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子是矛盾的粒子,具有时间和空间的层次。说它矛盾是因为内部的阴阳引斥两种力量不断对抗相争;说其具有层次,是因为阳极子和阴极子并非同时出现,它们在时间上具有先后性、在空间上具有内外之分;阳极子之能级总是强于阴极子之能级,能级的众寡说明阳极子在时间变化、数量积累上均优于阴极子,可以理解为现行宇宙诞生之前,阳极子在某种大环境中、通过某种作用衍生出了阴极子,这个过程可以理解为二者的“相生”,但阴极子与阳极子的属性并不相同,易经的冥想曾在此处百思不解,但他受到了“母与子性别不同”的启示,觉察到与阳极子衍生阴极子的过程中另有“其它”隐情,暂且略过。
阴极子生于阳极子而反辱之,体现在空间表达具有优势,即卦子的表象以阴极子为主,挟持表象而抗衡质象,大有“三人成虎”之意,因此阴极子和阳极子才能相生相克,循环不息。
以上推断只是易经运用朴素哲学推测得出,虽并无实证,却也八九不离。
震环的出现是阴极子和阳极子极端斗争的结果。如果将卦子的三维结构投射在一维世界中,可以得到一条线段,线段的两端是往复运动的阴极子和阳极子,阴极子通过引力作用试图缩短线段,而后者则试图通过斥力拉伸线段,两种相悖的力量总会在某一刻让线段四分五裂,但这种极端作用在某种作用下诱发了震环的出现,现避免卦子的极端决裂。
自震环出现伊始,阴极子和阳极子同时对震环展开争夺,以期压制对方。现行宇宙中的“三星系统”是表现卦子作用的宏观模型,一般是由一对双星和另一颗距离较远的星组成的一个双星系统,可以理解为两层双星系统的叠套(但又不完全正确)。根据卦子理论,三星系统一定满足三个条件:一是具有强大磁力的阳极主星,二是具有强大引力的阴极主星,三是具有弱磁力的震极副星。
阳极主星和阴极主星对震极副星的争夺,形成了往复循环的三星系统,如果该系统丧失了震极副星,则导致阴极主星和阳极主星组成的双星系统难以维持,最终将在不断失衡中相互毁灭。
易经想,由此看来,卦子并非不死不灭,但凡震环受挫,或是某种极端力量导致阳卦环和阴卦环崩析,卦子就难以维持内部平衡,三环体系也难以相生,最终走向毁灭。生由何来,死向何去?似乎暗示现行宇宙之外另有存在,后者潜移默化,通过令人类难以察觉的方式影响先行宇宙的发展演化。
解剖越微,则越感精巧,观瞻越远,便越觉宏大,冥神之界似乎可大可小,可远可近,全凭一己意志而变。易经之冥想渐感吃力,仿佛深陷无边沼泽,每行一步都无以为继,又像是被置身峡谷山野,每一次前进都颠沛于山波攀坠之中。人类世界里的希望主要有两种,一种明确于起点,另一种是自信于终点,前者可守,后者可攻,都能给人以鼓舞,令人心生希望。一旦丧失了两点,就如同迷失在茫茫沙暴中的可怜生命,丧失勇气,毫无斗志,渐渐沦丧了希望和力量,在无限悲伤和遗弃中灭亡。
用自暴自弃来形容此时的易经最为恰当,初入冥神之界的新奇已然褪尽,他忘记了自己的起点,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尤其不知道自己的所见、所听、所感,是真是假、有用无用,只感觉在色球肆虐的世界中每一秒都是煎熬,似乎下一刻就会随着光韵华彩灰飞烟灭,分崩离析成散乱无章的卦子。
他开始怀念曾经的生活,虽不解于生之惑和死之惧,却活得有情有义、有喜有悲。他曾因为自己是渺小的人类而感到卑微形秽,也曾因为生离死别而感到无能为力,可与这冥神之界相比,地球家园才是真正的、精彩纷呈的世界,而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真的是几世轮回、几界往生才能修来的真身。
时空的高速变化经常让深陷其中的意志彷徨无助,岌岌可危的冥神之界粗暴地打断了易经的冥想。气势如虹的色球不断向光球逼近,鲸吸之力越显敛聚,华丽的光色被困在螺旋搅动的引力场内,若逐流疾奔的日尘夜埃,又像是点滴定格的色素,点缀勾勒出一张正在勒紧的饕餮巨网。
换做任何一种意志,哪怕是沧海一粟,或是渺弱尘埃,只要它具有感知觉察之力,就会在这种吞天灭地的景象中震颤、臣服,甚至因恐惧而永远逝去。
光球的每一次旋转都被撕扯出无数炙热明亮的离子云团,每一次震动都伴随着光影迷幻的颤抖哀鸣,仿佛一头受惊的巨象,顾不上遍体鳞伤、血奔肉露,挣扎着想要摆脱封侯利齿、锁骨倒勾而向远处逃奔。可它的哀鸣丝毫无法唤醒色球的怜悯,反而激发后者的残忍,它挣扎着想要逃跑,却被色球的强大细密的引力场牢牢锁定,其后果是粘稠的物质云团如鲜血般从伤口流淌出来,夹杂着因动脉破裂而激起的阵发性喷流,物质的流失令光球气力渐渐丧失,自主运动减弱,像是一只即将断气的羚羊被花豹拖进死亡深渊。
宇宙的表象是物质,它是引力和斥力的载体,而两种原力是宇宙内一切能量的本源,因此物质流失意味着能量流失,随着能量的过度损耗,震环态会逐渐削弱,依赖震环态形成的“意志”在此过程中将迅速湮灭。
就在不久之前,易经还因为自己脱离了质子形态而抑郁难欢,还因为没有触及光球核心区的“深渊”而倍感遗憾,直到这一刻,他忽然有了劫后重生的侥幸,难以想象,如果自己此时仍是那个He4原子核里的质子,那么在色球的冷血无情的蹂躏下,他正在经历怎样惨烈的经历!
唯一能确定的是,在那样沉重的碾压下,自己在劫难逃。
光球和色球的周围积聚了一大片闪烁的圆盘,形成圆盘的物质几乎全部是光球抛甩出来外层物质,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壁虎弃尾、丢车保帅是最好的逃脱方式,混乱爆射的物质能最有效、最迅速地扰乱色球释放的引力场,制造一闪而过的逃天之机。
有那么一瞬间,光球不堪高频引力波的束缚达到了能承受的极限,蓦然脱下华美灿烂的光影外衣,向色球抛掷过去,紊乱的电磁化作漫天的刀刃,凝缩的能量在波动着爆裂开,铺天都是激荡闪烁的光焰,盖地都是波荡抖动的物质洪流,就算色球拥有狮口虎嘴、龙咽鲸吞,也难在短时间咬烂撕碎如此饕餮大餐。
卦子吸引聚合之时,阳极子表达的斥力骤然提升,为了使更多的卦子凝缩在一起,阴卦环必然向震环倾斜,力图与后者重合,共同降低阳卦环的斥性,阳极子只能向JD4-JD3轴偏移,并从JD4点逸出,从JD3点逸入。这几乎是宇宙内所有星体磁极的由来,造星过程需要强大的引力,引力来源于物质的密度和数量,当足量的气体云突破临界密度发生吸聚时,阴卦环为了克服阳卦环的斥力作用,向震环(赤道面)偏移,二者的合力使阳卦环发生至少两种明显变化,一是由杂乱无章变得高度密集,齐心戮力共同对抗不断增强的阴卦环;二是向赤道面偏移远离自转轴,使得卦子内部形成三环稳震。
“三环稳震”是一种状态,下至卦子、夸克、重子轻子,上至星系、星团、宙宇苍穹,只有达到三环稳态才能形成相对稳定,即便是密度极大、引力极大的色球也必须遵循这一规律。即使色球拥有高引力的“物质毁灭器”,可当光球舍弃的物质洪流倒灌而至时,它的引力场瞬间达到了极限,需要时间消化这些新鲜、巨量的食物(消化时间与中子星引力极限和摄敛物质量成反比)。
光球抓住了闪晃而过的空挡,一个泛着紫光的弹丸从射耀翻滚的星爆中跳了出来,化身一道掣电流星,恍惚间遁失在冥神之界的罅隙中。