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阳光明媚,天空晴朗少云,商队悠闲缓慢的驶进了一处宁静的山谷,鸟儿的歌声充斥在山谷间,唤醒郁郁苍苍的树,风拂过,沙啦啦地响,商队里漾起无法抑制的快乐与满足。山谷里是没有早晨的,没有旭日或者朝阳,渐渐深入,那里是不同与世间的阴凉的黄昏,带着山野中自然的、青草与薄荷味道的空气,与蓝天白云相交映,形成一幅美丽到不用加任何修饰的画卷。
或许商队里的不少人不止一次的出入过这片幽静的山谷,但是每一次所见到的都有着不同的美丽。叶枯自认为对这片山谷很是熟悉,所以显得有点不屑一顾,这时他正眼神恍惚,充满迷恋的望着手中的横刀。这把刀又一次的挽救了叶枯的性命,叶枯也常喜欢这把刀,连在睡觉的时候,刀都会放在身边。
这把刀曾经在张家兵器谱趟了很多年,叶枯十岁那年无意发现躺在角落里很不起眼的它,第一次相见便有莫名的悸动。而兵器铺的掌柜就秉着“你喜欢,我就要宰你”的原则,把价格抬得很高,叶枯曾经几次苦苦哀求叔父未果,还是在他十一岁生辰时,疼爱他的婶娘偷偷去给他买回来的。叶恒虽然有点埋怨妻子多事会宠坏孩子,但是欢喜的叶枯便更加勤奋的练武学习,叶恒也就没有过多的抱怨。
其实这把刀长得一般,刀长三尺三分,三指宽的刀身显得笔直修长,一条蜿蜒扭曲的血槽自刀柄延伸到刀尖。整把刀感觉是在土里埋了很久的样子,表面呈青灰色,身上几处疑似血迹的斑点深入骨髓,似乎年代久远泛着令人作呕的深紫色。其貌不扬但任何事物都有它的特点,这把刀很是锋利,或者说材质很是坚硬,坚硬的程度只能用令人发指来形容,在叶枯的眼里就是无物不破。
不知不觉便到了山谷的尽头,太阳的影子在雪白的刃尖上流动,微小却刺眼的白光让叶枯眯起了双眼。若有所觉的抬头,才发现身边的一个有点猥琐的中年人,正一脸你是白痴的表情望着自己,叶枯有点尴尬,摸着脑袋傻笑很是滑稽。
中年人不想说话便没有说话,只是不禁暗自嘀咕着:“这小鬼一路上在想什么呢?傻不拉几的。”
走出一片树林,眼前是一条潺潺平缓清澈的小河,视野的尽头群山环绕里有座高大宏伟的城郭,那便是一个叫家的地方。空气中散发着久违的泥土气息,或许有点激动,但没有兴奋的呐喊和欢呼。沉默着所有人都跳进了河里,连人带衣服都洗的干干净净,最后连对水充满畏惧的骆驼都被强行赶下河。人们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修理了毛发。叶恒也极其难得的刮了胡子,或许为保持丁点威严,犹豫后还是在下巴上留了一撮。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各行各业都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和行规,镖师行业的江湖文化色彩,决定了他的行规的特殊性。镖师在归家前就必须要洗澡,还要洗的很干净。洗净的不仅仅只是身躯上的尘埃或者鲜血,还有一颗疲惫的心。家本是一个温暖的地方,容不下半点鲜血和污浊。
黄昏时,商队便从西门进了城。高大的城墙里有着不一样的世界,街道上充斥着繁杂的喧嚣,悠闲的路人再遇到这只庞大的商队时纷纷侧目,各种猜想便飞满了大街小巷。
很快商队驶进了城西的一座豪华府邸,这便是陵城有名的大财主,张员外的府邸张府。黄昏里幽幽广阔院落里透着一股沧桑古补的气息,楼角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鲤鱼吐珠,在夕阳的照射下说不出的神秘。八尺高的青砖砌成的院墙爬满了幽绿茂密的爬山虎,晚风中夹杂着一股羞涩的枯草香……
张府跟陵城一样,有着上千年的历史,虽然有过多次修葺,但是它的每一任主人都尽量保持着它的原貌,纪念或者本身就存在着敬意,一个曾经住在这里的人,一个叫蒙寻的人,蒙寻的名字曾经像太阳一样照耀过整个大陆,他改变了大陆的那个时代,并且影响至今,给很多的人带来了希望。
说到蒙寻就要提到很多往事。蒙寻的先祖是蒙阔,蒙阔曾是大秦始皇嬴邪身边的大将,为始皇统一中原立下了不朽的功劳。始皇建立大秦王朝后,在中原南方气候湿润的地方筑建了万亩大的陵城,赏给了蒙阔并封其世代为陵城城主。而始皇追求长生,皇家嬴族便走上了仙路道途,经过千百年的坎坷嬴族才成为中原大地上的真正主宰。
而蒙家在大秦七百年的时候便出现了一个武学奇才,便是蒙寻。十四岁的蒙寻便登上了武学巅峰,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大宗师,十六岁时世俗世界里便没有了对手。自我感觉很孤独的蒙寻便喜欢上了游山玩水,一次深山偶遇,鼻孔朝天的蒙寻便被一个稚嫩的小道童打的满地找牙,这件事甚至轰动了整个大陆,渺小的人们才知道世间真的有修道者的存在。
看到另一个世界的蒙寻开始燃起希望,在一个神秘道门前长跪很久了,得到的便是没有资质而被拒之门外,失魂落魄蒙寻茫然而又愤怒。愤怒或许就是最伟大的力量,蒙寻练遍世间所有的武学秘籍,终于打破了肉体的桎梏,武到极致而生道。
蒙寻用另一种方式踏上了仙路道途,打破了传统,颠覆了修道界的真理,也使得很多求道无望的人看到了希望,同时也引起了尘世外的那些神秘又强大的注意,然后开始惊奇,不得其解后变得嫉妒,便是怨恨,理由你只是一个凡人!
蒙寻的仙路更是充满了各种阴谋和血腥厮杀,有着太多的无奈和坎坷,但他终究还是像神话故事里的主角一样,筑基,容魂,结丹,最后成婴。蒙寻结丹后便能够纵横大陆。
传说他曾经在深夜调戏过雪原上雪族的圣女;传说西漠大祭司为了逃避他的挑战,甚至假死还趟进了棺材;传说南海上的仙门每年都会给他奉上贡品;传说佛门都要在佛主旁边立上他的金象;由于杀人太多,大陆上就只有他一个魔,几个强大的魔教几乎被灭门,剩下的魔道修士躲进了东岭十万大山里苟延。
而十万大山里有只九尾天狐,她的美丽已经没有语言可以形容,即使从小不近女色,当了一百多年的老处男蒙寻在她面前都显得手足无措,她便是他的天敌,世事多磨难,有情人没有终成眷属,这也是蒙寻留给这片大陆唯一的遗憾。当他结婴再一次站在巅峰时,强大的让人都不敢仰望……
蒙寻的辉煌时代却是所有仙门的噩梦,许多门派都断了传承甚至消失殆尽,连尘世的凡人都知道他的外号叫“寻魔”,而嬴族也在蒙寻或多或少的照付候崛起了……
最后还是在一次仙门聚会上,南海娥莲仙岛的公主有意无意的提到南海的尽头,有着另一片更为广阔的大陆。
蒙寻便消失了,七百多年过去了也没有出现过……
蒙寻虽走,但余威尚在,蒙家安定了百年,但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迅速没落然后消失。蹉跎的岁月里,无论道门佛宗还是魔教,都开始在世俗世界里寻找那些年少且武学天赋极高的少年,给他们充分的资源和条件。不少人虽然历经艰难最终踏上仙路,却再也没有出现蒙寻的神话,但是以武入道的修道者有着非常强大的战斗力,因此无论是世俗界还是修道界都翻开了新的篇章,“武修”便应运而生……
叶枯有点激动,不能自已的兴奋,心不在焉扛着一卷兽皮,路过一处别院时便再一次的驻足观望,正红朱漆拱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两个大字‘梨园’,虚掩的门缝有着微弱的灯光,曲折的游廊若隐若现,石子漫成的甬路延伸到院门外。几颗梨树随意的站在游廊边,夕阳下泛着或黄或青的诱人光芒。
张府不叫张府,更不是什么李府,它叫“寻魔故居”;梨园也不是梨园,他曾名“道阁”。
眼前便是偶像蒙寻悟道的地方,叶枯上前轻轻抚摸门墙上一副蛇鱼争珠的雕刻,或许年代过于久远,雕刻线条有点模糊甚至残缺,这也让画中鱼蛇显得更加狰狞,一股洪荒猛兽的气息顺着叶枯右手涌上他的眉间,眼前的世界瞬间漆黑一片,“咯吱”一声像是打开了一扇门,强烈的白光让叶枯伸手遮挡,身体或者意识闪电般出现在门内。
是一口很深很深的井,井口有着耀眼的白光,但是那白光显得很冷。井底中心有座石台,石台上承放着一个年代久远又很普通的木盒。石台边上有着浅浅的血水,一条怪蛇,一头怪鱼,正围着石台在浅水里不停的游动,似乎他们一旦停止游动血水就会结冰,叶枯看到石台边和井壁上挂满了血红色的冰锥。或许头顶的白光真的很冷,叶枯感觉到了冷,搓着双手哈了一口气。
这轻微但很意外动静让怪鱼和怪蛇身躯微微停顿,随即血水里响起轻微“滋滋”声,水面便起里一层薄薄的冰,没有一点犹豫怪鱼和怪蛇拼命的扭动身躯,震碎了薄冰,然后机械性的继续游动。叶枯吓坏了,以为是幻觉但又是那样的真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可是怪蛇在水里一个旋转翻身便看到了叶枯,目光短暂的接触,叶枯看到了一抹惊喜。随即怪鱼再次转身便从水中一跃而起,双目已变得猩红而且充满怨恨,瞬间变出现在叶枯的眼前,张开巨口,锋利的巨牙闪着寒光,一股血腥猛烈的气息让叶谷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双手护头蜷缩身体,只是没有剧烈的疼痛,只有“咕咚”一声,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叶枯睁眼望去,发现怪蛇正在水中拼命的游曳,不时的还扭头狠狠的望自己,最主要的叶谷才发现怪蛇的尾部锁着一根乌黑的铁链。“嗯?嘿嘿!”叶谷哭着失声笑了,“够不着?!”剧烈的恐惧后带着意外的惊喜,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身边的动静和一阵难听的笑声让怪鱼早已麻木身心开始复苏,虽然仍旧是在不停摇摆着身躯,灰色的眼睛开始翻转着四处转动。空中悬浮着一个少年正含着眼泪指着闺蜜大声嘲笑,祥子很滑稽,笑声更是难听。可是绝望的内心还是燃起了希望,不可遏制的燃遍全身,浑身充满了力量,尾部七百年没有愈合的伤口便不那么疼痛,远处的白光甚至有一点点温暖……
怪蛇很生气,这个卑微可耻的人类竟然敢嘲笑自己,内心的愤怒激起了灵魂里的凶性,它再一次的翻转起身,对着叶谷张嘴狠狠一吸……
叶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尖笑声戛然而止,感觉自己就像一颗坠落的流星一样舍命的扑向那张尖牙交错的巨口,生死危机时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伸手便要握住肩上的刀柄,虽然紧握的手掌里空无一物,但是还是有一股清流顺着手掌进入眉心。
“哐”的一声,眼前画面定格,然后像玻璃一样碎裂……
“星眸,不要!”
“不!你回来!”
叶枯左手正扶着左肩上的那卷兽皮,右手也正握着右肩上的刀柄,很久他才回过神来,一身冷汗。短暂的错愕后,扔掉肩上的兽皮拔腿便跑,双腿有点不听使唤几次差点摔倒,穿过了几扇门便冲出了张府,消失在夜色中。
“妖!妖怪!有妖怪!”叶枯跑了很远,直到浑身疲惫才停下,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揣着粗气,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一个猥琐的中年人,望着叶枯的背影有点莫名其妙,“这小鬼!真是白痴?”虽然小声嘀咕着,但还是俯身拾起叶枯丢在地上的兽皮向库房走去。
此时叶恒正抱拳和一个体型微胖,满面红光的,衣着华丽的老者道别,“张老爷,请留步!”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再在凤仙楼为叶老弟接风洗尘。叶老弟可要赏脸啊!”张员外也笑着拱手道。
叶恒受宠若惊忙道:“不敢不从!”
“那就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