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缄默不言。
凌逸不知道自己尊重沐莜的选择,任由她去面对这些事情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但至少,他愿意无条件相信她。
只要沐莜决定之后,她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并且做到。
再一次站在冰冷无情的铁门前,沐莜的心情意外地轻松许多。
行李箱和书包仍完整地搁在铁门前,没有任何人挪动过的痕迹,唯独缺少了自己的肉体,这让沐莜非常在意。
“送到这里吧。”沐莜转过身与凌逸面对,镇静地说道。
“万事小心。”凌逸顿了顿,欲言又止。千言万语堆积在心里无法言语,一声珍重已包含万千,望亲爱之人安好平安。
沐莜淡淡一笑,很有默契地等待着凌逸未说完的话,并不作声打扰。
“如果来到现世,一定要来找我。我……”再往后说便是暧昧与告白,凌逸欲言又止,只得作罢,暗嘲自己的懦弱和胆怯。
沐莜认真地听着,点点头,对凌逸心怀感激,微微笑着,道:“谢谢你,凌逸。”沐莜郑重地说后,便转身往里走去。
这一次,沐莜的身体轻松地穿过铁门,站在门内宽敞的泥道上。铁门本身便是包围着黑森学院的结界的进出口,在其内部,沐莜感到自己仿佛瞬间便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中,与现世隔绝,却那么真实,好像活在现世一般。
转过身,沐莜向着凌逸挥挥手,安慰地向他笑笑,完成最后的告别。
“由我来保护你吧。”目视着沐莜即将远去的背影,凌逸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最炙热的冲动,向着铁门大声吼道,涨红了脸。
感觉到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凌逸温和而爽朗的声音,沐莜转过身,见凌逸正在向着自己激动地挥着手。
沐莜不明所以,倒回至铁门之前。
“我们回去好吗?我来守护你和你所珍爱的一切。”见沐莜倒退回来,凌逸满心欢喜,伸出手想要去牵起那只有一门之隔的手。
谁料不慎触犯铁门的结界,门内的两股法术分别进攻,凌逸不胜防备,如同受到强烈的电击一般,不得不放弃,耷拉着脑袋,垂下手。
“小心一点。”沐莜很是担心,确定凌逸无恙之后,便继续说道:“我真的要走了,天马上就要亮了,你快回去吧。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万事平安”
只看见沐莜小巧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话,却听不见声音。
凌逸痴呆地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握紧拳头,不由得苦笑,寂寞地望着那愈来愈小的人影,逐渐化成一个圆点,最后消失在了灰蒙蒙的天地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凌逸回过神来,嘲弄一笑,在空中划出一道传送门,带上沐莜的行李箱和书包便离开了。
沐莜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单纯地想沿着这条路一直跑下去。体力的消耗和流汗的畅快能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目标,理清自己真正想要之物。
终于,到了极限,沐莜停下脚步,猫着身子不停地喘着粗气。
“你来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沐莜吓了一跳,急忙改变状态,投身于战斗的准备之中。
看清来者,才放下戒备。
墨青为沐莜的不够警惕感到担忧,却被她灵敏又机警地反应逗笑,随后说道:“黑森学院的结界是由死神大人亲自结缔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有外面的妖怪侵袭进来。”
沐莜望向墨青,缓了一会儿,轻轻点头,为墨青耐心的讲解感激万分。
“那其他灵魂会不会偷袭,因为这里是一场竞技赛,要不断地淘汰。”回忆起那场战斗,沐莜仍感到一阵寒噤。
“只要是学院内部的灵魂便不会。决斗只能名正言顺。这是规矩。”墨青安稳的声音使沐莜心里的紧张也随之平静了许多。
沐莜点点头,欲道别而去,遂发现自己根本不识路,略微有些尴尬,道:“请问,有学院的地图吗?”无奈,本不想多做交流,却也只得继续问道。
“谁?”沐莜还未察觉,只听墨青冷喝一声,神色凌厉。
从沐莜身后的灌木丛中潺潺弱弱地走出一个莫约十七八岁的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神情胆怯,眉清目秀,温婉可人,仔细一看,和沐莜长得竟有七分相似,特别是鼻梁与嘴型,以及那双眼睛,若不仔细观察,旁人许是看不出区别。
只是相较于沐莜,女孩少了一份王者的孤傲和清寂,而多了一份柔媚与乖巧。
女孩低垂着脑袋,温顺地走来。
“你藏在那里为何?”墨青冷冷问道,虽不准备惩罚,但亦不会坐视不管。
女孩抬头,眼睛明亮而清澈,如春水一般泛着些柔和的波光。
沐莜望着那双眼睛微微出神。眼睛虽是一样,但里面包含的内容却千差万别。
因为沐莜从小的经历和背负的沉痛,她的目光早已失去了那份最本真的透彻与明净,而杂糅了许多漠然与清冷。
沐莜喜欢这双眼睛,凭着这双灵动的眼睛,也放下几分戒备,抱有好感,不忍女孩再被墨青责骂,打岔道:“请您原谅她。“
随即问道:”可以让她为我带路,让我熟悉一下学院的环境吗?”
墨青颔首,算是默许。
女孩一惊,欣喜万分,感激地看着沐莜,令沐莜感到微微的温暖。
“谢谢。”说罢,沐莜礼貌而疏远地向墨青微微一笑。
墨青不禁有些失神,惋惜地看着沐莜,心中感慨不已。或许,自己可以小小地寄托一下沐莜,希望她便是那个可以震撼黑森学院变态成规之人。
“不必客气。”说罢,墨青打开传送门,转身离开。留下沐莜和女孩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您好,我叫淅羽。刚刚谢谢您。”淅羽垂头低眉,打破这份沉默,谦恭地说道。
“唤我沐莜就好。”沐莜浅浅开口,目光看向远方,微微正色。
对淅羽虽有好感,但在这里,沐莜并未打算深交任何人。
“嗯。”淅羽轻声应道,尔后,侧过身子,半弓着,为沐莜让出一条道路,请示她先走一步。
淅羽谦卑的神态令沐莜微微不悦,语气亦疏离了几分:“请带我去学习和生活的区域,谢谢。”
“喏。”淅羽恭敬地点头,安静地走在沐莜右侧前方。在这样竞争激烈、生死不论的黑森学院里,淅羽的薄弱和谦恭让沐莜不禁替她感到深深的担忧。
但现在她连自己都难以顾及,更何况是他人。
又回到熟悉的对决场地,沐莜脑袋里重复不断地浮现出那个男生化为烟灰的场景和画面,突然焦躁不安。
站在宿舍楼前,沐莜停住脚步,淅羽回过头来,温婉一笑,问道:“到这里就可以了吗?”
沐莜点头,道:“谢谢你。”
淅羽浅浅一笑,看向沐莜的目光愈加温暖清亮,道:“沐莜不必客气,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两人便分道扬镳。
两栋五层高的楼房相互对望,间隔着宽敞又勋白的场地。沐莜刻画着记忆中的位置,虽稍稍花了点时间和精力,倒也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见沐莜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道转弯处,淅羽站直腰板,转身向着背离楼房的方向走去,不时回头看看,警惕察觉自己身后,确定无人跟踪。
淅羽沿着一条隐秘的小路轻巧地走着,穿过一片森林和花坛,绕过一块巨大的黑石,穿过杂乱的灌木丛,来到黑石后面,晦暗的山崖之下。
双拳紧握,一改羸弱的状态,昂首挺胸,目光阴狠犀利,朝着前方看去。
“你来了?”身后传来一道嘶哑又沉闷的声音,却带着刻意的柔情。
淅羽转过头,看向说话之人的方向,阴冷地说道:“才刚来就想着勾引墨大人,真不知好歹。”
淅羽因嫉妒和仇恨而不停颤抖着身体。
“你不也是在做同样的事情?”来者高大雄伟的身姿瞬间遮住了山崖下仅存的一丝光线,将淅羽笼罩在一片浓郁的阴影之中,嘲讽道。
“夜魅,你知道的。我是一定要得到墨大人,成为他的首席弟子。”淅羽扬着下颚,坚定而妖娆,魅惑地勾起嘴角,流露出凶狠而不知足的贪婪。
夜魅伸出右手钳制住淅羽精致而小巧的下颚,低头轻轻亲吻下去。
开始时,夜魅很有耐心,温柔地探索着,品尝着,慢慢变得贪婪,身体也因她而燥热起来。伸出舌头,侵夺地舔舐着,撕咬着,一点点,将对方的全部占为己有。
淅羽闭上双眼,紧紧蹙眉,感到一阵厌恶却无法抵抗,只得等着对方尽情发泄,主动离开。
“别忘了少司大人的吩咐。”慢慢离开那诱人的唇瓣,夜魅优雅地拿出纸巾,擦干唇上的水渍,一双妖媚而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像夜晚的恶狼,充满危险。
虽未尽兴,却也得到满足,冷冷地警告着淅羽。
“不用你操心。”淅羽咬住嘴唇,撇过脸去,不与那双丑陋而肮脏的眼睛对视,极不耐烦地回道,神色不觉黯然几分。
为了引诱墨大人,自己甚至不惜忍受万劫之痛,也毅然决定改变容颜,披上上司大人告诉自己墨大人将来会喜欢的女人的皮囊。
而现在看来,上司大人并未欺骗自己。果然是那个女人。
藏在阴暗之中的深深爱意,令她几乎快要疯狂,不禁把得不到的痛苦和怨恨统统转向沐莜。
夜魅了然于心,邪魅一笑,戏谑地在这张俊俏靓丽的脸蛋上来回抚摸着,煎熬地抑制着那份想要将之摧毁的欲望。
太过美好的事物,他总是想要撕毁。
虽然淅羽的这张脸蛋,与那人有几分相似,却始终不及本人的千分之一,况还是靠少司大人的妖术得以维持。
夜魅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不屑地看着眼前之人。
这个女人,根本不值得他来摧毁。
反正在最后她也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夜魅愈加兴奋,仿佛对方早已是具凄惨的尸体躺在自己脚边一般,眸光中不停来回闪烁着嗜血的兴奋与狂躁。
却转念一想,罢了,她的这副皮囊,本就取之于死尸。
“东西给我。”感受到对方肆意的目光,淅羽只觉全身恶心,伸出手来要东西。
夜魅反手握住那只精巧细腻的手掌,在掌心轻轻舔到,随后笑笑,把一颗红色药丸递至对方口中。
淅羽紧闭双唇,不愿退让,撇过脸,厌恶至极,只想赶快从这个恶魔般的男人身边逃开。
“要我喂你?还是你、不想吃?”虽是疑问,却带着强烈的威胁意味。
无奈,淅羽只能张嘴。谁知刚一张嘴,对方竟突然收手,将药丸温柔地放置在自己的手心之上,并轻声耳语道:“这可是维持你这副容貌的必备之物,理当好好享用,我怎可破坏了你的心情呢?”
手被松开,淅羽吃痛地揉着自己的手腕,愤恨却无可奈何地看着夜魅。眼前的男人阴柔而暴戾,情绪难以捉摸,却只听上司大人的安排。他人在他眼中心中犹如玩物,根本不值一提。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毕竟这里可是死神的地盘。任少司大人的妖术何其高强,也只能让我这个小小的灵魂在这里待一小会儿。”夜魅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皱着眉头,委屈不已,俊秀的眼睛微微潮湿,夹杂着狡黠和挑衅。
一会儿,便狂妄的大笑着,不忘在淅羽额头留下深情一吻,暧昧地说道:“时间虽少,吻你却足够了。不是吗?”
待淅羽回过神来,人早已消失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