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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主的裁决

第1节

看到杨真穿着船上工作人员的服装,手里却拿着一支枪对着自己,查尔森不知道她是何方何派。杨真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质问是不是他带着人劫持了邮轮。查尔森解释说,自己是在解救这艘船。

杨真不敢相信他的话。虽然下面就有一百多名美国海军士兵,但被厚厚的冰层挡住,即使他们想过来帮忙,“海神”号也撞不破这么厚的冰层,自己必须判断好形势。

“你要相信我。”查尔森指着天空中逐渐远去的直升机说,“恐怖分子刚乘直升机离开。你要报告北极安全理事会,让他们派飞机来。”

就在这时,吴尚志也爬到停机坪上。看到有直升机飞走,吴尚志情知有变,就从藏身的位置爬上来。走上停机坪后,正看到查尔森和一个中国女人对峙着,吴尚志连忙替查尔森做了解释。

于是,一行三人马上跑到驾驶室,叫开反锁的门。他们发现,欧阳轩宇解决了一个恐怖分子,自己则被莫德尔的子弹击中身亡。驾驶室里余下的都是船上工作人员。查尔森按动一个警报铃声。这种通过电线控制的设备,并不受屏蔽信号的影响。躲在下面的格雷西听到铃声,知道危险已经解除,关上了电子屏蔽器。

吴尚志迅速联系上北极安全理事会,告诉他们恐怖分子已经撤离。

对方回答他们,离出事地点最近的是挪威斯瓦尔巴群岛,上面的挪威驻军马上派一架直升机前来。

危机结束,吴尚志忙带着船员下到服务区去安抚受惊的游客。杨真发现局势已经稳定,便坐着升降梯,来到反应堆外壳,去察看那两个昏迷的恐怖分子。到了那里,却发现不见了人影。杨真大惊,难道这里还有他们的同伙?她拔枪四顾,同时用步话器提醒吴尚志保持警惕,这里可能还有恐怖分子的同伙。

吴尚志也吃了一惊,带着船员们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没再发现可疑的人。这时,远处隐约听到了螺旋桨的轰鸣。杨真来到停机坪上,准备对前来救援的挪威军方说明情况。查尔森也跑到这里,站在杨真身边向天上眺望。

看到查尔森,杨真忽然想起,这个人曾经与恐怖分子有瓜葛。对于两个恐怖分子藏身何处,也许他能知道一些情况。“查尔森,你估计他们逃走时会不会留下人,埋伏在船上?”

查尔森没有回答,突然指着天空大叫一声:“天啊,不是挪威军队的飞机,是他们回来了!”

杨真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天上,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已经后悔了。然而腰间的德尔塔手枪已经被查尔森拔出来,接着她的手臂便被扭住。

直升机降了下来,上面跳下几个挪威官兵,看到有人劫持着一个女人质,都不敢妄动。在查尔森的命令下,他们扔下枪,退到一旁。就在这时,格雷西和一个黑人汉子从底舱走上来,每个人都背着一个人,正是被杨真击昏的两名恐怖分子。

这四个人钻进直升机,查尔森拉着杨真也走了上去。格雷西和黑人一起把她夹在中间。查尔森坐到驾驶台上,关好舱门。

“你这是做什么?”杨真质问道。

“我们内部的矛盾,我们自己解决!”直升机并未熄火。查尔森说完,已经驾驶着直升机凌空而去。

天空依旧阴沉,能见度很低。查尔森驾驶着直升机贴冰面而行。这样,无论是远处的雷达,还是太空的卫星都无法再跟踪它。

“你现在要去什么地方?”杨真试探着问。

“女士,除了你能够活着回去,其他的事你没必要知道。”

杨真只好探头朝下观察。一个小时后,她看到了一条清晰的水线。它的一边是连绵的冰,另一面则有不少裸岩从冰面上突现出来。杨真估计,这应该是格陵兰岛的海岸线,这个位置估计就是岛的正北方。这么说,围绕着这个世界第一大岛的所有冰层都融化了。

当然,冬天一到,这里还会冻结起来。不过按照现在的融化速度,到了明年夏天,这条水道还会提前融解。再过一两年,就会有船只从这里直插阿拉斯加。

第2节

直升机飞入格陵兰岛。不知又飞了多久,查尔森驾驶着它,降到一条冰川上。被莫德尔开走的直升机停在那里。查尔森和格雷西下去观察,看到直升机里有大摊的血迹。他们不知道是谁中了枪,不过看到那些凝固的血迹,这个人命不久矣。

一切都和查尔森预料的一样,他从妻子手里接过那只骨矛,探身在冰河上寻找。不久,一块床铺大小的浮冰便漂流过来。格雷西知道他要做什么,担心地望着他:“查尔森,我要和你一起去。”

查尔森用手拍着她的肩膀,严肃地说:“格雷西,希望你能理解,我们不能让‘南方人’进入安息地。”然后,他又转过头,对那个黑人汉子说道:“抱歉,你也不能去。”

说着,查尔森准备跳上浮冰。杨真还被锁到后座上,远远地问道:“你不准备打开手铐?”

“不行,这是我们自己的事。”说完,查尔森跃上冰块,用长矛戳着河底的冰层来控制冰块的运行方向,漂向远处。

格雷西愤愤地返回直升机,坐在座位上。好一会儿,杨真忽然开了口:“请问,查尔森说的‘南方人’是什么意思?”这个特殊的词汇她从那个白人老者嘴里就听到许多遍。

格雷西指指杨真、黑人同伴和自己:“在他们看来,世界上只有两类人。一类是他们极光教派的教友—北极人,剩下的都是‘南方人’。像我,从巴西来的,所以更是‘南方人’。”

杨真思考了一会儿,谨慎地说道:“这位女士,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感情。但我觉得,他用这样的称呼来说你,只是为了刺激你,不让你和他一起去冒险!”

格雷西瞪大了眼睛,表情凝固在脸上。“我想我们应该去找他,帮助他。”杨真进一步试探着。

“但是,我不会开这个东西。”

“我会!只要你解开我的手铐。”

第3节

一个小时后,同样在乌沉沉的云层下面,查尔森已经看到了莫德尔。后者同样用一只骨矛操作着冰块漂行,上面还躺着一个人。看到他追上来,莫德尔大声说道:“兄弟,你来得正好,我们把他送回去吧。然后,我们再听从主的裁决。”

查尔森点点头,操纵着冰块赶了过去。两人一起来到冰川拐弯处,停下冰块,抬着那具尸体走向远处。他们进入了一个冰封的岩洞,走到深处,那里面摆放着不少木乃伊。有的死于冰冻,有的则是死后被运来冻上。他们都呈坐姿,并穿着衣服,从19世纪中叶一直到最近的式样都有。

两人将遗体放好,大声祈祷:“平分昼夜的主,融雪凝冰的主,化育万物的主,您的孩子从您而生,回归您的光照。请主接纳他的一切。”

仪式完毕,两人离开冰洞,朝着冰河走去,那两块浮冰还在河湾里打旋。

“你应该回归本教,”莫德尔劝说道,“我知道,你仍然对北极有爱。”“我当然有。”查尔森用力摇摇头,“不过除了这里,我还开始爱南边的一切。”

“我不去人间的法庭!”查尔森挣扎着坐直身子,“我只接受主的裁决。”

尽管查尔森阻止了莫德尔的恐怖袭击,但他劫持军机,已经触犯了法律。更重要的是,查尔森知道,北极安全理事会正准备撬开他的嘴,得到极光教派的一切。这超过了查尔森的底线。他可以爱南边的一切,可以在人和生态之间作出超越教义的选择,但他不会出卖自己的同门兄弟。

听到丈夫的话,格雷西立刻拔出匕首,抵在杨真的后颈上:“杨女士,感谢你救下我的丈夫,但我不能让你带走他。”

杨真无奈地笑了笑,把直升机降了下去,这是他们之间形成的默契。杨真回去后,可以用被劫持来为放走查尔森的行为辩解。接过查尔森递来的卫星电话,杨真挥手向他们告别。

“你们保重吧。我相信,你们追求的那些目标,‘南方人’不会再轻视。”

莫德尔不再说话,纵身跳上冰块,查尔林同时跳上另一个。他们熟练地驱动冰块,像驾驭着两匹马。他们漂进十几米宽的河道,几乎平行着流向下游。然后,两个人怒吼着,用长矛对刺,就像两名古代的骑士。

冰块向下游越漂越快。不一会儿,莫德尔和查尔森身上都多处负伤,鲜血飞溅,但都没能给对方致命一击。没多久,他们来到了巨大的冰瀑布前面,冰水向下滚滚泻去。两人收势不住,一起跌落进瀑布里。

不知过了多久,查尔森慢慢醒来。他的喉咙生疼,腿骨、臂骨折断了多处。冰块已经不知去向,瀑布则在几十米开外,莫德尔更是不知去向。从那么高的地方冲下来,如果没有上岸,便是已经被冲进了北冰洋。

查尔森支撑着想站起来,但是不行,他身上已经多处受伤。就在这时,查尔森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一头饥饿的北极熊。查尔森看着它朝自己跑来,速度越来越快。

查尔森想再次模拟熊吼。他努力张了张嘴,只发出一点低哑的声音。血淹住了他的喉咙,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北极熊一点点接近,查尔森放弃了努力。是的,主的判决,我已经看到了,为什么要逃避呢?

查尔森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一阵强烈的噪声把他唤回到现实中来。查尔森睁眼一看,那架挪威的直升机从天而降,挡在他和北极熊中间。巨熊重重地撞在机身上,七荤八素地滚倒在一边。

直升机经此一撞,也费了好久才停稳。查尔森努力爬起来,只见格雷西从上面跳下来,朝自己跑来。杨真则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手铐已经打开。不用问,这是妻子干的,她终究还是担心自己的生命。

格雷西连拖带抱,将丈夫塞到直升机里。那只北极熊又站了起来,瞪着血红的眼睛扑了上来。它实在是饿极了,不在乎这只金属怪物阻挡着自己。杨真将直升机升起来,凌空飞走。

好一阵儿,查尔森隔着窗户,望着那只绝望的北极熊,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下去以身饲之。但是最后,求生的欲望还是战胜了一切。“你朝哪里飞?”他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加拿大北方军港,我要送你去北极安全理事会。”杨真回答道,“谢谢你挽救了邮轮危机。”

第4节

战斗结束后,一架直升机从格陵兰岛某处冰川上找到了杨真。北极安全理事会各国军队搜索了每个事发现场,没有找到任何人,只找到了废船里两具尸体的残片。无论是查尔森还是莫德尔,还有他们双方的人员,都像幽灵一样消失在极光下。

杨真暂时没有回国,而是参加了北极安全理事会为“极光教派”召开的案情分析会。在这次会议上,各国提交了所有历史上关于“极光幽灵”事件的报告,并认定他们就是“极光教派”的早期成员。然而,对于他们那种奇特的行为,与会各方仍然无法得出结论。历史上,这些神秘人只是接近遇难者,询问一下情况,然后就甩手走开,他们要做什么呢?

直到卡钦斯基私下里提供情报,杨真才听到这个在北极沿岸国家流行已久的传说。或许正因为有新鲜感,再加上杨真曾经是一名心理学家,她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那些人应该是在寻找潜在的皈依对象!”

人在志得意满的时候,并不容易接受新思想。一旦遭遇突发灾难打击,原有的信仰便会动摇,精神世界支离破碎,以前相信的一切都被怀疑。这时候如果接触到一种新思想,不管对还是错,很容易用它来替代原来的信仰。

所以,有经验的传教士并非逢人就塞一本小册子,或者絮絮叨叨地宣讲本门教义,他们会耐心寻找那些有机缘的人。这就是那些“极光幽灵”们做的事情。他们接触那些遇难者,通过谈话观察这些人是否思想动摇。如果没有皈依的可能,他们就放弃营救,让后者自生自灭。如果成功地让他们皈依这个教派,日后这些人会像欧阳轩宇一样,对自己的经历闭口不谈。所以,被记录下来的幽灵们总是一个样:他们突然现身,过来看看,然后甩手走开。

北极安全理事会也调查了查尔森的家庭背景,结果发现他的父母就是思想狂热、举止不可捉摸的人,且已经失踪多年,不知去向。理事会怀疑他们就是一个由极光教派组成的家庭。查尔森和弟弟自幼成长在这样的家庭里,接受父母的宣教。然而,查尔森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成为这个教派里罕见的反叛者。

至于这些“极光幽灵”为什么能够不带任何给养,在极地里自由穿行,杨真提出了一个简单的解释:他们其实什么都带在身边。只是当他们决定要在遇难者面前现身时,提前将装备和给养隐藏在远处,制造这种戏剧性的震憾效果。

对于这个神秘教派本身,由于找不到他们的任何宗教场所,只能根据杨真拍摄的照片,还有莫德尔的著作进行研究。有宗教学者认为,它可以归为“自然神论”的支派,该门派相信神创造了世间万物,他们不接受任何人间教会的说教。

经过调查,“北极卫士”没有参加任何犯罪活动,所以未被列入恐怖组织名单。查尔森夫妻失踪后,这个组织推选出新的领导者,继续通过抗议和提案等方式宣传自己的主张。

北极安全理事会已经开始研讨他们的提案,包括向所有途经西北航线的船只收取特别费,集中起来保护北极稀有物种;要求所有船只改换从生物中提取的底层防蚀涂料;禁止密封性能不强的旧式油轮随意进入这一海域。海运公司必须制造能抵御超大型冰山撞击的新型油轮等,并领取西北航线特别许可证。

这些问题都不在杨真的工作范围了,劳累了个把月,她渴望好好地休息。从斯瓦尔巴群岛返回国内,杨真需要飞行十几个小时。不过在公务机上,刚刚发生的案件让她睡不好觉,于是便坐起来,阅读着马晓寒传来的材料。

那些材料大部分是围绕着富兰克林船队的。其中有一条让她产生了兴趣。这只船队出发前携带了八千只罐头。当时,罐头还属于新技术,使用铅和锡来密封。这使得罐头食品含有大量的铅,而铅中毒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精神错乱!

无奈,已经无法找到先知汉弥尔顿的遗骨,杨真无法断定他看到“主的荣光”是否属于铅中毒的症状,或者只是在极度绝望中产生的恐惧。

专机降落在北京南苑机场,马晓寒开着局里的专车直接驶到停机坪上来接她。一上车,马晓寒就让她交出全部专用设备。

“干什么?”

“局头儿让你回家,和老公孩子待在一起。他说他要是不叫你,你就不用到局里来上班啦。”

然后,马晓寒又把杨真临走时交出的民用手机还给她。按照“高侦局”的规定,一旦出差就要上交自己的民用手机,换发局里的专用手机,任务期间不得给家属打电话,以免被人监听。杨真接过手机,兴奋地拨打丈夫的号码,告诉他自己马上要回家。

马晓寒看着她那个着急的样子,笑了起来:“就冲这条,我绝不和你抢出差机会。一个月不和老公通话,他放心我,我还不放心他呢。”

这段时间一个案件连着一个案件,杨真像马达一样连轴转,手里的假期已经积累到两个月之久。马晓寒直接把她放到家门口,驱车离开。杨真打开门,看到女儿佳薇还待在家里。

“啊,都快中午了,你怎么没去上课?”

“妈妈,您怎么突然回来了?您忘了?我正在放暑假啊。”

极昼把杨真的时间概念搞糊涂了。想到冰海废船,“冷酷仙境”号,以及那一场场死里逃生,杨真控制不住自己,用力把女儿抱在怀里,好半天没有说话。

“妈妈,你是不是又遇到危险了?”许佳薇在她怀里轻轻问道。

“你怎么知道?”杨真吓了一跳,松开女儿。这孩子已经长得和她一样高了,只是身材单薄,才显得没那么高。

许佳薇比划了一个拥抱的动作,说道:“以前您脱险后也是这样的。”杨真和女儿曾经一起出生入死,当她们脱离危险后,杨真也是这样死死地抱住女儿,生怕天上飞下一只怪鸟把她抓走。“一会儿你爸爸回来,你猜到的事不许告诉他。”

“这条我办得到,就怕您自己办不到。”许佳薇顽皮地笑了。

几个月后,一名美国记者出版了一本书,名叫《‘冥河’号沉没真相》。书中称,“冥河”号在北极冰盖下面遭遇了一艘俄罗斯潜艇,由于信号设备出了问题,俄罗斯艇长误判自己受到攻击,向美国潜艇发射了导弹,将“冥河”号炸毁于冰海深处。事后两国高层秘密会谈,为避免发生世界大战作了妥协。据悉,俄方突然以超低价转让其天然气公司股票给三家美国企业,就是变相的赔偿。至于当事人,也就是那艘俄方潜艇的士兵,均已被软禁。

总之,如果某位读者想调查这件事的真相,你肯定查不到。

虽然回避举证的用意如此明确,但这本书进入畅销书排行榜前三名达一个月之久。同时,美俄两国军方均拒绝评论该书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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