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府上下一片哗然。
负责打扫水榭小舍的下人如往常一般推开门,却莫名其妙的看到桌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杯盘果品,正暗自奇怪,昨日府中并未在小舍设宴,哪儿来的筵席?转眼却瞧见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顿时,丫鬟们惊叫一声,纷纷捂了脸逃离。附近经过的奴才听见惊呼,则跑过来一观究竟。更有好事者,想看看是谁艳福不浅,竟然大着胆子在大公子最喜爱的水榭里偷香窃玉,而伸手掀开了半垂的帷帐……
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林府。
晚晴赶到的时候,林子昊正怒气冲冲的站在厅中央,一脸铁青。林子隽衣衫不整,似刚睡醒一般,犹在懵懵懂懂之间,仿佛不知眼前究竟发生了何事。而帷帐后,浑身颤抖的瑟缩在墙角的那位——
紫苏差点惊叫出声,吓得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杏眼桃腮,双颊染晕,不是浣绿是哪个?只是,她此时头发散乱,衣服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用被子遮了半边脸,偶尔一双似惊似喜的眼睛在帐后一闪,又很快缩了回去。
“看来都是父亲平日太过放纵,以致让你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林子昊咬牙切齿,气得浑身发抖。他转过身,似是无颜见她,低头叹道,“晴儿放心,姐夫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似是听到林子昊的怒吼,林子隽渐渐抬起惺忪的睡眼,待望见旁边漠然看着这一切的她,蓦地一愣:“你……,”不相信一般,眼眸突然睁大,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怔怔地回头,突然僵在当地,“你……?”,说了一个字,便突然闭口不言。浣绿一见,浑身一震,眼中现出惊恐之色,冲他连连摇头。
半个时辰之后。
林子昊猛拍桌案:“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林子隽站在厅上,一边揉着额头,一边不耐烦地道。他此时已穿戴整齐,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亦是头疼不已。那日明明吩咐浣绿将她骗到水榭去,怎么今早醒来变成了浣绿自己,还闹得满府皆知?努力回想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脑袋依然昏昏沉沉,什么也记不起来。
难道是贱婢算计他?想到此,林子隽冷眼横过跪在地上的浣绿,浣绿顿时一哆嗦,头垂得更低了。林子隽见状,不由冷哼,量她也没这个狗胆。
“你说。”林子昊气极,转而问浣绿。
“奴……奴婢……”,浣绿吞吞吐吐,偷眼瞧了瞧坐在一旁悠闲喝茶的晚晴,再看一眼身旁的林子隽,目光迟疑畏缩,支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
看这情形,林子昊长叹一声。母亲过世时,子隽年纪尚小,父亲与他怜惜子隽年幼失去母亲爱护,对他疼爱有加。即便他任性胡闹,从不忍说半句重话。没料到,一片拳拳之心却养成了他肆意妄为的性格。眼下,定是子隽看中了晚晴的贴身婢女,才做下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来。
“既然事已至此,你就……收她为妾罢。”林子昊无奈道。
浣绿猛然抬头,睁大的眼睛里神色复杂,分不清是忧是喜。不料,下一刻,只听身旁有人冷道:“不可能。”
那毋庸置疑的口气,浣绿怔怔抬头。林子隽拂了拂衣袖,态度随意:“我方才已经说过,昨晚发生的一切,我并不知情。这婢女——”,他斜一眼浣绿,状似轻蔑,“我不要。”字字如冰。
浣绿脸色发白,怔愣片刻,忽然上前扯住林子隽的袍摆:“二公子……?”谁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做错了什么?往日总对她甜言蜜语的人变得如此无情。那不屑一顾的一瞥……,浣绿几欲发狂,那个口口声声说将来定会迎娶她的人哪儿去了?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可如今她失身于他的事已经人尽皆知。虽然现在时机不对,虽然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妾,可……可她刚才究竟听到了什么?
他不要她。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她?浣绿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林子隽厌恶地望着她,一脚将她踢翻在地:“贱人好大的胆子,滚开。”随即嫌恶地掸一掸被扯过的袍角,负手而立,再不看她一眼。
“莫不是我上官家调教出来的人,给人作妾也不配?”一直默不作声的上官晚幽望着林子昊,淡淡笑道。她身后晶璃看着厅下狼狈不堪的浣绿,充满了同情。
“放肆,”林子昊厉声,“此事由不得你做主。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浣绿姑娘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反悔不得。”沉吟片刻,接着道,“今日太过仓促,请浣绿姑娘收拾一下,明日……过门,不知晴儿意下如何?”
他转向晚晴,征询她的意见。不过一个妾室,还是卑贱的丫鬟出身,本来不必麻烦,更何况她竟然还……,扫一眼呆呆愣愣的浣绿,林子昊无奈叹息,毕竟是妻子亲生妹妹的贴身婢女,碍于上官和楚家两家的颜面,也不能太过轻视。但如今此事已闹得沸沸扬扬,明日已是他的极限。
晚晴站起身,顺从道:“一切但凭姐姐和姐夫做主,晴儿决无异议。”
决无异议?
林子隽望着平静如水的她,玩味的扯了扯嘴角。那日远远望见,察觉她似乎与以前有所不同,却也并不太在意。只觉得她淡然疏离的态度与之前见了他头也不敢抬的模样大不一样。而浓荫泻翠之下,女子轻衫如雾,随风飘扬,姿容较从前鲜研许多。往日总觉她是个相貌平平的呆子,连身边的丫鬟都胜她七分容貌,三分伶俐。谁想那日一见,不禁让他眼前一亮,居然也觉得她竟原来是个美人胚子。
他是个惯在花丛中混迹的高手,如何看不出那呆子对他有情。往日只是懒得搭理,故作不知。如今自己送上门来,难得他对她产生了兴趣。况且,如能抱得美人,也能借此好好羞辱楚家一番,何乐而不为?于是,他便让浣绿引她去水榭,意图一亲芳泽。
不料,事情却超出了他的预料。而她,一改往日痴慕的眼神,变得冷漠起来,甚至直到现在,都不屑看过来一眼。不对,上次好像也是如此。只不过,他只顾诧异于她的改变,没有注意罢了。林子隽笑意越来越深,三日不见,胆色也见长。
林子昊满意笑道:“如此甚好。”他看着林子隽,怒其不争,“待父亲大人回来,我会将此事禀明他老人家,你好自为之。”
自始至终,没有人问一句浣绿的意思,更没有人关心她的想法。晚晴怜悯地望着脚下失魂落魄的她,镇定异常。浣绿,这是你千方百计要得到的,如今一偿所愿,你可欢喜?这时,林子隽突然改了主意,笑着凑近浣绿,朗声道:“婢子放心,你对我的心,我会牢牢记得。本公子也会代你家主子好好待你,定不会让她失望。”
他桃花眼如沐春风,说得轻柔,眼里却迸出堪堪冷意。浣绿恍过神,惊恐地盯着他,忽然踉踉跄跄转向晚晴,语带哀求:“小姐……”
“浣绿放心,”晚晴笑道:“我和姐姐一定为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到了二公子那儿,定不会让人低看了你。”她握着浣绿的手,暗暗使力,打断了她的话。浣绿表情一滞,望着她眼里冷厉的光,蓦地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