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黑影踩着河床、逆着水流，蹒跚而行。
在周云因缺氧及寒冷而显得朦胧的视角下，他最初的时候完全看不清这些黑影的具体模样。
直到黑影们靠近了他、黑影中的一员将他自河床上扶起。
一股阴寒到刺骨的能量通过黑影与周云的接触点注入了后者的体内，准确地讲，应该是注入到了‘九龙封印’之中。
魂体本已开始溃散的青龙在得到了这股能量的支援后重新凝实。
“多谢了，老伙计。”鳞甲缓缓自周云皮下浮现，咔咔几声后，周云自主站直，并活动起了手脚。
周云。
不，他已然又成了青龙。
青龙走在了众多黑影的前头，像是一名领队。
他们默无声息地缓缓走向浅水、走向雪原。
而此时的雪原上情势已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呼……呼！”
凌家老祖依然悬立半空，只是他现在的模样及其狼狈：一身本是体体面面的衣衫此刻已然成了布条拼接物，衣衫之下的贴身护甲更是破烂不堪，衣甲之下，是淋漓的血口。
他的身边仅剩下三柄飞剑环绕，每一柄剑的剑身上都满布缺口，环绕之间只显灵光黯然。
他的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而与他蹲在同一条战壕里的李德三则比他更惨——凌家老祖虽一身狼狈、法宝损失惨重，但至少他还能站着、还能悬浮于空中。
而李德三呢？
雪原上有一个坑，一个新鲜出炉的大坑。
大坑底部，李德三背朝天空人事不知着，鲜红的血已在坑底积了厚厚的一层。
他应该已经完了。
但他在完蛋之前确实是还发挥了一点点的作用的。
呼延庆依旧伫立于雪原之上，只是他的身姿不再能让凌家老祖产生战神的既视感。
因为此时他的胸口正被一口宝剑所贯穿，微微发黑的血液正不住地自伤口边缘渗出。
“咔！”
呼延庆捏断了剑柄以及一段剑身：“不赖啊。”
他笑得狰狞：“但到此为止了。”
呼延庆用左手扔掉了剑柄，而他空闲下来的右手则握成拳头朝天挥出。
“刺啦！”
在他拳头的运动轨迹上，空间犹如脆弱的玻璃般裂开了细密如蛛网似的裂缝。
裂缝在他的拳头抵达终点的时候凝结成了一枚拳印，似缓实疾地朝凌家老祖飘去。
“哼！”凌家老祖立刻调拨两柄飞剑置于脚下，借助飞剑，他于天空中进行了应急闪避。
废话，他又不是个铁头娃、有着非得拿脸接对手技能的癖好。
而且高手对决嘛，闪避一下，不丢人，一点都不丢人！
然而啊，呼延庆发的这一招前摇如此冗长，又岂能如此简单就让凌家老祖躲过了？
“呼！”只见在凌家老祖往东闪出三米的同时，拳印亦跟着调整了行进方向。凌家老祖见状再度走位，只是无论他如何闪躲这枚拳印都如追踪导·弹般死咬着他不放。
这只是第一枚。
“刺啦！”
经过短暂的酝酿，呼延庆再度轰出了第二枚、第三枚……
很快的，天空中的凌家老祖便不得不面对高达数十枚拳印的围追堵截。
“这招……为什么他不早使出来？”凌家老祖疲于奔命、在施展出各种神走位的同时他亦不由得于心中深思琢磨。
他这一深思、一琢磨、一分心，登时便拖累了自身走位，左肩立中一拳。
“呜！”一拳，无声无息间便刮去了凌家老祖半边肩膀。
这可是含有空间裂缝的拳印啊！
凌家老祖身受重创却是连捂伤口的动作都不能做出，因为就在他肩头受创的同时剩下的拳印们亦没有停下、甚至大有抓住空子一口将凌家老祖拿下的意图。
凌家老祖恢复了他的走位水准，鲜血不住自他的伤口处喷出，顿时构建出了一幅血洒长空的壮烈图景。
……在如此出血量下仍旧能保持高速走位，也就是这位修真大佬能办到了。
“嘿嘿，逃啊，再逃啊。我看是你的血先流尽还是我的拳印先将你啃干净咯！”呼延庆狰狞地笑着。
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的他已经不复刚出场时的高深莫测、冷若冰霜。
他的逼·格变low了，即使是再华丽、再危险、再奥妙的招式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他已不再神秘。
当神灵从神坛上走下、从云端上跌落、流出了血，等待他们将会是什么？
无数的历史事实都指向了同一个结论。
而在这个时代，在这一天，将这一结论再度论证的人将会是谁？
雪坑底部，泡在血泊中的李德三微微张开了眼。
冰河深处，被轰得肋骨尽碎的夏龙在老者的帮助下提起了气。
黑影们踏着缓慢但坚定的步伐逐步登陆。
青龙的眼中燃着赤红的光焰，将一腔饮冰百载亦不曾冷却的的热血吞吐。
“呼延庆！”
一声龙吟，响彻天地。
“阴魂不散！”
血泊中，满缠黑气的手并起剑指。
“金刚不坏！”
星芒自老者体内凝聚放出、尽数用以强化夏龙。
黑色的鬼气，漆黑的裂缝，黑影重重。
银色的星芒，灿烂的金体，金刚怒目。
所有曾经分散的力量，所有曾经弱小的力量，在这一刻都指向了同一个目标。
人的意志，足可以挪移星辰。
危机感在呼延庆心中野草般滋长，他失了态地怒吼道：“找死！”
随着他的怒吼，空中本对着凌家老祖围追堵截着的拳印们纷纷调转了方向，一个个如陨石撞地球般袭向地面上的诸人。
然而……
“我说过你们可以走了吗？”
嘴角带血，肩头带血，一身衣衫无处不为血所浸透。
凌家老祖的眼中一片血红，一方面是因为被长时间围追堵截后所累积的怒，一方面是因为兴奋。
对于看到了唯一希望、唯一取得胜利的希望的兴奋。
所以，在众多拳印放弃了围追堵截他的时候，他反而举着剑挺身追着拳印后头死咬不放。
“啪！”
三柄仅剩的飞剑与三道拳印同归于尽。
“啊！”
伤了肩膀左臂与两道拳印同归于尽。
“啊！”
双足、右手，以及半边身躯。
押上也赔上了这一切，凌家老祖以一己之力湮灭了近半的拳印。
“哈！”他惨笑着，用他这一生所发出过的最大的声音大笑，“还没完！”
“噗！”
一道金色的元婴自他丹田中飘出，那元婴张着双臂、拥抱住了所有剩下的、全部的拳印。
“死吧！”他的声音已然残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