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会这样……要是早知道的话……”冷君濯心痛如刀绞般难受。
这样的感觉,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医院,当他面对的,只能看见的是她的遗体的时候,心脏好像被人用刀子捅进去撕裂成一瓣一瓣的,或是绞成了几截,不再完整。
“要是早知道的话,会怎样?早一点儿赶回来吗?”莫小七再也止不住地痛哭。
这该死的命运!
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人!
这个男人,他走就走了,离开了就永远不要再出现,为什么多年之后,他还要再回来?
他回来也就罢了,为什么在他回来的时候,她就要死呢?
让死后的她,让重生的她,用另外一种身份,来面对他。
这时,充盈在莫小七心里的,不是感恩,感谢还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守在他的身边,好好看着他,哪怕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哪怕有比吃了黄莲还要苦的苦楚难以言说。
而是,偏激的心里,充满了不甘,充满了对这个世界,对这个该死命运的怨气!
人在冲动的时候,总是很容易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无限倍放大,放坏。
“我要是早知道的话……”就算我拼着不要我的什么狗屁事业,不要那些挂在头顶上的荣耀和光环,我要是早知道那个人会如此早逝的话,我一定用最短的时间,强大自己,然后努力尽力地赶回来,赶到她的身边,分分秒秒地陪着她。
不,我如果能赶回来,我绝对要阻止她遭遇那样的惨祸。
只是,这世间,永远也没有后悔药。
“当年,当年你真的该给她……该给艾婉姐姐留下一句只言片语的,哪怕只是单纯的告别,也好,最起码能让她知道,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去?大概又能什么时候回来等等?这样的话,她至少还能知道你是因为家庭不得已的原因而离开的,而不是因为其他别的原因,或是因为单纯的只想甩掉她,不再喜欢她了,不爱她了,而选择的逃避!一个那么单纯那么深地喜欢着你的女孩子,突然有一天,你说不见就不见了,你可有想过她的想法吗?她也许会疯了般满世界地找你,去你的班上,去你常去的地方,去你们一起放学走过的每个角落,去寻你找你……”说到这里,莫小七情绪激动,几度说不下去。
“可是,一天,又一天,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地乱撞,到处去问人,最后才从学校的管理处求了老师才得知,你已经转学了,已经彻底离开了。”
年少时那些有关于青春的记忆,或美好的,或刻骨铭心难忘的痛,都在此刻,统统一并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冷君濯的脑子里,已经通过莫小七的一连串讲述或是斥问,连串成了一副副悲伤的画面,画面里有个落寞伤情的少女,一日一日萎菲了下去,身影单薄清冷。
“她是遭遇意外车祸身亡的,要不是车祸的话,你也知道的,她已经有了一个爱她的男朋友,他们关系还是不错的,约定一起去挑选婚纱礼服,已经在筹备婚礼的各项准备,至于婚期,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可是,一转眼,什么都没有了,人没了,婚礼没了,全没了!像你刚才那样开车不负责任地飞速,不仅是对自己的恶意伤害,更是对他人生命的一种潜在威胁!艾婉姐姐做错了什么呢?那个逃逸的肇事司机,为什么偏偏就开车撞了她的车呢?所以,请你以后开车,一定小心注意!既是为自己好,也是为他人的安全着想!”
或许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车祸事件,给了她太多的亲身经历和体会,让她至今都心有余悸,所以,她对违规驾驶的司机,现在看到都会后背紧张到冒冷汗。
冷君濯自知这次失控,实属失误,而这后果,他现在才觉后怕。
他沉默着不说话,只一个劲地狠狠抽烟。
莫小七侧头看了,真有担心这男人的肺。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走吧!我们在路上已经耽搁太久了!”她识趣地转了话题,过去的种种,都让它们埋在记忆的最深处吧。毕竟,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年少的他,身边也已经有一个爱他的女友,而她自己也重生成了邻家小妹。
悲观失控的情绪,发泄过后,犹如被乌云遮掩了光芒的月亮,终于冲破了层层束缚,向大地洒下了它的清辉。
车子重新启动,这一回,可是开得又平又稳,不再横冲直撞,不再快如飞箭。
……
同一时间,在艾家,也不太平。
“你这丫头,你又跑出去跑哪里去了?你妈我一眨眼的工夫,没有照看你,你就又溜了出去!”艾母见到还知道回来的女儿,忍不住唾沫横飞地痛骂。
女儿出院才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出院的时候,医生有交待,为了安全起见,还需要在家里好好地静养一段时间,一两个月内不适合有什么过激或是过重的体力活动,情绪方面也得尽量保持平和!
可是,就这两三天的时间,这丫头就已经偷偷跑出去两次。
第一次的时候,是出院当天的晚上,一不留神就溜出去了,一直到很晚才回来,那次,艾母这个做妈的,也恨恨痛批了女儿一顿。
才消停了不过一天,这不,今天又溜出去了。
“你出门好歹也带手机吧,我这个当妈的着急死了,抱着电话拼命地打你的号码,可是你一直不接,你在外面不知道妈在家里很担心你吗?你手术后才出院,医生的交待和叮嘱,你难道全都忘了吗?”
艾薇还未进门,刚好站在门口。
“伯母,对不起……”从艾薇的身后,缓缓走出一个年轻的男子,进入艾母的视线范围。
“容凯?怎么你也在?难道……我家薇儿是被你给送回来的?”艾母思来想去,也只想出这么一种可能。
自己家里这个不听话的小女儿,这两天让她操碎了心,八成是跑出去瞎晃,被人家容凯好心给发现,然后又好心地给送回家!
思及此,艾母对这个差一点就成了自己女婿的容凯更加感激。
“伯母,对不起,薇儿跑出去,是我的错!这件事都怪我,是我没安排处理好!伯母,您就不要生薇儿的气了!”容凯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头上顶。
“容凯,你这孩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伯母什么时候怪过你,你对我们家婉儿,对我们家……也算重情重义,都是薇儿这孩子不懂事,你平时那么忙,手术在医院的那段日子已经很麻烦你帮忙照顾她,现在她出院了,你工作也忙,她不会擅自跑出去然后麻烦你的!”艾母满脑子还想着‘麻烦’容凯。
“妈,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女儿艾薇一听,可不干了,微撇起嘴巴,整个的不高兴。
“你这是什么态度,当着你容凯哥的面,薇儿!”艾母身为一个长辈,脸面顿时挂不住了,女大难管教,真是一点不假。
好像自从手术后,这丫头的性子,真是越来越变得让她难以琢磨和阴晴不定。
“懒得理你!”艾薇兴冲冲地绕过母亲,直接无视了母亲的一脸难堪表情,大大咧咧地迈步进去。
“薇儿,你站住!你这是用什么语气在和妈说话呢?你胆子变肥了,是不是?翅膀长硬了吗?”快气死她了,她怎么就生了这样不懂事的一个小女儿呢。
“是,在您老人家眼里,我什么事,都不如姐姐,读书的时候,你们总是嫌我学习没有姐姐的好,然后毕业了,出来工作,你们又总嫌我找的工作不够体面,我赚的钱没有姐姐的多,在你们看来,我什么都差,样样都不行。可如今呢?如今倒好,那个让你们一直引为以傲的姐姐呢?她人在哪里?你们事事以她为荣,可她偏偏已经离世了!这下你们的骄傲没了吧?”压抑在胸腔间多年的积怨,借着这个导火索,像火山瞬间喷发的滚热的岩浆一样涌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你……你……”没料到小女儿会如此质问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想到小女儿心里的积怨会如此之深,她这个母亲不过就是因为担心,所以唠叨痛批了女儿几句,结果女儿回应给她的,是这样的偏激和妒恨。
艾母捂着发疼的心脏,好像她的心脏病又要犯了,脸惨白如纸,“艾薇,你还是个妹妹吗?你摸着自己的心问问,你这颗心,可是你姐姐身上的,要是没有你姐姐的这颗心,你能你像现在这般大力气地大吼大喊吗?你姐姐本来就从小很懂事,样样优异出众,这是事实,又不是我和你爸夸出来的,捏造出来的假相。同是姐妹,你姐不在了,你怎么能如此偏激呢?难道,你姐的离世,你一点难过都没有吗?”
眼前的小女儿,陌生得让她不安。
这哪里是那个从前爱赖在她怀里撒娇和耍赖的小女儿?分明不是。
“姐姐不就是给了我一颗心吗?反天她也死了,这颗心她也用不上了!这又不是什么天大的恩惠,又不是要她活着就挖心给我,有什么可感激的?这叫废物利用,知道吗?”艾薇一副不以为然,浑然不感激提供这颗心脏给她的姐姐。
“我怎的生了你这样糊涂的女儿”艾母被刺-激得不行,一扬手,就想给女儿一个响亮的耳光,想打醒这个没有清醒的糊涂蛋女儿。
扬起的手,在半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眼看就要落到艾薇那漂亮精致今天还画了淡妆的小脸上。
另外一只大手飞快地挡了下来,一把用力将艾母的手给格开了去。
最终,这一巴掌没有打下去,没有如期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