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山,因群山卦象环拥,酷似八卦之形而得名,卦山山势巍峨险峻,古时便被尊为三山五岳之一。
九月的黄昏后,卦山主峰被七彩的霞光笼罩着,天地一色甚为壮观。主峰之巅古柏钻岩,树形怪异直参九天,令人望而生畏,却又对天地心生慨叹。
一颗古老的龙爪柏斜长在山巅峭壁上,树梢处一牛仔少年靠身树杈抱臂沉思,劲风掠过,他的身体随树枝上下起伏但却安然无恙;树根处,一白发白须老者头枕双手闭目横卧,任凭身底万丈深渊却自安然入睡。
好一幅令人称奇的画面!
‘啾啾’,一只羽毛丰满的小翠鸟停落在龙爪柏枝头,两声清脆的鸟鸣打破了山颠的宁静,也打乱了那少年的沉思。
“你个吃货,这么会又饿了?”少年收回眼底的忧愁,轻笑一声,右掌击向一米处的另一个枝头,瞬时四条色彩斑斓的毛虫隔空倒飞。
少年气息直转,轻喝道:“回!”,毛毛虫倒飞的速度顿时加快,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吸力控制,疾速落向少年掌心。
突然,其中一条毛毛虫被横生的树枝阻挡,跌落向白发老者身上。少年暗呼糟糕,他右手一翻,把三条毛虫送向翠鸟身前的树枝,而身体则一沉,离开树枝急速坠落,追向掉落的毛虫。
眼看毛虫就要落到白发老者到肩头,却见他眼都没睁,只是信手一挥,毛虫便向上飞起,恰好掉向少年衣领处。
少年一惊,单掌挥挡把毛虫击飞,可身体顿时失去平衡,眼看着没能攀住岩石,即将落下悬崖。
就在这危急时刻,老者右手反掌一吸,一股大力把少年身体下坠之势生生阻拦住。少年反应也很迅捷,双掌击向岩石,身体借势飞起,如飞鸟般轻盈落回原处,这几下兔起鹘落,快如闪电。
山巅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小翠鸟悠闲的享用着晚餐,两个小圆眼不时斜睨着少年,仿佛在嘲笑他差点又掉下去。
少年抹了抹头上的汗珠,没好气的瞪着小翠鸟,心头却很不是滋味。自从两年前升入玉龙心法第二层后,原本信心十足想要一鼓作气突破第三层,可哪想到至今连边都摸不到,真是太失败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残阳西下,白发老者轻声道:“小洋,我们该回家了!”
少年迟疑道:“是,可是..师傅我今天没有任何心得。”
白发老者道:“玉龙心法最是讲求自然而为,悟性好方能突破,不然为何数百年来达到第五层的仅寥寥数人?你的天赋不错,师傅相信你一定会走的更远!”
一老一少两条身影在悬崖上或拍或打,身体如同壁虎般敏捷快速,不消一刻钟的时间便下降到后山一个僻静处。如果有人看到必会惊为天人,因为在这个古武没落的年代,这样的功夫早已绝迹了。
二人信步往山下走去。老者背手前行,白衣白发白须,红光满面一副道骨仙风;少年紧随其后,面相丰挺英气逼人,一套随意的蓝白色牛仔服穿在身上,又添了几分淳朴洒脱。
临近山中道观佛寺旅游景区时,游人渐渐多了起来,不时有一同下山的游客注目二人,悄声议论,啧啧称奇。
拐入卦镇街道繁华地带,熟识的居民跟二人连连打招呼:“宗老,又上山锻炼去了!”“宗老,您这气色真好,哪里像七十多岁的人!”“小洋有十五六岁了吧,都大小伙子了,真帅气!”。
老者此刻已神态大变,仿佛一位退休老者一般平凡,和善的频频点头致意,少年则浅笑回话,只是眉宇间偶露烦扰之色。
绕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一座白色的二层小楼前,老者掏出钥匙开门,少年则前行到街边蔬菜店购买食材原料,准备晚饭。
小院坐北向南,靠东南一角是厨房,里面大冰箱微波炉电饭煲这些现代设施一应俱全,跟老者的仙风道骨形成鲜明反差。
厨房里一阵叮叮当当作响,不消半个小时,两荤两素一汤便出锅了,少年把晚饭端到小院的露天石桌上。
老者闻香出门,拿壶老酒落座,逐一品尝后点头赞道:“不错,小洋的手艺又进步了,就是这原料差了些,可惜,可惜!”
少年道:“师傅,这世间遗憾之事又哪里少的了。”说着为老者把酒杯满上,饭盛好。
师徒二人一人微笑品酒不语,一人低头扒饭不停,小院更显静谧。待将饱时,老者瞥了少年一眼道:“小洋,你回来这两天情绪不大好啊,是不是有心事?”
少年神色明显一黯,挠了挠头道:“师傅,我惹了一桩祸,怕是要被学校开除了。”
老者不悦道:“你不是惹事的人啊,你们学校怎么能开除呢。宗维涛这小子怎么回事?当了宣传部长就避嫌了?连师弟的事都不管了?等他回来看我不大鞋底子抽死他。”
话音刚落,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人推门而进,中年人额宽面白,身着白衬衣黑西裤,手里还提着公文包,边走边说道:“爸,小洋,我回来了!”
少年噗哧笑出声来,冲老者扬了扬眉,老者瞪了眼徒弟,对着儿子道:“你回来的正好,小洋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少年心底一暖,到底是师傅,还不知道什么事就开始兴师问罪了。
中年人的眼睛却先扫向桌上的酒壶,他知道这是老爷子自酿的宝贝,好久没尝过了。正欲抢步过去,哪知老者速度更快,横臂一挡先他一步拿在手中,吹胡子瞪眼道:“老子问你话呢,毛毛糙糙的!”
少年眼看中年人要挨训,忙道:“师傅,您冤枉师兄了,这次是我惹得祸太大了,师兄也很难回护周全。”
中年人摊开双手苦哈哈道:“爸,我从市里一路开车回来,连晚饭都没吃,您容我先点补一口行不,小洋的事..一会细说。”
少年起身从厨房拿出碗筷,并为师兄添满饭。中年人扒着饭,不时热切的望着老者。
老者把酒壶往桌上一墩,没好气道:“还领。导呢,这好酒的毛病不是给下属留了可乘之机?!”话中更多透着的是对儿子的关切,同时,从儿子的反应中,也感到小徒弟被开除的事情不那么简单。
老者自然姓宗了,卦镇居民只称他宗老而不知其名。其实,他便是隐于都市的当代古武四大门派之一,五龙门门主宗镇雄,不过门主称呼百余年没用过了。少年名叫高洋,是五龙门最小的弟子。
宗镇雄原本久居淞沪,由于儿子调晋任职,便一同而来,这一住就是十几年,倒也习惯了晋中的风土气候。儿子宗维涛也算仕途坦荡,逐步也从一名市级官员升作省级大员。
‘咕嘟咕嘟’就是几口猛灌,宗维涛连声道:“爽,爽,爽,三十年的杏花佳酿也不过如此!”宗老催促道:“别拍马屁了,快说说小洋的事情到底什么情况。”
高洋抢先道:“师傅,是徒弟没忍住脾气,把同学打的住院了,互联网上现在恶炒,都在指责学校缺乏管理,‘怒斥’我的野蛮行为。”
宗老道:“打就打了呗,回头给道个歉不就行了?都是孩子嘛。你们龙城一中的校方是不是脑残了,这么点事都处理不好?”高洋听得一阵心热,敢情师傅这霸道性子关心起人来也挺舒服的。
宗维涛放下碗筷抹了把嘴,摇头道:“爸,这事没那么简单。”
宗老沉吟道:“哦?怎么回事?”他知道儿子深谋远虑,他认为棘手那此事必有蹊跷。
宗维涛道:“被打的学生是晋西柳家老二的儿子!”
宗老眉头一皱,眼中闪过几丝凝重。
宗维涛继续道:“柳家从京城找人压制省里,并把这事捅到媒体大肆渲染,指名道姓必须开除小洋以肃校风,我多方斡旋效果不佳。刚才回来的路上李校长致电给我,说校方已经做出开除决定了。”宗维涛的话中有些无奈,也有些气愤,他很难想象自己一个常委竟然解决不了这么件小事。
宗老眉毛一挑:“嗬,好威风啊,不就是开煤窑的吗?敢情真以为他柳家可以为所欲为。你小子也真不咋滴,堂堂省委宣传部长,咋连这事都搞不定!”
宗维涛苦笑道:“爸,柳家的孩子肋骨折了四根,内脏出血,前天手术后至今还在重症观察室。现在经过媒体发酵,龙城一中更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了,事情确实很难处理。这两天我们宣传口的压力也大得很。”
高洋看到师傅师兄为自己的事而烦扰,心里也不是滋味:“师傅,是我不好,你别怪师兄。不就是开除吗?大不了再找一所中学,反正只要不耽误高考就行了。”
宗老宽慰地看着徒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生出疑惑:要说高洋这小子打小就懂事的很,虽有些顽皮,可行事稳重,很少跟人发生肢体冲突,这次却是为了什么?
宗维涛拍拍高洋的肩膀道:“心态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你这香饽饽我就不信没有哪个校长看着不眼馋,如果本省不收,我给你找淞沪或者天津的学校。不过,师兄意外的是,你一向自律,为什么会突然打人?”
高洋沉默许久,待抬起头时眼睛已变得潮红,他脑海中又闪现出前天操场的一幕,把事情向师傅师兄娓娓道来。
前天下午,学校正在上体育课,他背身跳高超出了两米四的高度,创造了一项全国记录,博得了全班同学的崇拜和喝彩,尤其是几名靓丽的女同学眼里那都是小星星,围着他娇声称赞。
高洋当时那个美啊。可没想到这一幕刺激到一个人,同班同学柳如豹先言语讥讽他,见他忍让,得寸进尺辱及他父母,这让高洋异常气愤,他顺势一脚就将那胖子踹到五六米外的沙坑里。
听完高洋的述说,宗老长叹道:“唉,都怪我!其实早该告诉你的身世了,师傅原本担心你知情后会一心寻找生父生母而耽误练功,现在看来已然成了你的心病了。”隔了一会又怅然道:“罢了,罢了!既然今天巧合,师傅索性都告诉你吧,维涛,去我屋里把小洋小时候的包袱拿来。”
高洋听的又是激动又是惊疑,关于身世之谜,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多少次追问师傅了,可师傅却始终一字都未吐,今天这个谜底难道真的要揭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