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眼睛一亮，脸色马上阴转晴——这位小和尚：朱唇一点、碎玉轻启，柳眉杏目、玉肤冰肌。说沉鱼落雁不为过，喻人面桃花正相宜。原来是一美艳女子！
高纬越看越想看，目不转睛，张嘴流涎，痴痴地走上前去，伸掌欲牵女子纤手。谁知那女子赶忙绾好刚洗完的长发，匆匆扣上一顶僧帽，一转身，随手从地上拎起一只空鸟笼，小嘴里轻吆一声，领着一群褐马鸡儿飘然而去……只回眸瞥了斛律光这边一眼，便隐没于绿树山花丛中，随风又甩过来一串“咯咯咯”笑声。
望着那僧衣女子的背影，高纬魂魄仿佛都出窍了，呆呆地瞅着她消失的方向……
随后赶到的近臣们迭迭连声：陛下，陛下……
高纬却怎么都回不过神儿来……
第27场北周长安日外及内
（画外）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随着阵阵笑声，一座城郭（入画）雾中显现；
城门上书“长安”；
城楼上，牙旗飘飘。正中一面锦旆随风劲摆，上绣大字“周”；
（字幕：北周国都，长安城）
城中；
皇宫；
一座庄严的大殿；
（字幕：皇宫，紫极殿）
殿内，质朴简约。
文武群臣分立两班，大家正轻松爽朗地笑着……
朝堂上一派和谐宽松气氛。远远望去，御座上的天子瘦小清癯，圣颜被通天冠上徐徐摆曳的玉旒遮隐，难觑其容——
（字幕：周武帝，宇文邕，字祢罗突，鲜卑宇文部人）
宇文邕：……方才只是给大家讲个战国笑话，望卿等引以为戒。现在言归正传。既然这位“无愁天子”如此佞佛荒政，对我（国）来讲，不啻幸事——兴“周”灭“齐”，大业有望！然眼下高齐治政虽乱，兵力夙强，非一举摧毁彼大军，终难将其廓清底定。从最近几次战事看，皆我殆贼狂……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毕竟耗我军资民财、损我大周国威，朕食不甘味呀！
一老将出班启奏——
（字幕：大司空，郧国公，上柱国大将军，韦孝宽）
韦孝宽：陛下，敌之于我，虽兵多将广，但因朝纲昏乱，其整体士气、将佐斗志都已远不及我。唯有贼首斛律明月，仍彪悍异常、锐气不减。其又箭术奇精，天下无二，凶顽无比。前几次征讨，我军皆因遭遇此人而折将损兵……历数我朝良将勇佐，尚无一人能与之匹敌，实乃我国心腹大患！老臣苦思冥想，至今无有制敌良策……
一将领闪班而出，年壮气盛——
（字幕：北周猛将，柱国大将军，梁雄，字卜布娄）
梁雄：韦大人切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末将不才，却从不把他斛律光放在眼里！某愿立军令状：克日挈兵讨之，誓生擒此贼献于天子！否则甘愿受死。
另一青壮将军出班——
（字幕：随州刺史，骠骑将军，杨坚）
杨坚：梁兄不可轻动。对如此悍敌，只有我等同心协力，从长计议，方可应对。
梁雄仍不服气，还想力辩……
宇文邕（发话）：众爱卿不要争了。杨坚说得好，从长计议吧，欲速则不达嘛。唉，骨鲠在喉哇……
其他武将皆面面相觑，谁也没什么好办法——
（字幕：齐炀王，雍州牧，宇文宪，字毗贺突）
（字幕：郑国公，车骑将军，同州刺史，达奚武，字成兴）
（字幕：宁蜀公，领军将军，尚书左仆射，尉迟迥，字薄居罗）
（字幕：清河郡公，骠骑将军，宇文神举）
（字幕：荥阳公，大后丞，司马消难，字道融）
文臣班内站出一人——
（字幕：开府仪同三司，露门博士，沈重，字德厚）
沈重：圣上，我朝自从革新度制，兴儒学行周礼，广泛吸纳先进的汉文化以来，政通人和，府库充盈，国力大增。而我主胡汉一家各族平等之国策，更上应天意下合民心，不仅使百姓安居乐业，又大大拓展了朝廷兵源，我军才能以小渐大，以弱渐强，震慑四方。这已实属不易。但我国毕竟地狭民稀，人力物力有限，目前军力几近极限。短期内想要征服东虏，委实困难，只有徐图之。还望圣上戒焦免虑，以安龙体为要。
宇文邕无奈点头。
有人班内大呼：其实不然！
声落影出——此人披发蓄髯，连鬓浓密，装束另类（非僧非俗，接近道士）。
（字幕：还俗沙门，望气者，卫元嵩）
卫元嵩：吾皇万岁万万岁！在下的上书不知皇上御览否，在下还是那个观点：大周国力远未达到极限。恰恰相反，若依我言，短期内就可将军力提升数倍，进而大举挞伐。荡扫天下，有何难哉？
两厢里众人交头接耳，翘望天子——
宇文邕（疲困）：朕想听听大家的，众卿随便议议吧。
韦孝宽：元嵩有何高策？
卫元嵩：诸位知道，如今各国佛教大盛。就以“齐”“周”为例：彼国户口两千万，僧侣就占二百万，拥有寺院三万余；而我国人口不足千万，庙宇万余所，佛徒竟逾百万之众！
沈重：此言不虚。
卫元嵩：寺院据地占田，消耗物财；僧众不事耕织、嬉游坐食，既免丁役，又免课输……凡此状况，实为富国强兵之障孽！
韦孝宽：元嵩意思是……
卫元嵩：很明摆。一句话，意欲灭“齐”，必先灭佛！
此语惊人。大殿上下，瞬时静寞。
第28场同上
杨坚（首先打破沉寂）：元嵩兄所言切中时弊。信佛信道，本无可指摘，但如今佛势确实膨胀过甚，几致富可敌国，制约了国力发展……也该刹一刹车了。
韦孝宽：对！应该提倡儒、道二教，禁废佛教，没收庙产，僧侣还俗，劝课农桑。正所谓“求兵、赋于僧众之间；取地、资于塔庙之下”是也。
一文臣迅疾跃出班列——
（字幕：麟趾学士，小宫尹，颜之仪，字子升）
颜之仪：不可不可！启奏陛下，此举万万不可！
宇文邕：为何？
颜之仪：佛早已是普天下万民崇奉的大神，为人主者，更应因势利导、广扬佛法、教化众生，岂可反其道而行之？
宇文邕：之仪爱卿，朕之鲜卑宇文部，祖出神农氏，亦炎黄之后，并非五胡，而佛生在西域，本是胡神，朕对它不发生敬心，相反，卫元嵩所言，倒是甚合寡人励精图治之心。
颜之仪：皇上明鉴。卫元嵩其人，行为招摇、言语癫狂，善标邪立异，意在哗众邀宠，不可轻信哪……
宇文邕：何以见得？
颜之仪：回陛下。别的先不说，且看他出身沙门，反言灭佛，足见其叛反无定、奉仰无常，难免居心叵测！况佛法无边，如若我们造次……死后会下阿鼻地狱的啊！
卫元嵩：颜大人好胆量！谤我且谤，何故诅咒圣上？就不怕陛下降罪？
颜之仪正欲反唇——
宇文邕（手势制止）：罢了罢了。众爱卿皆朕股肱之臣，意见相左，大可不必争争吵吵。寡人历来主张朝堂之上言无不尽，只要出于公心，即使骂朕，何罪之有？
满朝文武：皇上贤达！
颜之仪：谢皇上不罪之恩！（退回班列）
宇文邕：不管他是什么人，其言可行，何乐不为？只要于国有利、于民有益，朕宁可死后下阿鼻地狱！
群臣百僚（欢呼）：
——吾皇旷世明君！
——吾皇万岁万万岁！
卫元嵩（亢奋起来）：我主虚怀纳谏，矢志进取，臣子却抱残守缺，固步畏难，孰不知天下大势瞬息万变，眼下敌情时不我待！若想成就一番伟业，必主动出手，岂可畏葸坐等？
众议嘁嘁：……危言耸听；
……有啥新情况吗？
……
第29场同上
卫元嵩（绘声绘色）：启奏圣上，在下夜观天象，我东北方向齐国上方，迩来辉晕炜炜、星曜倍明；我国境内却一反常态，顿然星宿晦暗、云气凋淡……
宇文邕：什么原因？
卫元嵩（指手画脚）：回禀皇上，据在下扶乩并派谍人探侦核实，彼于晋阳蒙山秀峰岩崖间凿成一尊巨佛石像，高遏云天，举世无二。此佛占尽风水，极聚王气。大有彼气压我我欲摧之势。对我周国可是大大的不利呃。
宇文邕：如何规避之？怪不得近来用兵屡屡受挫，斛律光气焰愈加嚣张……
卫元嵩：被动规避无济于事，只能加剧对我克妨之害！
宇文邕：那，以汝之见，如何破解？
卫元嵩：圣上勿扰。欲从根本上破解倒也不难——陛下，在下请旨，于我境内马上颁诏灭佛！同时出奇兵，尽快将彼蒙山大佛及其周边寺、塔、庵、院尽皆隳毁，即可根绝我周之大患。尔后大举王师征讨，齐地一鼓可定！
宇文邕：看来你力主灭佛，继而再行东伐……众卿以为如何？
韦孝宽：回陛下，灭佛可试行，出兵须慎之。
杨坚：末将赞同韦司空所言。
梁雄等将僚：臣等支持卫元嵩高见，吾皇定夺。
颜之仪（出班又奏）：使不得！陛下，灭佛万万使不得。现今皇太后尚健在，还有辅政皇兄……他们可都是佛门信徒，虔笃至极呀！
宇文邕（扼腕）：噢……这倒是个实际问题。
卫元嵩：陛下容禀。凡事最好干脆果决。瞻前顾后，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宇文邕：非也。卫卿有所不知朕之难处哇……不着急，俗话说“穿衣看气候，煲汤看火候”，目前在我周境大行灭佛，还不到时候，至于他国吗……
一老太监趋至驾前——
（字幕：近侍，侍中，何泉）
何公公：启禀陛下，妍妃娘娘煲好了莲子燕窝汤，恭候皇上内殿用膳。
宇文邕：众爱卿，再议吧。（起驾）
何泉转身宣呼：退朝——
第30场长安皇宫崇义宫午后内
女婢、太监恭立宫门内外。
殿内陈设简洁明快。
（字幕：长安，崇义宫，卫妍妃寝宫）
透过几层纱幔垂帘，隐约可见卫妍妃倚坐凤榻边，一勺勺给宇文邕喂汤。
宇文邕半仰，躺靠在床头进食，只闻其声，不见其颜。帝、妃很恩爱，帐内不时传出二人戏谑声及妍妃笑声……
宇文邕：爱妃大胆！我们君臣正议事，你怎敢将朕唤下朝堂？后妃干预朝政，就不怕把你打入冷宫？
宇文邕边说着话边喝汤，不小心喉咙里噎了一下，使劲咳嗽起来。
妍妃“咯咯”笑了，慌忙为帝轻轻捶背。
卫妍妃：才不怕呢，这也算干政？陛下龙体天生羸弱，操劳过度，臣妾心疼……人家才使人叫你的嘛。有什么军国大事，非得商议这般时辰，延误了进膳？
宇文邕：唉，真是妇道人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家务烦。（他有些无奈，一边冲门外）来人哪，给朕传韦司空来！
门口何泉朝殿外：宣大司空韦孝宽觐见——
第31场同上
韦孝宽跪于御驾帐帏外。
韦孝宽：老臣参见陛下。
宇文邕（帏帐内，下同）：平身。赐座。
何公公手持拂尘，拂座示意韦入座。
韦孝宽：谢陛下。
宇文邕（开门见山）：韦爱卿向以使间著称，眼下兵战不济，谍战若何？
韦孝宽：禀陛下，老臣也正思虑这个问题……
宇文邕（对妍妃）：寡人今儿个甚饥，佳羹亦颇顺口。一碗下去，仍不果腹，有劳爱妃，可否再去为朕精烹一碗享用？
卫妍妃（高兴）：当然可以！臣妾遵旨。
（卫妍妃出帏，亮相）
（特写）姣美的面容，左脸颊一颗美人痣，颇为醒目。
（字幕：宇文邕宠妃，卫妍妃）
韦孝宽（起身施礼）：老臣参见妍妃娘娘。
卫妍妃：韦大人免礼。安坐。（出殿）
韦孝宽：娘娘走好。
宇文邕（转对韦孝宽）：卫元嵩的经历甄审清楚否？
韦孝宽：已了然。
宇文邕：详细奏来朕听。
韦孝宽：禀陛下。其远祖为河东人，后迁蜀。元嵩少，即聪慧饱学，自命奇人，心高志狂。成年娶妻后，因无子嗣，瞩其妻屡入庙堂拜佛求子，不想被一寺僧借机勾搭，诱奸有孕——
第32场（韦孝宽讲述情景画面，下同）蜀地某寺庙前黄昏外
暮鼓声声。
（字幕：蜀地，某寺庙）
一少妇腹部微隆，顾盼左右后溜进庙门。
卫元嵩（青年）躬身弯腰，悄悄尾随其后，跟进……
第33场（同上）寺庙正殿黄昏内
少妇进殿。掩门，进香，假意礼佛，同时媚眼流盼；
一壮和尚自旁门出来，搀扶起少妇，二人相拥，顾盼左右后，从旁门溜出正殿；
卫元嵩扒门缝尽窥其情，蹑脚而随……
第34场（同上）寺庙后院及僧舍里入夜外及内
壮和尚拥少妇隐入后庙院，溜入一间僧舍……二人急不可耐，解衣上榻抱作一团——
壮和尚：想死我了，小美人儿……
少妇（抚摸着和尚秃脑瓜，尽享温情）：看把你憋的，好没羞，大光头……
“砰！”一声，卫元嵩持短刀破窗而入；
壮和尚骇然欠身正要吹灯，背上已被猛戳几刀，滚地而亡。
卫元嵩（怒不可遏提起少妇）：好个淫妇！怪不得不在家好好保胎，时时要来礼佛还愿，原来如此！
少妇：还不是开头受你唆使？你怨谁？活该！
卫元嵩（气急）：荡货！吾如此威猛之男，你还要偷汉？
少妇（不惧）：谁叫你当不了孩子他爹？你不也常在外偷吃？倒来管俺？
卫元嵩：贱人！叫你再嘴贱！（手起刀落）
“扑哧！”一声
（特写）鲜血喷溅到佛案头一本展开的黄卷上；
“当啷！”卫元嵩丢刀于地，吹灭青灯，越窗而遁……
（韦孝宽讲述情景画面完）
第35场（现实）北周长安皇宫崇义宫日内
宇文邕半躺在榻帷内静静地听着；
韦孝宽：卫元嵩杀人后躲官出逃，流落天涯；饥寒交迫倒卧山间时，又被路过的僧人相救——
第36场（韦孝宽讲述情景画面，下同）巴蜀某山路上日外
雪飘满天。
几名僧人挑水上山，忽见路边倒卧着一名乞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众僧停下来上前扶起他，喂水——
（特写）正是卫元嵩，面容枯槁，污发如毡……
第37场巴蜀益州一梵寺山门前日外
（韦孝宽画外音）：无奈之下，卫元嵩隐姓埋名，入益州野安寺。师从亡名法师，出家为禅门弟子——
沦为乞丐的卫元嵩在几个僧人牵扶下（入画）走近一座寺庙门——
（字幕：巴蜀，益州）
卫元嵩抬头仰望，门额上书“野安寺”。
第38场巴蜀益州野安寺大雄宝殿日内
香火缭绕；
梵音阵阵；
唪偈声朗朗；
一老僧（字幕：亡名法师）击奏木鱼，正在为身着僧服的卫元嵩主持剃度、烧香疤仪式；
卫元嵩面无表情，目光狡诡……
（韦孝宽讲述情景画面完）
第39场（现实）北周长安皇宫崇义宫下午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