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兰馨星高级科学院由七十七根磁稳星柱作为骨架,在此基础上搭建了螺旋攀升的主体建筑,以及高低不同、形态各异的辅建筑群。从塔兰馨星的光球云层上空向下俯视,塔兰馨星高级学院如一柄锻造于烈火中的利剑直指苍穹,而立于光球层表面遥望时,它又像是塔兰馨星上的一座巍然屹立的不朽丰碑。丰碑之巅便是学院主楼第64层上面的“王冠式建筑群落”,主要负责协衡七十七根磁稳星柱、进行天象观测和天文研究。
“王冠”之下,辰曦望着窗外瑰丽鲜艳的光焰仿佛回到了童年的时光,父亲考琳达·辰日曾与他并肩而坐,在考琳达星外太空环行的“卡爵号”的瞭望台上,望着遥远的考琳达-1行星说:“规律体是不寻常的物种,当别的物种在行星文明中苦苦挣扎的时候,规律体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是恒星文明。因为我们是‘创界之神’的子嗣,理应生活在恒星之上,在光耀中追随‘创界之神’的脚步,点亮整个亚当界域。”
辰曦喃喃自语道:“我们理应生活在恒星之上,却为什么有那么多同胞被迫在行星上苟延残喘?”
接收到这段磁语波的那一刻,卡莫校长是震惊的,宝宝老师则露出了悲悯。
“规律体文明的扩张是与生俱来的。”卡莫校长尽量通俗地说道:“就像塔兰馨星的光芒一样,向外发散,照亮塔兰馨的每一寸黑暗,为星系的行星带去光明与温暖。”
辰曦从迷茫中回过神,对卡莫校长说道:“童年时代里,我对两个事情记忆最深,一个是考琳达星的炙热,另一个是父亲怀抱的温暖。但自从父亲失踪之后,除了母亲之外,在没有什么能够融化我的磁识中的冰霜,所以当我得知奥莉薇被哈米尔特掘金公司的打手们虐待致死后,就连复仇的怒火也无法慰藉我心,磁识之内,已经变成万物不生的深渊。”
“孩子,听见你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令我伤心欲绝。”黄叶·宝宝再也忍耐不住,用三条磁足拥抱住辰曦冰冷的磁体,“你知道吗,考琳达·辰日——你的父亲,在发现塔兰馨星之前,驾驶的卡爵号被彗星击穿尾控传导器,导致阴力传感主控装置连锁故障,光磁动力系统因此瘫痪,依靠初始动力在空虚幽暗的星际空间中穿梭了十三个阿贝拉月。”
黄叶·宝宝感受着辰曦释放的检律波,一种由仇恨和绝望交织的磁律。有时她觉得辰曦还是一个孩子,有时又觉得辰曦已然蜕变,复杂的辨识令她难过,千言万语,积郁在心。
“那是传说吗?”考琳达·辰曦喜欢一切关于父亲的趣闻,“辰日”这个磁语像是一把开启时光大门的钥匙,会让他变得与平常不太一样。“还是一些虚构的道听途说?”
黄叶·宝宝望向卡莫校长,后者在塔兰馨星的光子爆耀中闪闪发光。“那可不是虚构的道听途说,因为作为当事人的卡莫校长也在那艘失去动力的卡爵号中,与你的父亲同行。”
“卡莫校长与父亲结伴同行?”考琳达·辰曦打量着穆兰卡姆·卡莫臃肿的磁体和憨厚的磁态,怎么也不会将他与父亲联想在一起。
卡莫看出了辰曦的疑惑,从磁律椅上起身,肥硕的躯体荡漾如水波纹波动。“怎么?不像吗?”回忆过往,卡莫难以掩饰深藏磁识中的骄傲,用炫耀的语气说道:“你的父亲——阿贝拉星域伟大的探险家——每一次远行都离不开我这个规律体专家……”
“您是规律体专家?”辰曦更加不敢相信了,向宝宝老师问道:“要想成为顶尖的规律体专家不应该都有七根或者八根磁触吗?就像纳尔图亚·卜杜那样!”
“嘿,淘气蛋蛋,你可别瞧不起我!”卡莫校长晃动着四根色彩鲜明的磁触说道:“我的天分可是无数规律体渴望而不可求的!”
宝宝老师对辰曦解释说:“卡莫校长的四根磁触赤、黄、青、紫,四条磁足黑、橙、绿、蓝,足纹与触色互补,触纹与足色互应,触散光磁,足聚阴力,足、触均衡,谐振辨识,俨然是一部「衔统分析器」,被称作「完美磁触」。”
卡莫得意地笑出声来,“我可是阿贝拉星域最负盛名的完美磁触,毫不夸张地说,乃至整个亚当界域也是名声大震,就连亚述星域的那些八触规律体也罕有匹敌。”
他忽然感觉说了大话,“不论如何,辰日需要像我这样的规律体专家,因为他很难确切地知道探索的星系能否适意规律体生存,或者是否具备改造发掘的潜力。除此之外,陌生星系中还存在许多陌生的非规律体,一些对规律体有威胁,例如‘敛磁蚊’、‘爆体兽’,一些对规律体有益,例如‘散力菌’、‘天狼蜂’,还有一些原本有害,改造之后有益的非规律体,例如‘火麟兽’……”
辰曦礼貌却毫不留情地打断卡莫的喋喋不休,问:“我的父亲每次探险都会与规律体专家同行?”
“淘气蛋蛋,不要打断我的说话,身为塔兰馨星高级学院的校长,可从来没有像你这么不礼貌的规律体来打断我的磁语波!”卡莫有些生气地说道:“你真是与你的爸爸像极了!我可以负责人地对你说,你的父亲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从不刚愎自负,而是集采中长,虽然他喜欢打断别人说话,但他每一次远足探险都进行了细致周到的准备,例如界域专家、星系专家、恒星专家,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规律体专家。”
每当谈及过往的荣耀,卡莫就露出孩童吃糖般得笑容,甚至有些手舞足蹈,“辰日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伟大的探险家,那些虚名不过是后人对他的赞誉,他的毕生追求是寻找到足够多的星系来治愈规律体大爆发时代的后遗症,虽然他努力了不到两百年,但效果显而易见。与他的无私胸怀和伟大信念相比,如今的规律体世界简直体无完肤!”
这些关于父亲的磁语让辰曦更亲近地理解父亲,他很想听卡莫校长一直说下去,穿越时空的界限,与曾经的父亲耳鬓厮磨,但他不得不再次打断卡莫校长问道:“我父亲最后一次远足,是跟谁在一起?他到底去了哪里?”
卡莫似乎早料到辰曦会问这个问题,他说:“淘气蛋蛋,你的问题并不正确,并不是辰日跟谁在一起,而是谁与辰日在一起。每一次远足,你的父亲会找到他需要找到的规律体,老实说,那一次他没有来找我,让我十分失望,我们算是出生入死的好友,虽然他总喜欢冒出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尝试无拘无束的穿越,但跟他在一起,即使面对生死考验,却总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做正确的事情。”卡莫忽然伤感起来,“抱歉,我的孩子,我可能跑题了,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想清楚,当初辰日没有来找我,是我的幸运还是悲哀。”
卡莫转过身,望向光球层正在爆发的波澜壮阔的光子风暴。“有传闻说,辰日找过当时著名的星域专家阿贝拉·巴米希亚·安吉利尔,朝着阿贝拉星域的内部穿越,然后……失去了所有的消息。”
巴米希亚·安吉利尔……辰曦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在不久的以后,也许它能帮助自己更加接近辰日之谜。
“淘气蛋蛋,十六年前,当你的母亲奥莉薇被迫从考琳达搬到考琳达-3上时,我找到了她,希望她向阿贝拉星域联盟总署申请宣告考琳达·辰日失踪,并让她成为你父亲财产的代管人,这样你们就有足够的贡献值过上富足的生活。”卡莫校长难得地露出忧伤说:“奥莉薇可真是一位美丽、聪慧而坚强的女人,她拒不申请宣告失踪,也不想成为财产代管人,你知道总有一些规律体喜欢趁虚而入,善于钻研《规律性法案》的空子。最关键的是,申请宣告失踪的同时将付出一些代价,那些尚未来得及签署的星系开发协议将全部作废,而且阿贝拉·考琳达·辰日将被除名,传奇故事也戛然而止。”
这段充满忧伤的故事似乎与辰曦毫无交集,因为辰曦确定当它发生的时候,自己或许在希尔湖畔,或是奥比茜山脉的山林里徜徉、捉鱼,或是追逐猎物。他从来没有想到母亲承受了那么多痛苦和忍耐,愧疚、负罪,甚至愤怒,猛然撕裂了时空,灌涌入他的磁识中,使他身心若焚。
正如奥莉薇当初,这段揪心的故事并没有结束,在卡莫校长的喋喋不休下重现在辰曦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