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等不起朱纯反反复复实验回归过去,履行过救死扶伤的天职,穿白衣的天使也还是要谈谈凡人的责任与义务。面对两个未成年病患,两相比较,年纪大伤情轻恢复意识早的朱纯被选中。
一张张单据,皆是有凭有据;阿拉伯数字相加再相加,得出的结果,少年朱纯视之为天文数字。从没掌管过一百元以上的金钱,陡然面对长长一串表示货币值的阿拉伯数字,朱纯惶惑,没了主意。
交警对事故鉴定结果,判定为李叔叔疲劳驾驶,付全责。车是李叔叔私自从公司开出来,崭新的别克商务成了一堆钢铁垃圾,愤怒的公司老板在了解车祸结果后,自认倒霉,最大的宽容就是不再追究李叔叔对公司财产造成损失的责任;几个相好工友凑了两千块钱送来后,自此再无联络。
母亲和李家婶娘早早就没了归属单位,台上无数次演绎人生悲欢离合;终了!自己却落了个冷冷清清。
还好!父亲学校来了位副校长,平日里和父亲私人关系还不错;前前后后张罗着。教育局本就是清水衙门,镇上的中学校可想而知,钱多了拿不出,救救急而已。按照关联关系,朱纯已经是个职工子弟,没有直接的关联;李梅的住院花销咋也算不到学校账上。
少年朱纯十四岁的秋天,病房外梧桐树的叶子一片一片飘落;保洁员清扫的身影刚刚消失,一阵北风,落叶无数,哗哗响着在地上翻翻卷卷。
入睡前乖巧听话的男孩,醒来便要顶起门户。钱!!!就是第一个从新认识的事物。
去重症室看望李梅,继承母亲的娟秀模样,性格却随了父亲开朗活泼,总是跟在自己身后蹦蹦跳跳的丫头,扣着氧气罩的小脸煞白煞白。一坐一躺,十四岁的少年被十二岁丫头攥着手,丫头的眼泪一次次擦去一次次再涌出。
西北的秋天时间长短最是没有准性。一阵北风气温陡降十好几度,西北边飘来黑压压乌云,带过来今年第一场雪。
给自己办了出院手续,朱纯直接回了家。李家这才刚刚还完借款,钱!就只能从自己家寻找。拿着翻箱倒柜找出的两本存折,朱纯在银行,派出所,父亲单位来来回回说明情况,办理手续,开各种证明。十四岁的少年发育良好,已经有了一米七五的身高。柜台前,办公室里稚嫩脸庞一口变声期的嗓音,努力装作镇定;外表装着装着却化为了内心真实的镇定。所有以前不曾经历过的事情,就这样硬着头皮一件一件做过去。
磕磕绊绊搞定所有手续,怀揣三万块钱再次回到医院。在医院收费处短短一分钟,朱纯兜就像脸一样干净。
悄悄在李梅病房外立了一会,丫头插着各种管子静静躺着。医生把朱纯叫到办公室,出来后朱纯垮着身子晃晃悠悠出了住院部。
大清早躺在门诊部紧靠着暖气片的长椅上,愁了一夜才刚刚迷瞪着,就被做早清洁的保洁工叫醒。走出医院大门,茫然的在马路上走来走去。医院里旧的欠款还没结清,李梅后续治疗还要继续。母亲的嘱咐历历在耳,担子要挑起来却不单单是个意愿一句豪言壮语。
脚踩在积雪上,单调的咯吱咯吱响;一溜溜同样的脚印,被飘落的雪花掩盖,因为前后落足时间不同而深浅不一。
连续不停汽车喇叭在旁边响着,朱纯从机械行走中惊醒。黑色奔驰车茶色玻璃摇下,露出谢长峰那张帅气大叔脸。“谢叔叔”朱纯的声音干巴巴,和干裂的嘴唇一样,完全是身体对熟悉事物自然做出的条件反射。谢长峰轻轻皱了皱眉,“上车”简洁的招呼朱纯上了车后座。
等着朱纯上车关好门,谢长峰也不言语,默默的将车开动。车内温暖的环境,让朱纯被北风吹僵硬的身体缓缓软和过来。朱纯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一个字。
车子停靠在一家酒店门前,朱纯跟着谢长峰下车,进店。
随服务员进了宽阔的包间。一张直径足有四米的大圆桌,俩人坐了个对面。谢长峰熟练的点了几个菜,末了又加了壶茶。不在饭口,服务员来回两趟上完菜,客气的问道“先生!您点的菜已经上完,您还有什么要求”。“没你事了,出去把门关好‘谢长峰答到。
朱纯低着头一声不吭吃着,一口米饭一口菜。泪水滑过脸颊,流进嘴里,滴落饭碗中。少年不抬头,不擦泪,一口一口慢慢吃。
隔着大圆桌,谢长峰目光停留在手里的茶杯上,喝口茶,把玩着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