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烟收回红棱和墨楚歌同出窟口,方才所见的两名男子依旧在空中纠缠,两眼猩红、杀气腾腾。
“你怎么样?”浮烟见他捂着胸口,担心询问道。
他抿嘴淡笑:“那一掌并未结实的打在我身上,无妨。”
浮烟皱着眉两眼直视他,方才的心惊让她到现在还手脚冰凉,她瘪瘪嘴,还好虚惊一场,道:“你吓死我了。”
随即他宠溺一笑,伸手抚上她的青丝,暖声道:“别担心,我没事儿。”
在她不经意的刹那,他捂紧胸口眉眼紧蹙,那一掌来势汹汹根本没留后路。
浮烟再次将目光转向那两名男子,其中一名男子用权杖逼迫着另一名男子,佛光普照的半空,浮烟有些睁不开眼。
手持金色权杖的男子身着白袍,一身金色闪闪正气凛然的模样,一招一式划出的符文像极了一个人。
另一个看不清脸的男子穿着一身深红色的外披,双手中的手串在权杖下显得有些吃力。
仿佛来自同一地域的气息,片刻后浮烟终于看清了手持权杖的男子。
“常礼……”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声音,凉倾帘猛的一睁眼,发觉胸口呼吸缓慢有压重的感觉,原来方才是在做梦。
她适应着呼吸节奏,天色已暗,桌上的火烛闪着微弱的光芒。屋外仅仅只有曲曲几只虫儿在鸣叫,这里也空无一人。
晚风将新帘吹起,凉倾帘掀被下榻,缓步至窗前,依稀记忆中有些人影模糊的片段,她微摇头,体力有些不支。
窗棂外竹影斑驳,凉倾帘倚在窗上,毫无睡意。无意间将目光转到五铃圈上,红绳上的铃铛静静地躺着没有一点儿声响,其实只要细细感受,五铃圈在某些方面根本不听使唤。
似乎她与五铃圈之间总缺了什么,凉倾帘抚上铃铛,完全没有和它有梦里那样的契合感,那种出自本能的默契。
浮烟是神,灵骨加身灵力护体又是五铃圈认的主人,她自然是能与五铃圈契合的,而今时今日,当初不再。
凉倾帘神色黯然默默神伤,垂首看了眼胸前,那里有一根墨楚歌的灵骨。
“真是委屈它了。”凉倾帘看向窗外,即使体内有一根灵骨手上有一样上古战器,可依旧弱不禁风任人宰割。
她收回目光,随烟而现的五铃经漂浮在眼前,她伸手拿下,古朴典雅每一页都有粗糙的细纹,摸上去很厚很有尘封许久的感觉。
五铃圈三个大字规规矩矩的凸显在封面上,凸出来的字体让她纤指微颤,玉手上的五铃圈也变得沉沉的很有重量感。
此时忽现的白烟让她回过神来,墨楚歌伟岸的身躯站在不远处,沉默的面孔下看出喜乐,洞幽烛微,缓步走至她面前。
“你受苦了。”他眉眼低垂,注意到她手里的五铃经使他若有所思,淡声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凉倾帘垂首不敢直视他的眼眸,玉指捏紧了五铃经,眼前重影,泪花模糊了他的身躯。
她眉头微皱,随后一把抱住他将头埋在他怀里,拉着他的长衫不让他察觉她此时的脆弱。
“修炼灵骨,除了修道成仙和普法,就剩天巫枝了是吗?”
许久她轻声道,修道成仙讲究“法、地、侣、财”缺一不可,除有仙人指点以外,同时慧根、资质、悟性也十分重要。
普法修炼同修道类似,但条件更需纯阳之体才有机会被引上天提高修为,多为男性。
至于最后的天巫枝,虽是时间最短的方法,但冒险系数太大,墨楚歌绝不可以以身涉险。
她放开他,直视他,希望听到其他的答案:“别无他法吗?”
“没有。”
他闻声摇头,坚定语气:“成仙绝非易事,若能轻易成功,何须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羽化升仙。”
凉倾帘莞尔,背手略过他坐到椅凳上:“你不好奇,我为何要如此问你?”
“你若想说,不用我问。”他朝她走去,坐在她对面。
他伸手挑了挑油灯灯芯,瞬间屋内通亮起来,又伸手试了试茶盏,拿起起身出门,过一会儿将一壶烧好的茶水端了进来,顺便还放了两盘点心。
他将点心摆至她面前,再倒了杯热茶放于点心旁,暖声道:“夜凉,喝杯茶暖暖,若不想吃这些糕点,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你会做饭?”凉倾帘摸摸肚子,他不提都未发觉自己也饿了,也是,睡了不知多久,饿的都没感觉了。
她咧嘴一笑,道:“在凉府,最常见的就是清蒸蛋拌饭,做法很简单,也很好吃。”
“只是……”她抬头望下天,这才四更天,大家都还再睡呢!想到此处,笑容僵硬在最强,眉头随即而皱,眼神也暗淡下来,“天帝下月要屠城。”
……
鄢城杂乱的街道上,常礼背着包袱穿着白袍手持权杖,身旁跟着一身鹅黄色襦裙的女子。
常礼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这四面八方压抑的气息使他心中预感不详,每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都使他加深呼吸。
洛湘环顾四周,不由得放慢脚步,二人对视一眼,仿佛有了一样的共识。
二人一同走进一家面馆,小二满面笑容上前迎客,点了两碗素面相对而坐。
洛湘东张西望,觉察不出什么朝他小声道:“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
常礼将包袱取下放在桌上,回应道:“吃完这一顿咱就分道扬镳。”
洛湘白了他一眼抿嘴道:“你是怕我缠着你白吃白喝?”她单手托腮别过脸不看他,“你以为我想跟你一路。”
“既然不想,吃完就离开。”常礼抽出木筷递给她,待她结果自己埋头大口吃起来。
洛湘一副无奈的模样,想做什么想想又停下来,自己也安静的吃起来,心里暗道,罢了罢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面馆内来来往往的人群井然有序,同一碗面上同一个桌,同样的人同样的位置,常礼倚在木桩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若非中途洛湘闹肚子在面馆多待了些时日,他也发觉不出这个异样。
“这家面馆肯定有问题,待我等会儿去投诉他们,这‘毒性’来得也太快了,我还没吃完就发作了。”
洛湘一脸烦躁从茅房出来,脸色略白带着虚汗,手插着腰骂骂咧咧走向他,这短短一刻钟简直抽了她不少体力。
常礼回头看她一眼,递给她一杯温水:“喝点儿休息一下。”
她难以置信的挑眉停顿一下,接过闻了闻,严肃道:“你不会给我下毒了吧?”
对于她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常礼都懒得回应,见她微微尝了一点后加大音量质问他:“怎么是咸的?你还放盐?果然不安好心。”
“受不了你。”
常礼深呼吸一口摇头朝向他盯了很久的一桌人走去,一本正经加入他们的对话。
几个人有说有笑在洛湘眼里简直就是不能理解的一群体,两人互相嫌弃的眼神对时候肚中翻卷的感觉再次袭来,她神色大变后朝茅房疾步而去。
常礼收回目光,注视着眼前喝着小酒微醺模样的年轻男子,嘴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总觉得有什么怪怪的却又看不出来。常礼起身将目光转向它处,漫不经心注视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忽的瞧见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子。
他的衣衫略显破旧,目光闪烁缓步接近另一名正在用膳的男子,常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是一袋银子不小心露在了外面。
他观察了下四周的人群,每个人都专心致志做着自己的事,根本没人看他更长了他的胆子。
他挺了挺胸膛搓搓手缓慢朝钱袋而去,不料,他还未触碰到钱袋便被常礼在半空中拦截,眼神凌厉微微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随后便是大胡子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此时一个面馆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常礼狠狠朝他胸口一用力推去,大胡子便踉踉跄跄的倒在地上。
常礼不屑冷哼一声,对于这种偷鸡摸狗不干正事的人他是没有一点儿怜悯的,今日全是给他长长记性。
在不远处休息中的洛湘也闻声而去,在众人的围观下,常礼瞥了一眼她,对着用膳的男子道:“财不外露,下次钱袋可收好了。”
“我们走。”常礼向她投来示意的目光。
休息好的洛湘眨巴着大眼睛满血复活的一路小跑跟上了他。
不过这一下倒是解决了常礼心中的一个疑惑,那只没有脉搏冰凉的手,那个没有随呼吸而起伏的胸膛。
一幅幅行尸走肉没有思想的烂肉,正在这座城市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