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山霸绝不会用这种口气跟我妈说话,瞧他之前提起我妈时的慌张和脸红,应该是对她言听计从的才对呀!”
那这个女人又是谁?
山霸又打开一扇车门,拽下了一堆什么东西,只听沉甸甸地“砰”的一声落了地,然后又使着蛮力,“砰”的一声把车门甩上了。
“你这是逃命呢,还是搬家呢?带了这么多东西,让我往哪儿搁啊!”他没好气地叫嚷着,又狠狠踢了那堆东西一脚。
“你那辆车大着呢,还怕塞不下?”那女人立刻回嘴,听上去好不刁蛮。
“你们娘俩儿呢,又让我往哪儿塞?”
“没地儿搁,就塞屁眼儿里!瞧你那么点儿,真是耗子尾巴生疮!”
好利的一张嘴呀,两句话就把山霸彻底噎住了,于是那垄沟里半天都没了动静。
楚凡又试着扯了扯被绑在一起的手腕,根本没用,才这么一会儿,那腕子上柔嫩的皮肤就已发紫,被安全带勒得血脉不畅的两只手已经麻木得有些失去了知觉。
忽然,他看到了插入安全带的锁孔,就在他右胳膊肘的旁边,这让他灵机一动,便把身子使劲往那边歪去,一点点的,直到胳膊肘能够到按扣的位置了,他先往里一缩,又用力一捅,只听“叭”的一声,安全带一下子从锁孔里弹出来,他又顺势把两只手往外一扯,被束缚已久的小身子终于获得了完全的自由。
刚摆脱了该死的安全带,楚凡就忙不迭去开车门。他真是多一秒都等不下去了,赶紧从这辆切断了一切信号的车里逃出去,他才能全心全念的去感应弟弟们的安危。
他握着门把手,使劲往外推,车门却纹丝不动。他又把两只手按在车门上,拼尽吃奶的力气往外推,还是连个儿缝都推不开。最后他气急了,跳到副驾驶的皮椅上,抬起脚就去踹,结果……疼得他死的心都有了!
抱着脚跌回皮椅里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被山霸摇下来的那扇车窗,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就是头十足的蠢驴。
楚凡也顾不得脚上的疼痛,站起来,一步跨到司机的座位上,然后转过身,先把一条腿伸出车窗,等脚尖踩到了车门外的把手上,又把另一条腿伸了出去,最后再一点点退出了上半身。
双脚落到荒野上的焦黑土地上之后,他狠命地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夜风还真冷冽啊!
楚凡打了个哆嗦,精神却为之一振。放眼朝一路奔逃而来的方向回望过去,那座孤城般的孤儿院早已恍如隔世,远在天边了。
他屏住呼吸,集中一切神志去感受弟弟们的心念,并向他们发送着自己的惦念。可渺渺茫茫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头脑里像是被人不知于何时,凿出了一个深深的洞,一切发送出去的心念都被洞内回旋的气流无情地吞入,然后狂吸狂吸,直至最后消逝得如同不曾存在过般干净。
“怎么会这样?”
楚凡被这种意想不到的状况惊得接连后退了几步,冰冷的小手一下碰到更加冰冷的车门上,他赶紧扶住了,弯下身,大口喘息着,却感到胃里翻江倒海着一股股热流,让他想吐又吐不出来。
“难道是因为离得太远了,所以……”
不,不是的,如果是距离在作祟,他感觉到的应该是模糊和不着边际,而不是这种被吞噬,被搅扰的无措。
平抚了片刻后,他挺起身,准备更投入地再试一次。闭上眼睛之后,他又屏住呼吸,那只扶着车门的小手也被紧张的情绪驱使着,攥成了顽石般坚硬的拳头。
这次他摒弃了其它杂念,只向陶然发送了一连串的问询……那心念像破膛而出的子弹,已冲破了他的脑际,可它只在半空中飞驰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一条看不见的蛇芯子一下子勾了回来。
然后就被一股蛮不讲理的怪力向脑海的最深处吸去吸去……无尽无休。
一阵猛烈的抽搐过后,他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冷汗,睁开眼来,觉得四周的一切都在摇晃,扶着车门还能感觉到身子在发抖。
“一定有什么在干扰我,一定是!”
楚凡又大口喘息了几回,才觉得不再那么难受了。
尽管头昏脑胀,胃里也翻搅着一阵阵恶心,他还是不想放弃。离开孤儿院这么长时间了,就算山霸发誓起愿地向他一再保证弟弟们不会有事,但想让他完全放下心来,只有他亲自感受到了他们安然无恙的心念。
脖子又僵又硬,里面的感觉神经也像被脑子里的黑洞吞进去了一样,他想转头张望,却听到骨头的“咔咔”声。
当他把一张呆滞又苍白的脸转过九十度角,对上了另一张更加面无表情,又纯白如雪的面孔时,楚凡先是感到眼前就像突然闪现了一道光……那是一道何等夺目又美丽的光啊!
在三五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长发及腰的小女孩儿,穿着一条图案迷幻的藏蓝色连衣裙。
她正看着楚凡,目光就像两道透明又冰冷的触角。
她的肤色白得一塌糊涂,即便在如此昏暗的夜色里,还闪着莹莹的柔光。
她留着齐眉的流海,一张圆圆的苹果脸,一双紫罗兰色的名贵又迷离的猫眼,短小又微微上翘的鼻尖下,是一只小巧如熟透的草莓果儿一般的小嘴。
她是楚凡至今为止,见过的最美丽的小生灵。蓝爵令人迷醉的美与她相比,都已成了一场可以轻易击碎的梦境。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将小女孩儿的长发掀起,吹得漫天飞舞。
而缭乱的长发后面,那张被半遮半掩的脸绚烂得更是令人迷乱。那份如一场盛世烟花般,纵情挥洒的美,仿佛是一道勾魂摄魄的召唤,真叫人无法抗拒。
她正看着楚凡,用一种令人费解,又极具诱惑力的神眼看着。
楚凡起初真被小女孩儿惊人的美丽震撼到了,可那只是极短暂的一刹那。因为他很快就意识到,很可能就是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家伙,突然吸走了他头脑中的全部心念。
“是你……”他张口,唐突地问道。
小女孩儿毫无躲闪的意思,看着他,点点头。
“你是谁?干嘛要这样!”
小女孩略微耸了耸肩,又摇摇头。
“你知道你吸走的那些……”他也找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于是磕巴了两声,一带而过了。“就是……那些……什么的……对我有多重要?”
小女孩儿的嘴边浮起了一抹笑意,娇媚而又诡异,她再次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
“因为它们很好吃。”小女孩儿忽然打断楚凡,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你说什么?它们……好吃?”
小女孩儿伸出嫩红的小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虽然白净无邪的脸上看似没有流露任何表情,可楚凡分明感受到了她的暗示,那就是她还想要……而且是好多好多。
不知为什么,楚凡跟着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可事后儿,他却感到自己的脸“腾”地一下红得像火烧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异性,尽管是个小姑娘要,但对方惊人骇目的美还是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手足无措,和一种急于想在对方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一面的愿望。
而刚刚那一下令人难堪的小动作,小女孩儿显然全都看在了眼里,因为她正在冲自己笑,好像她正看着一只蠢头蠢脑的小狗在四下里找洞,来躲藏自己。
“我……我……我只是……”楚凡想赶紧辩解些什么,舌头却更加丢人地在嘴巴里乱跳个不停,让他连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
“给你。”说着,小女孩儿像变魔术似的,突然从身后拿出了一瓶水。
“啊?”楚凡愣了一下。
“是山霸大大让我给你的。”
“哦。”楚凡听她这样说,才反应过来,然而脸上的热度还在有增无减,这让他犹豫不决起来,在原地来回琢磨着两只脚,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走过去,接下那瓶他此刻正渴求的水。
这时候,垄沟里忽然又响起了山霸粗声大气的吆喝:“你个臭娘们儿,就不能麻利点儿!”
小女孩儿一听到那蛮横的叫骂,就慌了神儿,立马将那瓶水藏到了身后。
楚凡被垄沟里乱糟糟的响动吸引去了注意力,也没觉察到小女孩儿那蹊跷的举动。只听那边又传来了那个刁蛮女人不依不侥的斗嘴,“你跟座山似的挡在门口,让老娘怎么下去?”
山霸像是气哼哼地后退了几步,又没好气地催促道,“痛快儿的!”
“哟,这会儿就想痛快呀,老娘还没那个心情呢!”说着,又传来了“咣”的一声,一听就是刚打开的车门又被狠狠摔上了。
小女孩儿不知怎的,越来越慌张。她愣愣地看着楚凡,分明是在琢磨他发现了什么没有,或是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奇怪。那怯生生的眼神让楚凡又转回了视线,与小女孩儿猜疑的目光对接上的一瞬间,他不由得一怔。
“你怎么了?”
“他们要来了,你害怕嘛?”小女孩儿像是在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
“怕?有什么好怕的?”
“我妈妈很凶的!”小女孩儿故意用了一种抱歉的口吻,让人听了,很难不心生怜惜。
“那也没什么,我是男孩子,不怕的。”楚凡说着,下意识地挺了挺并不宽厚的小胸脯。
小女孩见他这样,跟着露齿一笑,好看极了。
只听她又说道,“你真了不起,我要是有一个你这样的小哥哥就好了,妈妈再凶我的时候,就有人来保护我了。”
“那……那我就来给你做小哥哥好了。”这话根本没经过楚凡的大脑,就这样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