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写字楼，林轻舟才歉意道，“对不起，今天把你牵进来。本来我是和助手一起来的，他临时有事走开了……”
“明白，你们不能单独一个人会见委托人，尤其这种会见最好有第三者在场。不过，你这还真是，随便拉个陌生人来见证一场……贿赂？这个算行贿吗？”
“嗯，不能算，我不是国家公职律师，非国家工作人员，属于主体不能犯。不过作为被告刘某的曾经的刑辩律师，就同一案件接受相对方的财物，绝对是违法的，很大的可能会被吊销律师执照，终身不得从事律师职业。”
“这就叫吃完被告吃原告的黑心律师？”
“呵呵，是的，这只是极个别，你要相信……”
长安打断了林轻舟，说道，“林律师，你的这个案子我看过了，哦，我是说，我在媒体上看到了。
那个女孩死得太惨了，就是把凶手千刀恨刮也死不足惜！判处死刑可以说是平民愤，慰亡者息，你为什么还要替一个杀人犯作免死刑辩护？”
“……因为他实施犯罪行为时，确实未满18周岁。”
“可他那令人发指的手段，哪里象一个未成年人了？况且他的官方记录明明是已满18周岁了，虽然是篡改了的。
当初他的家人篡改年龄时，是为了享受他当时还不能享受的待遇，是他们先违背了规则，那么，因为篡改年龄而应承担的后果责任，难道不应该一并承担吗？
当后果无法承受了，才想起纠正当初违规时的错误来逃避责任，你不觉得这样对那些一直奉公守法的人不公平吗？”
“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是我国诉讼法基本原则。刘某当初篡改年龄的行为确实违规了，但我们却不能将错就错，我们尊重事实。”
“尊重事实？尊重了事实，却让那犯罪公子逃脱了应有的制裁！还有那法院，说好的维护世间正义呢？包庇杀人犯就是正义了？”
林轻舟面对长安咄咄逼人的指责有些惊讶，或许在他的律师生涯中，象这样的质问太多了。
“你得明白，法律不是某个人的法律，它是一个国家或一个地区的法律，它所针对的是群体，不是某一个体。
它维护的是国家这个整体的秩序和利益，诚然我们的法律不能说百分百的健全和完善，但它确实维护了国家和社会的安定，所以法律必须保障它存在的权威性。
有时候人们根据习惯去评判一个事件，却发现按法律规定却完全是相反的结果，就抱怨法律的不公。
总体来说，法律是公平的，法律用理性看待事件，而人们习惯用感观看待问题，这就是不同。”
“我们富有正义感，维护正义，却不能用正义感评判一个案件。”
长安默默地跟在林轻舟身后，思考着他的话。
“嗯，我明白一点点了。就比如说古代那个包拯，他碰到的有些案件，杀人凶手虽然杀人了，可是特别地情有可原，值得同情，可是那人触犯了国家律法，包拯纵使再痛心哪怕是含泪还是要将他用铡刀铡了。”
“嗯，差不多。”林轻舟轻笑了一声，道，“比方说，有一条法律规定保护着十个人的利益，这十个人中忽然有一个人触犯了别的法律，却偏偏因为这条保护条文能让他能免于处罚。
那你觉得是为了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就解除这条法律对其他人的保护，还是让他庆幸有这条保护条文免于处罚呢？”
“坏人虽得到了应有的处罚，却是用另外九个人的合法利益换来的，权衡之下，还是保持原有的法律更合适。”
“是的，人们总是说法不容情，却从未想过法律的制定本就是服务于人的。
人们痛恨讨厌那些羁绊和束缚了自己的规则，却从未想过，正是这些规则保护了我们，保障了我们的合法权益……”
“这个我懂，比如过安检的时候，正常人会觉得太繁琐太耽搁时间了，但是假若有坏人企图搞破坏，就能及时发现进而阻止。那时，劫后余生的人们大概会感叹还是有安检好，至少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若是安检机关因为民众的抱怨而放松了检查，却漏掉了破坏分子，最后导致严重后果，那时人们肯定会痛斥安检系统做事不负责任了。
我想明白了，谢谢林律师，我坚持你！”
“你……”
听到林轻舟还待继续说下去，长安连忙阻止了话头，
“好了，好了，不要再对我强行安利法律知识了，看在我们相识一场又为我解惑的份上，就送你一份礼物吧。”
长安调出刚才小会客间的监控视频，点击发送，林轻舟的手机提示音立刻响起，林轻舟点了查看，是一段长长的视频。
“好了，再见，林大律师。”长安挥挥手，她自己的事还没头绪呢。
这么一耽搁，明丽大概已经办完事回自己公司了。鉴于以往的习惯，长安还是决定在医院等明丽的出现。
果然，下班了明丽还是先到医院，看着日渐憔悴的父亲，明丽很担心父亲的病，癌症目前还算是不治之症，治愈率极低，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们都愿意尝试。
长安收回手，望着趴在病床前睡着了的明丽，她希望父亲的病能好起来？十年后的她也是这么希望的吗？父亲病愈，十年后的事件将完全改变，她也无怨无悔吗？
未知号码：林律师，如果在巨额财富和亲人之间只能选一个，你会选择哪个？
林轻舟手指划过屏幕，是一条短信，这种格式的短信从没见过，不过还是点击了下方的回复。
林律师：亲人。
未知号码：巨额财富是以亿计算！几百个亿呢？
林律师：亲人。
未知号码：为什么？这辈子你可能连一个亿也赚不到，现在就能一下拥有几百个亿！
林律师：再多的钱不及亲人一笑。
良久，林轻舟才收到下一条短信。
未知号码：这个亲人得了不治之症，随时都会死亡，也许明天就可能醒不过来了，你还是选择亲人吗？
林律师：是的，即使下一秒可能死去，但活着，就绝不放弃！
又是过了很久，久到林轻舟开始处理事务，都没有再收到那个奇怪消息。临到下班之即，才听到短信提示音。“谢谢！”
林轻舟收了手机，准备下班，助手却慌乱地冲进办公室。“林哥，林哥，快看新闻！出事了！”
正好电脑还没来得及关，林轻舟点开网页，加大加粗的头条新闻标题跳了出来。
“昔日海城政法才子，今日XX黑心律师！”新闻中怒指现就职于XX律师事务所的某林姓律师，作为某案件被告人的律师时，却私约原告方索取巨额金钱，严重违反律师准则，请这样的黑心败类律师滚出律师界，不要给律师这么正义的职业再抹黑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之前林轻舟为刘某的辩护就在社会上引起很大争议，如今这则新闻更是将林轻舟推到了风头浪尖之上，‘林姓律师’比直接指名道姓还来得更猛烈。
接着，有人深扒出‘林姓律师’的身世，原来是有这么强大的司法背景的，难怪爆料者不敢直接说出姓名，原来有人罩着，林姓律师亲属所在的部门是不是有更多的内幕？
各大网站媒体迅速转载了原贴新闻，先赚了点击率再说。
爆料者选择在下班后的这个时间点发贴，是想让这件事有时间蔓延发酵吧，说没有网络推手在后面操作谁信？
这是一次有计划有预谋的网络暴力事件。
几个小时后，爆料者再次发贴，有图有真相，一张‘林姓律师’与一名中年男子的握手照片，一张两人坐下会谈的照片，一张满箱一沓沓现金的照片，照片作了处理，只有林轻舟的样子是清晰的。
林轻舟的手机就没停过，不断有电话打进来，或关心或试探或指责，林轻舟都耐心地一一做了回复。
“滴滴”是短信提示息，正在进行的通话断掉了，没有电话再打进来，林轻舟提取了信息。
未知号码：需要帮忙吗？
指尖微动，一条编辑好的信息回复出去，“不用，谢谢。”
这一夜，很多人突然接到加班通知，很多人一夜未眠。
第二天，穿着制服的司法人员，从事务所带走了林轻舟。
据说是因为有人实名举报了XX律师事务所律师林轻舟，司法机关和律师协会已介入此事，并对林轻舟展开了全面调查。
之后，一位自称是林姓律师前妻的闺蜜，再次爆出林姓律师的更多黑料，滥交，霸凌，家庭暴力，特殊嗜好……林轻舟人设崩塌，成了人人喊打的渣男、渣律师，简直就是人渣中的王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