,这一切来得却是有些突然。
但很快那一丝略带迟疑与迷茫的神情便从这张略显稚嫩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远不该出现在这个年龄孩子脸上的无比坚毅的表情。他透过窗看着远方的星空,心中想起了梦中那个老人的话语。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那么就用自己的双脚去追寻,用自己的双耳去倾听,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直到有那么一天用自己的双手将那遮住整个天界的云雾拨开,你便会知晓所有的答案了。”
同时他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我定要将这笼罩天际的迷雾挥散,哪怕在挥散这迷雾的瞬间死去,也要笑着看一眼这真实的世界。
这一夜,他的思绪纷飞,想了好多好多,后来甚至连自己都记不清楚想了些什么,想着想着便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玄兴寒孤身一人悄悄的从秘密途径离开了玄家的土地,离别时没有人来为他送行,因为除了他的父母,知道此事的就只有族长与大长老了二人了,父母那里昨日已经做了最后的告别,不忍再次经历离别之苦,所以便没有告知父母他今日离开的路径和时间。而族长和大长老二人也早已说过,自他接受这身份之时,他便不再是玄家之人,从此再无瓜葛,他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他本以为他已经做好了接受这一切的心理准备。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之时,他才发现他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他终于再也无法阻止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他缓缓的回过身,在这条秘密的小径上依稀还能望见玄武城中那座巍峨挺立的玄家大殿。他泪流满面跪在了地上,冲着玄家大殿的方向深深地磕了三个头,随后起身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就这样一步一步的的向着远方走去,阳光照在他那并不算高大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这一切的一切使得那有些瘦小的背影显得格外的落寞。
玄家那高耸入云的大殿屋顶之上,两个老人罕有的喝起了酒,他们举着酒杯望着那慢慢消失在视野之中的瘦小身影,许久之后却只能发出一声无言的叹息!他们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他们亏欠这个少年太多太多,整个北域玄家亏欠这个少年的也太多太多。他们此时在心中早已下定了决心,无论这个少年是否能够达成他们的期许,他们都有了将自己生命中最后那璀璨的烟花为他而燃放的觉悟。
与此同时,玄家某个落魄支系中的一个少年的命运在这一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在这偌大的玄家领地之中,嫡系一脉与一些强大支系族人生活在内城之中,而那些弱小的支系族人则生活在外城,有的支系虽然依然顶着玄家的名号,但生活的也并不如意,甚至有些都不如在外城中的一些外来商贾的生活过的滋润。
而玄兴海一家就面临这样的一种处境。玄兴海今年十四岁,虽然修行资质不错,但是怎奈何父亲早年在外历练之时意外身亡,如今的家中只剩下他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族内分拨下来的修炼资源也没有能力守住,早已被一些其他的族人用恶劣手段抢走,不过好在兴海是一个非常努力的孩子,就是靠着一点微薄的修炼资源也硬是没有被同龄的其他孩子拉开距离,如今的他也已经是六品真仙,在玄家领地内也算是可以自食其力了。他每天在城内的一家悬赏酒馆接一些真仙可以接的悬赏任务来赚取一些灵石,这也使得他与母亲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并且手头也终于有了一些闲散灵石可以用于自己的修炼了,如今这样的日子对于兴海一家人来说已经算是颇为满意的一种生活状态了。
今日兴海家来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家平静的生活,这是一位来自内城主脉的大人,这位大人只是说要带小兴海去内城,并且要求他们一家马上离开,从此不得与此地任何人再有任何往来。说罢不等小兴海一家回复便带着心怀忐忑的母子二人前往内城。自这一日起玄兴海一家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玄家外城的那处住所之中。
在这之后的几日,太微垣玄家举行了一次非常盛大的典礼,在这盛大的典礼之上玄家当今族长玄弘道隆重的向仙界的各方势力介绍了一位叫做玄兴寒的少年,并声称这个少年日后将接任太微垣玄家族长之位。此事在未来的很久一段时间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而这个以如此高调形式出场的少年在随后若干年内的表现,却也当得起三大家族中玄家的少族长之名。这些便都是后话此时暂且不提。
这一日。对于玄家的这两个少年而言都是一个特殊的日子,玄兴寒,哦不,此时应该称呼为沈寒星,一个本应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少族长,如今却为了追寻所谓的谜题踏上了一段未知的旅途,为此他放弃了地位,放弃了家人,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姓名,从此隐姓埋名,独自一人行走于这茫茫仙界之中,只为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答案。而另一个少年,如今的“玄兴寒”由一个落魄的家族子弟一跃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少族长,天之骄子,他得到了以前所没有的一切,但是他也同样放弃了自己的姓名、样貌以及曾经属于那个叫做玄兴海的少年的一切,从此他戴上了一张陌生的人皮面具,走上了另一个名字叫做玄兴寒的少年的人生轨迹,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两个本应没有任何交集的少年,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交汇点,他们都有着同样一个名字,或曾经或现在,毕竟他们都叫做这个名字。虽然他们未曾谋面,但他们心中亦都清楚彼此的存在。他们同样都舍弃了一些东西,他们却踏上了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并沿着自己认准的方向,一路前行着。或许他们会永无相见的一日,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日他们会聚首,或许他们会彼此兵戎相见、生死相争。或许他们会成为要好的朋友、并肩作战。那么多的或许,或许这一切又都不是最后的结局。任何一个微妙的变化都会影响到他们两人未来的走向,无尽的变化,看不透的未来。这个天界开始变得越发的有趣了!”
太微垣有一座名叫望月的高山之巅上,一名邋遢老头嘴里叼着一根稻草,躺在山顶之上,看着天上璀璨的星空,自言自语的嘟囔着,无意间却点出了这个惊天的秘密,不过此时的山巅之上却只有这个邋遢的老头和几棵苍劲有力的松柏。也许他并不想说与人听,才会一人来到这望月峰之巅对着无尽的星空讲诉一些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的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