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李农感到高兴的是，来人他认识，正是程潇的结拜大哥卢海。
但问题是，卢海会记得自己这号小人物吗？毕竟昨晚只是一面之缘而已。
又或者，卢海认出自己了，但他会为了自己这个小人物而出手援救吗？毕竟自己只是程潇身边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而已。
想到这里，李农原本燃起一点希望的心又沉了下去。
看着卢海缓缓走过来，昨晚还不觉得如何，但李农此时直感觉卢海身上隐隐有股气势，给人一种杀伐果决且冷酷无情的感觉。
卢海在宋河等四人的脸上扫了一圈，面无表情目光锐利。
但李农却隐约觉得，卢海扫向自己的时候，似乎有停留了一下。
他应该认得自己！
刚才那名军官走上来，刚想开口说什么。
但卢海抢先一步，他朝宋河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让你们去送信吗？”
什么？
刚才那军官顿时傻眼了，难道卢海还跟眼前的这四人认识？
宋河还有些懵，但李农却很快反应过来了，卢海这是在帮自己啊，他赶紧回道：“卢校尉，属下刚走到此地，就被他们给截住了。”
“是吗？”卢海边说边回头，他脸上的表情很逼真很严肃，朝军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军官见李农准确喊出卢海的官职，当下也不争辩，直接单膝跪地，回道：“卢校尉，属下不知他们是您的部下，还以为他们是逃窜的奴隶，所以将他们拦下来了。”
“那现在清楚了吗？”卢海问道。
“清楚了，十分清楚。”军官急忙点头。
“继续搜寻吧吧，给我搜仔细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卢海说道。
“是的。”军官说完，很快便带着他的部属离开了。
待军官一伙人走远，李农走上前，抱拳道：“多谢卢校尉。”
“不用谢我，要谢就要谢我的好兄弟，你的主子程潇。”卢海笑道，他的笑容十分真诚。
“少爷！”李农大惊。
想不到程潇的心思竟然如此缜密，还特意向卢海交待了这么多。
卢海递过来一块令牌，说道：“这是我的令牌，你拿着它，遇上阻拦者把它拿出来就可以了。”
李农接过令牌，心中一阵感动，卢海这可是真心帮自己的举动啊。
他感激说道：“多谢卢校尉。”
“哈哈，你记得就好。”卢海说完，率领他的部属也离开了。
卢海走出很远了，四周瞬时安静了下来，但宋河三人依然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一会儿剑拔弩张九死一生，一会儿却又风平浪静，任谁都会有些不适应的。
“唐二哥，秦三哥，赶紧将兵服换上吧。”李农指着地上的两套衣服说道。
卢海送佛送到西，临走前留下了两套兵服，还有两支火把。
宋河率先回过神来，说道：“对，你们两人赶紧穿上。”
秦玉一边脱衣服，一边问道：“李兄弟，刚才那人是谁？”
“我只知道他是程遐之子程潇的结拜兄弟，名字叫卢海。”
“是条汉子，改天有机会的话，我要好好会一会。”秦玉点点头说道，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宋河突然望了望四周，悄声道：“你说这背后，会不会有程大人在使力？”
李农摇摇头，这事儿还真有可能，但他没考虑太多，回道：“不知道，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吧。”
待唐达和秦玉换好衣服，四人赶紧拔腿直奔永丰门。
四人举着火把，明目张胆地跑步前进，路上碰上了好几股巡逻的胡兵，但李农将卢海给的令牌一亮，立即畅行无阻。
估计是太轻松了，无聊的秦玉还抱怨起身上的兵服来，说道：“羯胡这衣服真不是人穿的，穿在身上就像披着一张狼皮，太不舒服了。”
宋河回过头，冷冷说道：“三弟，少说话。”
自知自己多言的秦玉赶紧闭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四人如此跑了一个时辰多，终于抵达永丰门。
当看见那熟悉的城楼轮廓之时，李农心中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值夜班的孙义听到动静，带着一伙人迎了上来，却见是李农几人，赶紧吩咐手下人将刀枪收起来。
李农建孙义等人杀气腾腾的，问道：“怎么回事？”
孙义对李农存着惧怕的心理，急忙解释道：“刚刚捉了一个逃跑的奴隶，我还以为……”
“好了。”李农摆摆手制止了孙义的话，整个襄国城灯火点点，都是在搜捕漏网的奴隶，这他是知道的，他之所以问孙义，只是想知道后者为何提着兵器围上来而已。
孙义讨好道：“李队，夜宵煮好了，就等你回来吃了。”
李农可不敢让宋河三人太露脸，说道：“你派人送几碗到城楼上去。”
“好的，我马上让人安排。”孙义说完，躬身下去准备。
“等一下。”李农叫住了他。
孙义急忙回身，脸上没有一丝的不满，问道：“李队，还有什么吩咐？”
“那件事办得怎样？”李农隐晦问道。
孙义一听便知李农的意思，回道：“李队放心，已然办妥。”
李农微微点头不再说话，直接带着宋河三人登上城楼。
宋河三人是第一次登楼，往日筑城时还不觉得城楼的壮观，此时身临其境，笔直宽阔的城墙仿佛一条黑色的巨龙，头尾都隐没入黑夜之中，甚是让人震撼。
这是，秦玉不合时宜地开口说道：“大哥，我可以脱衣服吗？”
宋河很是无奈，说道：“随你吧。”
紧接着，有人端着夜宵上来了，全都是大碗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更主要的是分量管够。
四人忙活了一晚上，又是紧张又是担心受怕又是跑路的，早就饿得不行了，尤其是唐达和秦玉两人更是一整天滴水未沾了，端饭的士兵还没走远，便听到身后的一阵狼吞虎咽之声响起。
孙义有意讨好李农，每碗夜宵不仅饭量足，吃到碗底还有一个大大的荷包蛋，秦玉面露喜色，三两口便解决了，然后迫不及待地又端起一碗。
宋河吃着吃着突然停了下来，说道：“这里有没有纸笔？”
李农一愣，但随即回道：“有，我去给你弄过来？”
“麻烦了。”宋河点点头。
李农放下碗筷，走到城楼边喊了一声，很快便有人拿着纸笔上来了。
“给你。”李农将纸笔递给了宋河。
宋河一抹嘴，也不吃了，转身便走。
“大哥，你怎么不吃了？”秦玉在后面喊道。
宋河头都没回，说道：“不吃了。”
秦玉等的便是这句话，他顺手捞起宋河吃的碗，继续开吃。
一旁的唐达习以为常，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李农可就不同了，秦玉这饭量，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养活的，常在书上看见古人一顿饭可以吃好几斤米好几斤肉的，原本还以为只是夸张之词，现在看到秦玉，才知果有其人。
看着秦玉没用多少时间便将宋河剩下的半碗夜宵干掉，还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李农放下手中的碗，将它推到了秦玉面前。
“李兄弟，这是什么意思？”秦玉问道，但他的两眼已经在放光了。
“我吃饱了。”李农回道。
“谢谢！”秦玉不客气地接过碗便吃。
当秦玉将碗底的最后一颗米粒舔干净之时，李农问道：“秦三哥，要不要再来点？”
“饱了。”秦玉说完适时打了个饱嗝，然后拍着圆鼓鼓的肚皮说的，“好久没有这种吃饱的感觉了，真好！”
吃饱的感觉！
这本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愿望，但在秦玉，在宋河，在无数的筑城奴隶，在此时的中原大地上，这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求。
李农突然觉得很心痛。
“民以食为天”这句话，不管是大学问家还是普通人说的，但李农觉得，那人在说这话之时，应该是饿着肚子的。
因为唯有身临其境之人，才能说出如此真切的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