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便已是入宫之日。柳氏为桑茶寻来一套浅绿色的衣裳,叫桑茶换上。
细长的袖口纹着青翠色的碎花,上衣胸前绣着藕粉色的荷花,在青白色的底子上若隐若现,衬得桑茶明艳动人。
柳氏又为桑茶绾起青丝,拿了些簪子点缀着,那簪子上嵌着的水蓝色的玉石和这一身青衣倒是极为般配的。
“这打扮起来,倒还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柳氏瞧着桑茶铜镜里的模样,不禁有些动容。
“不过是入宫,又不是送妹妹出阁,你也不必如此。”瞧着柳氏煽情的模样,桑茶竟觉得心里一酸,还有些不自在。
“我也不过是奉了主上的命,免得你进了宫落人耻笑,倒显得是我办事不力了。”柳氏为桑茶描了描眉,嘴上说得无情,却真有几分送桑茶出阁的意思。
“姑娘,宫里来人了。”一丫鬟进屋说道。
“行了,我这就来。”柳氏边应着,边为桑茶整了整衣服。
“答应我的事,你可别忘了。”桑茶抓着柳氏的手腕,蹙眉说道。
“你便放心吧,我答应他人的事从不食言。”柳氏虽是为他人办事,但当日既应下了,便不会反悔。
“多日来,你为何从不问我的名字?”这也是桑茶许久以来埋在心里的一个疑问。
“过去你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后你便是苏皓的女儿,苏清越。”柳氏看着桑茶的眼睛,郑重其事。
外头宣旨的公公早已候着了。
苏皓借别院之名,让那公公到一处名为落霞苑的地方等候。
柳氏为了确保一切在计划之中,则借着远房表姐之名,送桑茶上了马车。
“到了宫里,万事都小心着些。”若不是为了那人,她断然不会将这样一个无辜女子推入火坑。柳氏拉着桑茶的手,心里隐隐浮起一丝愧疚。
“我知道了。”桑茶淡然一笑,便上了马车。
进了宫,便能离找到引魂玉的下落更进一步了。桑茶心里暗暗想着。却也在为紫禁城里围墙高筑的生活感到害怕和苦闷。
“各位姑娘都下车吧。”大约过了三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公公吊着嗓子喊道。
桑茶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只见周围各色各样的女子正三三两两地站着,等着公公宣旨入宫。
“快瞧她,穿得这么寒酸,她父亲估计也就是个芝麻官儿吧。”几个穿得像牵牛花似的女子正窃窃私语着。
“瞧,连个丫鬟都没有呢。”那几个女子满眼嫌弃地看着桑茶,掩着嘴偷笑着。
这京城里的人果然都势利得很呐。桑茶心里感叹着,也不去理会她们。
“你也不必跟着我了,且回去告诉父亲,我一切安好。”远处一位姑娘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瞧了瞧,对身旁的侍女说道。
“你是哪家的姑娘?”半晌,一位身着黄衫的女子走了过来,看着桑茶微微一笑,一双杏眼里像是春水荡漾。
“我是城北苏皓之女,苏清越。”桑茶浅声说道,瞧着柔情似水,温婉静雅。
“我叫叶蓁。你不必理会她们,她们啊,不过是妒忌你的容貌罢了。”黄衣女子拉着桑茶的手说道,透着些妙龄少女的娇羞和大家闺秀的大气。
“我的容貌?”桑茶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尴尬。这美貌二字,似乎和她有些不符啊。
“我瞧着你这番容貌,在我们这些女子里,也算得上是出众的。”叶蓁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
“叶姑娘谬赞了。”桑茶看她穿着鹅黄色的衣服袖口,微露着嫩粉色的薄纱,通身绣着些秋菊,低调典雅,倒是合了这她不与人争高低的性子。
“各位姑娘随我进宫吧。”一位面生的管事公公出来说道。
沿着狭长的巷子,各家的姑娘低着头,紧跟着前面的公公。桑茶走在最后头,悄悄抬头望着那高高的围墙,感到森严又密不透风,能看见的,只有那一点点天空,这里的人,都像是被囚禁的鸟,怕是早就忘了什么是自由。
走了一段长路后,新进宫的姑娘都聚集到了雁翅楼。
“各位姑娘今儿个便算是入宫了,虽说你们的家世比不上那些个秀女主子,可这宫女成了主子的,我见多了,犯了事发配到浣衣局、辛者库的,我也见得多了。这日后是福是祸,全凭你们自己的造化。”太监大总管开始发话。
“谨遵公公教诲。”众姑娘行了行礼,桑茶也跟着行了个礼。这宫里到底是和外面不一样,在外头她还能勉强蒙混过去,可在这宫里,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啊……
“你们谁读过书,会些书法?”大总管点了点头,扫了宫女们一眼。
“奴才苏清越,勉强会些楷书。”见众人中无人应答,桑茶便出了列,低头行了礼应道。
“奴才叶蓁,会些隶书。”叶蓁见桑茶应了,想着和桑茶去同一处也有个照应,便也应了。
“既如此,你们俩便去御茶房吧。”大总管尖着声音说道。
“是。”桑茶和叶蓁福了福身,入了列。
“杜月莹、程若竹,你们俩便去养心殿罢。”大总管念着花名册,声音依旧尖得像只老斑鸠。
“嗻!”杜月莹和程若竹欣喜地福了福身。
养心殿可是个好去处,每日在皇上的身边伺候着,被皇上看上的几率也大了不少。
“这大总管怕是收了杜家和程家不少的好处吧。”几个宫女窃窃私语着,愤愤不平。
御茶房虽离那些个王侯将相远了些,可自己刚入宫,还是先找个低调点的处所,等安了身,熟悉了宫里的状况再去打探引魂玉的下落也不迟。桑茶锁眉沉思道。
“接下来你们便跟着掌事姑姑前去沐浴净身,换上宫里的衣服。”大总管清了清嗓子说道。
又是弯弯曲曲一大段路,桑茶和叶蓁跟着御茶房的掌事姑姑进了偏室。
“接下来便是要验身了。”掌事姑姑看着新进的所有宫女吩咐道。
“是。”众宫女听了,低头忙活起来。
“这是做什么?”桑茶一惊,觉得这个有些古怪。
掌事姑姑瞥了桑茶一眼,带着些不屑。
“若是失了贞洁的人,自然是留不得的,轻则贬出宫去,重则赐杖刑。”掌事姑姑眯着眼,可真是威严得很。
那日在军营……胤祺,你当真是要害死我了!
桑茶的心怦怦直跳,双眸颤抖着不知所措。
“动作还不快点!”见桑茶迟迟没有动静,掌事姑姑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