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江要去美利坚的消息像风一般,吹遍林府内宅。
“去美利坚。”林夫人失手打翻桌上的茶盏,问:“这是真的吗?”
王妈妈说:“真的,这是老爷身边小厮传出来的。南州城也传遍了。前两日,老爷带着姑爷去衙门写了契书。”
“这事可有回旋的余地。”林夫人急急追问。
王妈妈摇摇头。
林夫人不知是喜还是悲,神色复杂地说:“我料到老爷是个狠人,可没想到他这么狠。”
滴撒的茶水渐渐浸湿林夫人的手指,林夫人急忙追问:“可还有其他消息。”
“城内都说,林老爷决意耽误自己女儿的花期,不愿一女侍二夫。”王妈妈很是心疼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林夫人倒不是很担心,“我们老爷做事怎么会没有两手打算。你看吧!老爷早已准备好和离书,就等着子宜签字摁手印。”
林夫人拿着手帕把弄湿的手指,一根根擦干,说:“和离书都写好了,什么时候和离另嫁还不是老爷说了算。”
“和离书呢?”
林老爷在书房对着董江冷冷说。
“和离书,小婿亲手交给子宜。老爷自可向子宜讨要。”
董江的话让林老爷火冒三丈,他质问:“前两日,你亲口说会将和离书交给我。”
“爹爹,不必相逼。”
林子宜走进书房,打断林老爷的话,“这份和离书在我手上最好。夫君和爹爹都是为我好,那和离与否,什么时候和离就由我来决断吧!”
林子宜的话让林老爷哑口无言,看着女儿倔强的样子,林老爷也就松手放过。反正这件事不一定需要他董江的和离书,到时他自会安排女儿和离。
林老爷摆手示意不想再看到这对烦人的夫妻。
“女儿告退。”林子宜侧身行礼,和董江一起从书房中退出来。
走到后院,林子宜才问:“你去找爹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知道爹爹会怎么对你吗?”
“无非就是鞭打,罚跪。”董江故意说得严重,嘴角不住地上扬。还有谁能比自己的娘子更关爱自己。
林子宜一跺脚,说:“我懒得理夫君。”
董江赶紧上去哄自己的小娘子,林子宜不依不饶。突然林子宜的动作停下来。
不施粉黛的六姨娘挺着还没出来的肚子,身后跟着四五个小丫鬟,志得意满地在院中散步。
“这不是大小姐吗?”
六姨娘注意到林子宜,大声招呼说:“小姐,我走了这么久,实在疲累就不能过去给小姐行李了。”
“我现在当不起六姨娘的大礼。”林子宜讥讽说:“姨娘母凭子贵,可要记住,姨娘千万不要生出一位千金。”
“你。”六姨娘指着林子宜实在想破口大骂。
林子宜也不管她,径直往林夫人的主院走去。
林子宜顶着烈日一路步行,汗水顺着额头滑下,她走到林夫人的屋子内,发现屋内也是闷热难耐。
林子宜问:“娘亲,为何不在屋中方冰。”
小丫鬟还没回话,林夫人摇着手中的绢扇,说:“今年夏日奇热无比,六姨娘有了身子便熬不住燥热,我就命人把内宅所有的冰都送去六姨娘那里。”
“六姨娘还没诞下子嗣就这样嚣张,那娘亲以后如何。”林子宜很是担忧以后。
林夫人不急不躁,说:“六姨娘再如何,我也是林府的女主人,她也只是一个妾。和她计较,只会失了我的身份。”
林子宜还想再说,被林夫人的眼神制止。
林夫人看向董江,关切地说:“你中秋过后,就要启程出发。”
“是的,娘亲。”
“一去就是十年。”林夫人无限惋惜,说:“你让自已一个人可怎么办?”
董江张口没说话。
林子宜抢先说:“娘亲,董江是一个好夫君。女儿愿意等他十年。”
林子宜看向董江的眼神全是甜蜜。
“罢了。这是你们小夫妻之间的事。”林夫人瞬间严厉看向董江,说:“你可不要辜负子宜的一片情谊。”
“董江绝不辜负子宜。”董江跪在林夫人膝下,说:“还望娘亲多多包容子宜。子宜还小,做事不够周全。做错事,也只是无心之失。”
“起来吧!我只有子宜一个贴心人,心思全在她的身上。”林夫人的眼中全是深意。
林子宜觉得董江在自己娘亲面前这样说,果然他是被爹爹强逼,看他维护自己的样子根本就是不愿和自己和离。
林子宜拉住林夫人的手臂,说:“娘亲,我一直都是娘亲的小棉袄。”
“是,是。”林夫人无奈地说:“小棉袄,你这几个月乖一点,待在你的小院不要出来走动,免得冲撞到别人。”
谁都知道林夫人口中的别人就是六姨娘。
林子宜也明白她不能让爹爹以为自己残害手足,可她就是气不过。
董江也在旁边说:“娘亲说得对。”
林子宜在两个人的注视下,保证道:“我这几个月一定不会到处乱跑。”
林夫人摸着林子宜的发簪,说:“我们子宜成婚,头发都盘起来了。”
王妈妈端上一对玉佩,两块白皙如凝脂的玉佩,上面镂空雕刻着鸳鸯戏水。最最难得的是,两块玉佩色泽大小纹路完全一致。
林夫人拿起玉佩,交给林子宜董江,说:“这是我小时候,我爹爹特地寻来上好籽料,雕刻成一对玉佩。说将来我和夫君一人一块,期盼我们相爱白首。你与子宜成婚,就交给你们二人,好生保管。”
“谢谢娘亲。”
“谢谢娘亲。”
董江子宜二人并排而站,一起行礼。
林夫人眼眶通红,说:“好。起来吧!”
犹记得当年,林老爷和林夫人成婚。三日回门,他们二人就是这样并肩而立,向许老爷行礼问好。当年,爹爹是否也是眼眶通红,林夫人发现自己不记得了。
林子宜手中把玩两块玉佩。
“你喜欢就都拿去吧!”董江开口说。
“我不要。这块是你的,你休要推给我。”林子宜蹲下身子为董江系上玉佩,低着头说:“我们还有一月的光景,我们好好的,不要去想那些不好的。”
董江压住喉咙的酸涩说:“好。”
林子宜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珠,说:“今后的每一天,我们都要笑口常开。”
她踮起脚,用手在董江的脸上捏出一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