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时,边塞沃雪千里,魏广思牵着马,行走在厚厚的、及膝的深雪中。
苍茫天地,寂寥孤寒。
顶着寒风,魏广思缓缓前行,身上的冬衣替他遮蔽住寒风,顺手掏出酒壶,一口冷酒下肚,身上有了一丝活络的暖气。
前路漫漫,就在虚弱的阳光消失在天际时,魏广思走进了一座低矮的土堡。
“七殿下,您来了。”一个高壮的大汉笑着走出来,顺手牵过魏广思手中的马,说道:“殿下,下次这些事交给我们这些粗人来做,您要是有个好歹,我可就没命了。”
“怎么?老德,你怕死?”魏广思脱下外面的一层厚袄靠到火边,边烤火边从腰上解下酒壶递给老德,“就这一口酒,多了没有。”
老德兴奋地接过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后,老德笑道:“我老德可不怕死,不过我怕死之前没娶到媳妇。”
旁边几个闻到酒香凑过来的士兵听到这话,纷纷嘲笑,却被老德回怼过去。
“小刘,你还有脸说我,你偷看隔壁王寡妇的闺女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有老孟,有本事晚上别抱着你媳妇给你缝的衣服。
……”
被说到的几人面上泛起红晕,旁边几人趁机哄笑,老德在旁边笑着看戏,不时灌一口酒。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酒没了!”众人反应过来又哄吵着上前抢夺酒壶。
一时间,土堡中吵闹声、酒香弥漫。
魏广思在旁边看着,面上带着微笑,心中却不由自主想到一个人的微笑。魏广思几次摇晃脑袋想要把这个人从脑中赶走,却是越不想想起,心中想起的细节就越多,她抬眸的样子,她微笑的样子,以及她温柔地询问和帮他擦拭的样子。
魏广思叹了一口气。
太阳的光辉已经沉没,天地一片黑暗,土堡四周燃起火把,火堆上的大锅中,飘来了阵阵肉香。
“殿下,喝些热汤暖暖身,晚上也好入睡。”小刘端过一海碗羊肉汤,几块肉浸在其中。
魏广思接过碗,想了想,问小刘道:“你喜欢王寡妇的女儿?”
小刘满脸彤红,支吾着道:“殿下,您……您这是何意?”
魏广思笑着示意小刘坐到旁边,被小刘拒绝后,魏广思把碗放到桌上,解释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喜欢是什么感觉?”小刘有些奇怪,瞥了一眼魏广思,不小心看到魏广思抚摸衣角的手,再想到每晚抱着棉衣入睡的老孟,反应过来。
“喜欢就……就是经常想她,想经常看到她,再就是不想让她伤心,看她哭心里难受。”
“还有呢?”魏广思追问。
“还有……就是做梦经常梦见她。”小刘想了想,笃定道。
魏广思听完这话默不作声,低着头沉浸在思绪里。小刘呆愣着在旁边站了一会,然后悄无声息退回到火边。
“喂,刘小子,殿下找你什么事?”老孟大着嗓门问。
“嘘——!”小刘急忙止声,低声抱怨道:“我说老孟,你就不能小点声,怕别人不知道你嗓门大?”
“别胡咧咧,快说殿下找你说什么?”老德性子急,压低嗓子问。
“嘿嘿!”小刘得意洋洋不接话,几人对视一眼,咬着牙递过酒壶,恨恨道:“这还剩一点酒。”
小刘笑着接过酒壶,凑着壶口深深嗅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
“快说,要不然把酒壶还回来。”
小刘把酒壶藏在身后,勾勾手示意众人过来。
“殿下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
“不可能!”
“瞎说!”
……
老德几人有质疑的、有惊讶的,但都不相信魏广思已有喜爱之人。
“这殿下看着也不大,再说了,谁家闺女长这么漂亮,我觉得殿下眼光可高。”
“你们可别不信。”小刘看他们几个不相信有些气愤,偷偷指着魏广思身上的冬衣说道:“殿下喜欢谁家的闺女我不知道,但殿下有喜欢的人这事肯定是真的,我刚才可看见了,殿下稀罕那身衣裳跟老孟晚上抱着他媳妇做的棉袄是一模一样。”
“说就说扯上我干啥?”老孟锤了小刘一拳。
“那这事就是真的了!”老德抹了抹刚喝完汤的油光光的嘴,想了想,拢过几人,低着头悄声道:“这事咱们几个知道就行了,别往外说,尤其是你小刘,你向来嘴巴大,这事要是传出去,要是殿下不动怒还好,要是下手处置你,别连累弟兄们。”
“别呀,德哥,不至于,我看着殿下为人和气,也不拿架子,有什么不能说的。”小刘嬉皮笑脸。
老德狠拍了一下小刘的头,骂道:“你当我跟你开玩笑。殿下再和气,那也是皇上的儿子,天生就和我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再说这是皇家的事,任何事只要沾了个皇字没有不沾血的,你要是嫌命长,你就可劲造,看看谁收你。”
“别,老德叔。”小刘看老德有些生气,急忙赔笑道:“您也知道我这嘴,油的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记小人过。”
“既然知道嘴油就多擦嘴。”老德扔过来一块粗布,小刘顺手接过擦了擦,又拿出刚才骗来的酒壶,好说歹说哄好了老德。
这一会魏广思已经喝完了热汤,走过来看几人围做一团,笑问道:“你们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几人急忙分开,小刘有些心虚低着头不做声,老德顺势道:“我们几个帮小刘出主意,看怎么样才能让王寡妇点头同意小刘。”
“这事啊!”魏广思笑道:“要是其他事,我点点头也就成了,可是这事关乎女子归宿,我也就不多掺和,不过要是你这事成了,我亲自帮你挑选一份礼物,绝对让你在丈母娘面前有光。”
听了这话,旁边几人都是笑呵呵看向小刘,小刘大喜过望正准备大礼参拜,却被魏广思拦住,“不用,要是想谢我,就再帮我盛一碗汤,我还没吃饱。”
“诶。”小刘连声答应,接过碗颠颠跑去盛汤,转过身时不忘给老德递一个感激的目光。
老德面上不显,端过汤碗大口喝汤,其他几人也重新坐在火堆旁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