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醒来时,地火依旧,日之光辉灿烂夺目。”
“吾见有天外之物飞来,坠落此地,潮汐扩散,吾因此生出智慧。”
“智慧初生的吾对一切充满好奇,观察地火,观察自身,羡慕于日,因此吸收光芒,散发白光,自此,昼夜不断,吾身躯光辉永亮。”
“长久以后,吾顿觉孤独,虚空寂静,寂寥无声,吾突然产生一个念头,想要同类和热闹,不再冷清。”
“于是,吾开始了创造。”
“最初吾出现很多错误,并非像你等所想…完美的在短短一瞬间完成一切,相反,吾堆砌众多巨大石球,置于身躯,期待其变为生命。”
“然而久等不来,吾疲倦,陷入小睡,醒来后,愕而发现石球崩塌,化为山海,有一丝生机生于深海之中。”
“吾惊喜,看其进食、成长、繁殖、进化,最后整个海洋,都是这种细如毫发的微小却有无限可能性的生物。”
“吾静静旁观,偶尔将山海倾覆,资源翻涌,看这微小生物变大,淘汰,竞争,壮大,从海洋到大地,从大地到天空,将寂寥的世界变得多姿多彩,吾心大慰。”
“不久后,你们,亦即人类,诞生于偶然。”
“吾在你们出现的第一时刻就注意到了,脆弱的你们,奇妙的你们,思维结构超乎其他生物的你们。”
“吾观察着你们,就像你们观察着世界,吾注视着你们,亦如你们注视着世界,吾看你们度过每一日,每一年,每一个时代。”
“某日,吾被你们其中一个微弱的个体情绪牵动,了解意图,降下雨云,滋润干涸土地。”
“自那日起,吾多出新的乐趣,就是聆听,聆听你们中情绪强烈者的诉求,请加以选择实现。”
“吾很高兴,经历不知多少万年,汝,人类,终于作为生物,和吾能有一丝接触。”
“吾看着你们,看你们战胜野兽,平定天灾,建立城国,用繁衍的力量逐渐将数量扩散到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汝等,召唤了吾。”
“吾还记得,那是你们进入你们所制定的新纪年,招引所有同类,在殿的带领下,向吾发出声音。”
“身即世界的吾听到了这份声音,并作为回报,向汝发出回应。”
“那是吾正式出现在汝面前的一天,吾向汝,人类宣告吾之名。”
“吾,世界。”
“自那之后,汝接纳了吾,将吾奉于神殿厅台,虔诚狂喜,吾亦喜悦,因为汝实现了吾长久来的夙愿,不再‘孤独’。”
“吾和汝相互扶持,相互帮助,吾为汝更改世界,加速发展,汝为吾献上信仰,发出更清晰的交流之声。”
“在那之后又过了多少年呢,吾不记得了,只知道是很短很短,短到吾还沉浸在其中,灾难就到来。”
“吾初时自负,以为力量强大,能击溃灾难,后来吾才越来越清晰的发现,吾身脆弱,远非汝宣扬的强大且无所不能,这等灾难,冲吾而来,吾…无法战胜。”
“因此,吾很不愿,但还是要向汝宣告道歉,被吾养育的汝,被汝信仰的吾,无法向当初吾宣告的那般,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因此,汝去吧。吾做过许多错误,也做成许多成就,其中最让吾欣喜和骄傲,就是名为‘人类’的汝,去吧,这等灾难,与汝无关,是吾之劫,汝远远的离开吧,或许,还能在这扭曲的灾难下,保存有一丝生机。”
“吾,下令,将汝远离,远离灾难,逃离痛苦,直到不知多久以后,恢复生机。”
“如…果可以,吾最后请求汝,不知多少年后,若汝尚存,仍有一丝记忆,请…记下一笔吾的名字,即便吾已不在,也想留下一丝痕迹。”
“如此,谕成!”
“汝,尊令!”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被人类信仰的“神”的身份,下达绝对无法拒绝和不从的神谕之令,在以往,他给出的都是利于人类发展的建议,只是被全体深深信仰他的人类作为无法违抗的神谕执行。
这一次,他破例,以他从未自视过的“神”的身份,向他看着一点点从微弱壮大的人类下令,让他们遵从神谕,挑选血脉离开这里,远离到他布置好的“地”和“火”,等一切平息后,再出来,像历史一样,顽强的繁衍壮大。
每个在开始听到他声音的人类无论在做什么,都在第一时间放下手中事务,崇敬虔诚的低下头颅祈祷,为这除却宣告神名,温和的接触人类后第二次向全体人类发出声音的神献上信仰和荣光。
然而,他们中任何人都想不到,人类漫长历史上,第二次温和古老的神向他们发出的声音,竟然不是审判伪神,或者如所有人深信般消除灾难,而是作为神叙说了神眼中的创世纪后,告诉他们自己的无力,并下达神谕,让他们避难。
引导祈祷的教皇和众多银衣大主教身躯颤抖,所有人类如同被抽空灵魂,眼神空洞,整个喧闹的世界一片死寂。
这也是可以预料的,他这么想到,虽然人类将他崇拜为“神”,可他从未这般认为,他将自己视为世界,人类是他最爱护和呵护的微小生物,因此他从未做出过什么限制或者控制举措,哪怕轻而易举,因为在他看来,人类和其他生物就像他的孩子,予以宠溺和爱就够了,何需其他呢?
但这次的灾难太过恐怖,越是逼近越是让他有种强烈的恐惧和紧张感,他庞大的意识清楚的告诉他,才成长到这种状态的他面对那等扭曲怪物,会是怎样结果,那是与人类所期待和相信的奇迹、幸运、愿望不同的,不可能出现另一种结果的惨剧。
不过,承担那种毁灭结果的是他,而非他身躯上的这些可爱的小生命,那个贪婪的不辨食物的怪物不会介意多吃掉一些,但他想将其中一点送走,等到很久以后,这名为“人类”的脆弱又顽强的生物,将再次在不同的世界绽放出属于生命的奇迹。
因此,即使是亲自毁灭了他们的幻想,亲口说出自己的无力,让他们心中深深信仰的,那个无所不能的神的形象崩塌,他也要去做,不知不觉间,他已对这种生物产生了巨大的情感,因此连自身存亡都确定的境地下,也想让身躯上繁衍的他们,找到一丝出路。
呵,他还真是无趣,将他眼中最具潜力和智慧的人类最重视的情感“信仰”破坏掉,只是为了让他们不至灭绝,这种愚蠢且无谓的做法,竟然会出现身为虚空石球的他身上。
但是很快,准备迎接着人类崩溃和一切过激反应的他惊住了,深深的震惊了。
人类,面对他们信仰的神,也是承载着他们的世界,发出的唯一一条不可违抗的神谕,在短暂的彷徨、痛苦、纠结、坚定后,在神殿引导下,向他们崇敬的古老月神发出如同千百万人如同一声的诵颂祈祷般的回应。
那便是——
“““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