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办完丧事的朱家还还残留着灵堂前香烛余韵,也只是有着一丝丝余韵而已。
朱将军才将寡嫂身后丧事办完,郭大帅调兵的命令由参加丧礼的少帅郭天叙一起送了过来,留下亲卫郭四给夫人马英指使,就急急回营带兵出征去了。
家里两个厨娘一个瘸腿门房,都是马英怜惜父亲旧部孤寡伤残收在家里的亲近人。守着自家小姐马英十来年,说不上多得力,倒是一心一意事事为马英利益为重。
三人头次见到嫂夫人朱王氏就是在丧礼上,以前的生命本就没有过交集的,见惯了家破人亡,也装不出心丧若死。
等到今天晌午朱驴儿醒来后,福儿绷着的小脸这些天来第一次泛出笑花;朱家就连留了一丝丝香烛气也开始渐渐消散。
小丫头朱福儿刚到个陌生环境里,突然间失去了娘亲,紧接着二哥昏迷又人事不知。没了依靠的小丫头没有遁着血亲去亲近自家叔父,而是凭着感觉紧紧贴上了婶娘马英。整个母亲丧事里小小的丫头拉着马英的衣襟没放过手,走也拉坐也拉,睡着了也要拉着。
没有养育过儿女的马英短短数日感受到了母亲的感觉。
久已习惯了散淡安宁的日子,被突然闯入的小小的丫头搞得忙忙碌碌。吃喝拉撒睡样样都得操心,绷着的小脸更是让马英心痛。短短几天同吃同睡,马英的内心已经是认下了朱福儿这个女儿。家里家外马英身边总是带着福儿,洗澡,梳头,换上新衣。一个端庄秀气眸如漆星的乖巧小姑娘在马英眼前显现出来。看着粘着自己的福儿,像所有宠爱着儿女的母亲一样,马英觉着就该时时刻刻宠溺着朱福儿。
家里两个厨娘本是早先随马英父亲入教的兄弟留下的未亡人,死了丈夫也没有子女,跟着马英在乱世里辗转十多年,青春流逝年华不再,也是看着马英从小姑娘到将军夫人,相守的日子久了,名为主仆实际上心里就是一家人。见小姐喜爱朱福儿,加上小姑娘乖巧,小丫头在家里便分外得宠。
说来,种种福儿来到家里的好,少不了要提起马英的心病。马英花信年华时家道也是远近闻名的富庶人家,大元统治下,女儿家出嫁先要进了达路不花门才能入自家男人洞房。受不得这份屈辱的马英错过了女人最好的出嫁年龄。父亲和义父先后入教投身反元复汉,事机不密父亲远逃异乡,数年后马应才知道父亲已客死他乡。父亲去世后被郭大帅收为义女,紧接着义军举事战乱不休,似水的年华都为着活命忙碌流逝,婚事便一拖再拖。直到去年才遇见朱将军结成秦晋之好,终于有了归宿。外人不知道,身边人可都明了,婚书上写的男女双方年纪,马英比夫君朱瑞国小两岁,可实在里比朱将军还要年长三岁,今年已是过了三十。人啊!俞是艰辛的收获俞是珍惜,总是想好过的美满幸福,总是盼望纷纷乱世里有一方自家父慈子孝儿女绕膝的完美小天地。成婚快两年没有子嗣,将军不曾和马英说起这事,马英心里却早早结了心结。乱世里本就活的艰难,朱瑞国三天两头还要上战场,刀枪无眼马英除了为夫君担忧还有一份没有能给朱家传宗的愧疚。
因为大嫂引着一双儿女来投引起的一场乱事,忙完了!马英倒是觉得自家赚到了!作为朱家最后一枝掌家主妇,看看不离身边乖巧的女儿,想想晌午醒来的儿子;虽然说不是自己亲生,总归是朱家子嗣,大嫂临终又明确托付给了自己夫妇,丈夫朱瑞国也应承下来。虽然忙着嫂子丧事,俩孩子还没有正式行拜礼,这会就连熟稔后的朱福儿也没有改口叫马英“娘”,事儿确不会再有变化。这究竟是嗣子,不是外姓过继来的继子,血管里流动着和丈夫朱瑞国相同的血脉,是实实在在能够能够依靠终身,能够顶门户沿袭血脉。
陡然间就儿女双全,马英梦想的家齐全了。心里的喜悦却因大嫂离世只能在心里偷偷乐。
女儿乖巧漂亮,晌午醒来的儿子更是高大英俊。昨日将军出战走后,忙忙碌碌照顾俩孩子,马英倒是忘记了担心出战的丈夫。
张道长说要给朱驴儿补血补气最好是食补,当下是王八最好,战乱了四五年的濠州市井萧条,这也没处买去!门房老马说给牲口遛弯时见到野外河沟里有,马英便带着福儿和黑小子沐英护卫郭四在镇边沟渠里摸找。不成想,俩野小子下了河沟一个比一个能行,连鱼带王八一晌就摸了两篓。马英觉着老天开了眼事事都顺着心呀!牵着福儿娘俩说着小话,一路上满面春风见人就打招呼,高高兴兴回了家。
回到家,小沐英也不等马英招呼厨娘,自竹篓拎出一只王八,放在厨房菜案上,熟练的用小木棍逗引王八张嘴咬,王八咬实了木棍,小沐英将木棍向外猛地一拉,菜刀一闪!王八的头便被剁掉;提着王八身子淅沥沥的血接到准备好的碗里,前前后后黑小子干净利落劲透着帅气。
“小哥哥真棒!”午后热乎乎的厨房里,朱福儿端着厨娘在井里冰透的果汁就着空心麦秸秆喝着边拍手给沐英叫好。
马英拍拍沐英的头也夸到;“咱家小沐英了不起呀!”
黑头发黑脸膛的小黑小子得意的咧开了嘴露出一嘴白牙!又低头忙活起火烧水。
说起黑小子沐英,马英也是极佩服大嫂朱王氏。一家三口投亲而来,一路上缺吃少喝老的病小的弱,就这样还半道上捡来个孩子。到了濠州一天不到嫂子人就咽了气,朱驴儿晕倒人事不知,寡言少语的沐英就守着朱福儿两兄妹,夜里就靠在福儿睡觉的屋门外,白天在对面院里看护着朱驴儿。马英还真嫉妒大嫂捡孩子的本事,一捡就捡了个看门守户地主;在一起生活几天后马英也愈发喜欢这个话不多的黑小子。
依着张道长吩咐法子,煮好了鳖汤。小心拎着装汤碗的篮子,马英带着早就等急了的沐英朱福儿往朱驴儿住的对门小院去。
闷闷地连续热了十多天,傍晚起了风,天上一层层积起的云片,向下压下来。刚刚走进对门院子,雨点便滴落下来。顺着街巷溜溜凉爽的风撩起三人发丝,连日焦燥烦闷的暑气尽消。
马英伸手接了几滴大大的雨滴,心有所感;“好事来了!真就事事顺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