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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抱茗荷之说

这是一个名叫田所君子的女人,她已经不记得父母的长相和名字了,甚至连自己的出生地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自她记事以来,就和祖母相依为命,住在山顶的一处简陋的小茅屋里。据祖母说,她们是从一个遥远的国家迁徙过来的,但是具体是从哪儿来的,就不得而知了。在君子如梦般交织的记忆里,有一棵巨大的柿子树,它就长在屋子后头的院子里,还有那朝阳的向日葵,和远方山顶矗立的那棵大松树。这一切都笼罩在美丽的夕阳余晖下,并且永远定格在了君子的记忆中……

君子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祖母在她八岁的那年去世。小时候,君子常常听祖母讲过去的事情,讲君子的父亲、母亲,还有一切祖母可以回忆起来的事情。这一切讲述,就像呓语一般,在君子的脑海里既模糊又清晰。

听祖母说,君子的父亲是一个广结善缘的人,可他在君子出生后隔年的秋天就永远离开了人世。他曾经将家里的一栋房子开放作为朝圣者歇脚的旅店,还吩咐君子的母亲做些饭食供朝圣者食用,而君子的母亲就偎依在父亲身旁,倾听那些朝圣者说些奇闻怪见,以供消遣。他们居住的小村子是朝圣者们的必经之地,前来朝圣的人们形形色色,带着各自的故事,和各自不为人知的秘密……

君子的脑海中充斥着祖母的絮语,如今,她已然分不清回忆中到底哪些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哪些,又是来自祖母的回忆。她只知道,自己的记忆中有和父亲絮絮聊天的女尼姑,有坐在一旁安静聆听的母亲,还有那许许多多,有的亲切、有的狰狞的面孔……

在君子的记忆中,不得不提到的,是父亲的死。确切地说,父亲是被害死的,至少君子坚定地这么认为,他是被两个前来投宿的朝圣者给害死的。

那两个人,一个是大约六十来岁的老妪,满头的白发向后拢着,身体健壮得犹如男人一般,高贵中带着阴森。另一个也是女的,年纪和君子的母亲差不多,大约三十七八岁,她包着袖口式的高祖头巾,整个脸都给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只露出两只眼睛。

据说那个戴着高祖头巾的女人有一双清澈而美丽的眼睛,但时时刻刻戴着那块头巾,即使是待在屋里和吃饭的时候也不曾拿下来。她曾主动解释说是因为自己罹患疾病,面目变得丑陋不堪,无法见人,所以不得已而为之,只能一直戴着。这个戴头巾的朝圣者,之所以如此受关注,主要是因为据以前有过一两个见过朝圣者面容的人说她与君子的母亲长得极其相似,如果她拿下头巾,人们根本难以分辨,简直如同双胞胎一般。

图片虽然这两个人与其他朝圣者的装扮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处处显示出一股高贵的气质,绝非一般朝圣者所能企及。不同寻常的是,虽然两人表面上装作刚刚认识,但很显然是主仆关系,那个老妪看起来应该是戴高祖头巾的女人的仆从。

如今记忆虽已渐渐淡薄,但是君子总会把白发老妪、戴头巾的女朝圣者、父亲的死等画面交织混同在一起,似乎它们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君子愈来愈强烈地感觉到,父亲的死很可能同她们有关。从两位朝圣者投宿的前几天开始,君子的母亲便因为高烧而卧床不起。因此,她并不知道有这么两位女朝圣者前来投宿。当时,在村子里,如果有人生病,大家通常是不会请医生的,毕竟离城镇十分遥远,有诸多不便。对于疾病的治疗,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在君子的记忆中,父亲总是会拿出朝拜用的手杖,一会儿抚摸昏睡病人的头,一会儿颂念经文,彻夜守护在母亲的床边。

拂晓时分,两位朝圣者便打算起身上路了。临别前,她们特地前来同屋主告辞。她们听说女主人病了,就送给君子父亲一个金色的护身符,说是让病人喝下,一切都会好的。

听祖母说,当父亲把朝圣者送的金符泡水冲给母亲喝的时候,母亲怎么也不肯喝下,不管父亲怎么哄劝都不管用。最后,父亲仿佛觉得扔了可惜似的,干脆一仰头全都喝了下去,就在那之后不到一个小时,父亲就七窍流血,倒地而死。

据祖母回忆,在父亲死后,村里头有人说,这两个朝圣者,在这两三年内已经来村里五六次了,她们每次都会询问村子里有哪些人,有谁生病了,如果被告知没人生病,就会马上离开。如果听闻有人生病,虽然会前去打探,但不会在那户人家出现。可是这回,她们听说病人是君子的母亲,便前来投宿了。

父亲是被这两个朝圣者害死的,诸如此类的说法,祖母从没提过,尽管祖母后来听说了关于两个女人的事情。祖母似乎认为父亲的死是理所当然的,她曾经说过:母亲是一个温顺的女人,会如此坚决地抗拒金符,一定是受了神明的启示,而父亲会立刻喝下它,则是受了神明的惩罚吧。祖母似乎不常提起这个唯一的亲生儿子,反倒是对于儿媳妇十分重视,没有一天不挂在嘴边。

母亲是父亲的第二任妻子,她比父亲年轻了二十多岁。母亲是一位外表和心地都很美丽的姑娘,对于那个在君子出生前便已去世的继子,她一向都视如己出。

都说红颜薄命,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境遇凄凉的女人,尤其是在还没有嫁给父亲的时候。她曾经被夫家的一纸休书扫地出门,还遭遇过许许多多外人难以想象的凄苦境遇。但是对于这一切,母亲从来不曾提起。所幸的是,在她嫁给父亲之后,一切都有了改观,婆婆待她亲如女儿,丈夫也很体贴。但是在产下独生女君子之后,正当她可以好好享福之时,丈夫竟死于非命。她的悲惨身世不得不使人喟叹,每当提起母亲,祖母总是伤心不已。然而,如此疼爱儿媳的祖母,对母亲的来历却一无所知。

据祖母说,在生君子前,母亲像是生活在前世,整天魂不守舍。还有更为奇怪的事,从未收过来信的母亲,却坚持月月写信往外寄。一直都想了解母亲来历的祖母,曾经发现一个废纸团,上面写满了阴森恐怖的咒语。但生下君子后,母亲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温和、开朗起来。从此以后也没再写过信。

父亲暴毙后,高烧已退的母亲才听说前晚有两个朝圣者投宿的事,她一听说戴着高祖头巾的那个女人长得很像自己,便惊呼一声,晕厥了过去,又缠绵病榻好长一段时间。

家里没有了父亲这个顶梁柱,为了养家糊口,母亲不得不彻夜不停地织布。但是日子还是越发清贫了,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食不果腹的。于是母亲一度带着君子返回故乡,只留下祖母一人留守在家。

想到祖母描述母亲起程时的故事,不知何故君子竟联想到了抱茗荷和山茶花。在日常生活中,君子并没有接触过这两样东西。如果说它们是出现在家徽上的,然而自从君子有了记忆,就已经家道中落了,家徽之类的东西根本没有见过。所以君子常常在想,这两样东西一定是有着什么不寻常之处,才会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对于君子随母亲返乡,之后再度返回祖母身旁的经过,她曾听祖母好几次说起。这一切像所有童年的回忆般,存留在记忆遥远而又模糊的角落。

某个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被母亲带离家门的君子,隐约只记得她们搭乘汽车、火车、船只,中途还辗转换乘了好几趟。从马车下来以后,她们经过了几个开着山茶花、菊花的村子。之后的路程或是由母亲背着君子,或是君子牵着母亲的手行走。那时候的母亲,的确戴着头巾。一路上的记忆,就像是做梦般断断续续,不知到底是现实还是想象,但唯有母亲戴着黑色高祖头巾一事,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母亲曾指着一小森林对君子说了些什么,但是具体的内容,君子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即便是只言片语也没有。现在试着回想,当时的母亲似乎在做一番郑重的嘱托,如今即便只能够想起当时的一字半句,一切梦境仿佛就能够由暗转明。虽然觉得可惜,君子却还是怎么样也想不起来。

就在母亲指着森林对君子说完话后,她们就下山了并抵达了母亲指的这片森林边缘。下山后抵达森林,那是一片十分辽阔的地带。一望无际的田地尽头耸立着一扇森严的大门。君子的母亲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对君子说:你暂时在这里等着,妈妈很快就会出来的……可是,母亲再也没有走出来。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那番情景一直横亘在君子的脑海里。

君子在大门前静静地等了大约一个小时,母亲没有出来,周围也没人经过,她便想自己进去寻找母亲。一条蜿蜒的通道一直延伸到森林深处,君子在里面转了几圈,觉得很恐怖,又折回大门外边。

这座大宅子里到处都是石灯笼,就和宫廷的建筑一模一样。府邸里四处巧设玄关,装潢布置都十分不同寻常,大气中蕴涵着婉约。君子边哭边用身体推开像是后门出入口的大扇便门。屋子里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无声无息,安静到连一声咳嗽都没有,君子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君子一边走着,一边小声抽咽,她试着妈妈、妈妈叫了两三声,却没有任何回应。在昏暗的庭院中,君子不知所措地伫立着。

过了好久,屋里走出一位五官端正的老人。看见君子,老人并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说了句跟我走,就径自在前面带路。来不及多想,君子便一路小跑地跟着他往前走。

老人带着君子顺着小河不断地走着,终于来到一个池塘边。他指着池塘对君子说,喏,那就是你妈妈。沿着老人所指的方向望去,君子看到满是树枝的水面之上,漂浮着一个东西。尽管太阳已渐渐西沉,但是借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君子还是很快就辨认了出来——水里漂浮着的,正是母亲的尸体。

君子打算牢牢记住老人的脸,不是因为老人带她去看了母亲的尸体,而是因为他将君子送回到了祖母那儿。据祖母说,君子在随母亲返乡后的第六天晚上,就一个人抱着个大大的人偶回到了简陋的小屋子。妈妈怎么了?不管她怎么追问,君子只会说母亲走进大门之后就没有出来了,已经死在水池里面了。继续追问,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祖母也曾尝试着从君子抱回家的人偶身上寻找线索。这个人偶虽不知出自何方,但显然历经了相当的岁月,浑身充满着古老的气息。可以看出,这个人偶受到精心的呵护,头发一丝不乱,略微发黄的脸蛋尽显出古雅的美感。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东西对拿来哄小孩而言,总是太贵重了些。除此之外,祖母却怎么也找不出这尊人偶身上到底有什么和君子母亲的离奇死亡有关的线索。

在那之后,关于君子母亲之死,祖母虽然总是不断念叨着,最后也只能死心放弃。日子实在是太苦了,回娘家筹措生活费的母亲,一定是因为借不到钱,在进退两难之际才投池自杀的,除此之外,难道有更好的解释么?

对于这一切,君子的记忆早已陷入一片混沌,于是她寸步不离地把人偶带在身边。只要这个人偶还在,就能证明母亲死亡前后的经历并非梦境。

祖母在君子八岁时去世了,从那以后,君子便离开家乡的小屋,进城当保姆去了,但君子实在不喜欢这份工作。有一天她来到城郊,看到一对像是夫妻的艺人正在表演戏法。人群散去后,就只剩下君子和夫妻两人。君子迟迟不肯离开,就这样,君子跟随这对江湖艺人展开了一段又一段的旅程。

江湖艺人会在气候转暖时向北行,转凉时向南行,就像候鸟一般。每年的巡回演出路线都不同。君子渐渐发现自己也不喜欢江湖艺人这份工作,更令人讨厌的是,她那亦师亦父的师傅,每次喝完酒后便会发酒疯,在这个时候,他总是对君子毛手毛脚。

之所以能够忍受十年之久,是因为师娘待君子极好,几乎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总是挺身相护。更重要的是,君子想借着四处周游之便找出母亲最后投身的那个池子,好弄清楚事实的真相。

今年和往常一样,一开始刮凉风,君子他们便往南继续旅行。

某次首演后,大概是由于那天赚的钱比较多,师父又喝多了,并且喝得比平日里还多,他再度对君子动手动脚起来。君子激烈地抵抗着,和师父之间爆发了严重的冲突,师父甚至挥舞着表演用的大刀加以威胁。那一夜,君子对师父的行为彻底忍无可忍了,终于在师娘的帮助下逃离了魔掌,依照师娘情急中写下的地址去寻求庇护。

君子带着简单的行囊上路了,行囊里静静地躺着那个从不离身的人偶。就这样,君子结束了长达十年的江湖艺人生涯。抵达师娘介绍的人家后,隔天君子趁着四下无人悄悄地从包袱中拿出人偶,细心地检查着。因为长久以来都包在布巾里面,她担心人偶是否会损伤。所幸人偶和先前一样完好,只是衣裳有点磨损和脱落。君子想缝补它的衣物,于是便把人偶的衣服小心地脱了下来,这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之前,君子一直忙于生计,四处奔波,从来都没有机会闲下来好好地为人偶打理一番。望着裸体的人偶,君子的目光被某个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一个形似梅花的黑点,就位于人偶左乳的上方,看起来并非一开始便有,似乎是后来才用毛笔做上的记号。

君子将人偶翻过身来,那光洁的后背上居然写着“抱茗荷之说”。如果君子的记忆里没有抱茗荷的家徽,必定会觉得摸不着头绪。为什么要写上这种东西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在十年旅程中,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君子一定会询问这一带有没有像湖那么大的池子,她是为了寻找恍若梦境般留在记忆深处的,被湖畔森林所包围的人家。这回,屋子的主人告诉她,大约一里开外有个大水池,被称为“孪生子池”。关于那个水池有一段传说:从前这里的村长家有对感情交恶的孪生子,兄弟相争,弟弟竟然放火烧房子。为此,整个村子都付之一炬。自此以后,孪生子被视为仇人转世,成为村民们最大的忌讳。然而村长家后来又再度产下一对孪生子。生下孪生子的村长家媳妇,走投无路之时竟带着这一对孪生子投池自尽。“孪生子池”这一名字便由此得来,并被一直沿用到现在。屋主还告诉君子,传说那池子周围的田地,所长出来的茗荷,都是两个两个地相拥在一起,就像母亲腹中的孪生兄弟。

不久之后,君子便到位于孪生子池畔的宅邸里当了女佣。

受雇于这户人家之后,潜藏在君子身体某处的记忆便逐一浮现。诸如森严的大门,还有一盏盏排列着怎么也望不到尽头的石灯笼,尤其是每当君子抬头仰望镶嵌着抱茗荷家徽的巨大穹顶时,她便能够清楚地回忆起当日的境况。她记得,目送母亲走进大门里面的时候,她头上披着的高祖头巾下垂至背脊部分的菱形下摆上,就有一个手工染制成的抱茗荷图纹。

君子曾经多次在心中描摹着记忆中的河畔,那是个覆盖着掉落的山茶枝丫的大水塘,水面上还星星点点地浮动着山茶的落瓣。虽然时有微风拂过,茶色的水面似乎永远平静不起波澜。水池中央漂浮着的,是母亲的尸体,那依旧戴着高祖头巾的美丽身影,常常出现在君子的梦中,或是不经意间出现在她的思绪中。这时,一个问题突然冒上了君子心头:这么浅的池塘会淹死人吗?难道说……

君子接着往下想,母亲有可能让独生女在门外独自等待,而自己却跑去自杀吗?还有那同样带着高祖头巾的朝圣者,她的金符原本是冲着母亲来的。难道说母亲是被杀死的,真的是这样吗?这么想着,从前梦境般的许多谜团都一点一点地解开了。

这座大宅子里,有一个中风在床的白发老妪,以及一个守寡的女主人,她们分明是那时候的两位女朝圣者。她们两人一定认为母亲当时喝下金符后就死掉了,定然不会想到数年后母亲竟会突然现身。如果说她们在情急之下把母亲给杀了,也并非不可能。

说到女主人,君子的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女主人长得和记忆中的母亲实在是太相像了。这其中一定隐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君子百般思索,却不得其解,她想到了人偶,或许答案就在人偶身上。于是,在一天夜里,君子趁着四下无人,悄悄拿出人偶仔细端详。她首先解开衣物,从襦袢到和服、腰带,一样一样地细细查看,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君子现在已经知道,写在背后的“抱茗荷之说”指的是孪生子生来相克的传说,那左乳上方的梅花图样又代表着什么呢?除人偶内部外,再无其他可探察的地方,君子于是痛下决心拔掉了人偶的头——里面果真藏着一张字条!

君子看完字条上密布的话语,似乎明白了一切。原来,根据抱茗荷之说,姐妹两人被认为是仇敌转世的孪生子。两人惊人的相似,以至于任何人都无法分别。她们的母亲于是给了她们俩一人一尊人偶,并让它们穿上不同的衣服以做区别。不过人偶****的时候还是无法区分,遂而在其中一尊人偶的左乳上方画上了梅花图样,那是因为妹妹的那个部位有颗梅花形的痣。

姐妹两人从小便感情不睦,长大之后又争夺同一个男人。

这场争斗最终以姐姐获胜而告终。姐姐虽然和心爱的男人结了婚,却因两人容貌根本无法区别的天生孽缘,男人将妹妹错认成姐姐。即便是男人去世,失去彼此争夺的目标,这对转世仇人还是继续争夺庞大的家产。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关于描绘在人偶胸口的梅花图样,读完这张纸条的时候君子已经明白,母亲左乳上也有颗一模一样的痣。不过,这张宛如遗言的纸条却给君子带来一个更大的疑问。

此刻夜已经很深了,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刚回过神来,君子就听到走廊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那是刻意放轻的声音。君子急忙吹熄了油灯,四周顿时漆黑一片。就在这时,脚步声停止了。

君子缩在房间一角屏住呼吸。半晌,拉门悄无声息地打开,让人有幽冥降临的错觉。君子使劲睁大眼睛,定睛一看,一片漆黑中仿佛冒出了几颗肥皂泡似的五彩泡沫,她赶紧眨眼,就在这时,突然从走廊远处传来了另一阵脚步声,那还未辨清的身影似乎受到惊吓,急急忙忙关上门,迅速退了出去。

后来,类似的事情反复发生了好几次。令人诧异的是,每一次,都是由远处走廊传出的那阵神秘的脚步声救了君子。

自从君子开始怀疑母亲是否为自杀,就立志追溯梦境般的记忆。确认母亲的死因以后,她一直能够感受到身边有着宛若监视的目光,甚至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生命正暴露在极度的危险中。君子对自己的未来感到隐隐的不安。那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一定是为了斩草除根,所以才想把自己也杀了。她想把我们全家人都赶尽杀绝吗?不行,我一定要报仇。就这样,君子立下了悲壮的誓言。

从那以后君子每晚都整装以待。黑影果然在十天后出现。和先前一样,在拉门外面伫立良久的黑影在踏入君子漆黑的房间的一刹那,被从走廊某处传来的脚步声惊退了回去。就在黑影打算原路返回时,君子敏捷地追了上去。黑影跨过走廊尽头的小桥,就消失在了主屋中——那里是女主人的房间。

果然不出所料,君子想道。就在她准备返身回房的时候,走廊的黑暗处传出刻意压低的声音。

“松江小姐。”君子吃惊有人叫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那是长工芳夫的声音。

“我父亲做了什么事,儿时的我并不清楚。但是父亲在临终的时候,不堪良心的谴责说出了一切真相,他说他杀了人,他让我一定要好好保护成为孤儿的君子小姐。

“从你来到宅邸的那天起,我便已经为你的容貌所深深吸引了。我很清楚你不是白石松江,其实是田所君子。但是请你安心吧!我绝对不是你的敌人,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说完这长长的一番话,长工芳夫走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芳夫的话让君子心中又生发出一些疑问,真相到底是什么呢?君子决心弄清楚女主人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

几天后,君子在储藏室里找出了一块高祖头巾,像母亲过去那样罩在头上。当夜色一深,她就偷偷地潜入了主人的房间。

突然间,君子发现自己正对着女主人的双眼,那是一双写满了惊讶的双眼,就那样直勾勾地打量着面前的君子,接着轻呼了一声,便晕厥过去。君子并未察觉到,此时此刻,长工芳夫就站在她的身后。

后来君子听佣人们说,自从女主人晕过去后的这几天来,女主人一直卧床不起。君子就装成没事人一样,多次企图进入女主人的房间,但是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望见芳夫就站在不远处凝视着她。

几天后,君子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她趁女主人解手的时候,将人偶放在主屋的陈列柜上,随后静静地立在窗棂下面等待着。她打算以此来对女主人做最后的试探。只见女主人解手完回到房间,瞥见人偶后,立刻将它抱了起来,接着轻轻地放在榻榻米上,君子可以清楚地看到女主人的双臂在瑟瑟发抖,嘴里小声呢喃着什么。君子确认了先前的猜测,她来到中风老妪的房里,将漂浮着金符的茶水端到她的面前。白发老妪无助地注视着茶杯,因中风而孱弱无力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在求饶般扑簌簌地落着泪……

接下来的某个午后,君子将父母的故事,全都告诉了芳夫。芳夫说:“松江小姐,你千万不要莽撞行事,作为男性,我应当保护你,而我有义务代替我父亲向你赎罪。你父母报仇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那一天的孪生子池没有起风,却荡起了涟漪,傍晚的时候,大雨突然降临,到了夜里,就转变成雷电交加的暴风雨了。雨势越来越大,周围黑洞洞的森林里发出骇人的声响。整栋大宅子,都笼罩在沉沉的夜雨中,漠然聆听这四下里生发出的嘈杂。芳夫轻轻地打开拉门。女主人像是为连日来的疲劳用尽了所有的心力,两手正虚弱地放在胸前,鼻息均匀地在床上熟睡着。

偷偷挨近枕边的芳夫高高地扬起斧头,窗外的夜雨此时此刻正在做着激烈的伴奏。就在这个当口,君子突然从门口冲了进来,屈膝跪倒在女主人的身旁。

只见女主人露出有颗梅花痣的左胸,微微睁开的眼睛里噙满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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